1.
莫德特做了一个梦。
或者说,他认为自己应该是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自己的归乡,他梦见了菲尔德叔的笑脸,他梦见了姐姐艾绒和妹妹芙娜,他梦见了丰盛温馨的晚餐,他梦见了谈天说地相拥而泣的三人,他梦见了美好,他梦见了希望。
他还梦见了父亲。
但父亲的表情却不同寻常——他惨白的脸上挂着可憎的嘲笑,沾满鲜血的双手不断的将血肉放入锅炉内烹煮;那简直令人发狂——自己的肚子居然因为那锅内炖肉的香气而咕噜直叫。
那究竟是谁阴暗的幻想啊——莫德特看着嚎哭着的自己,思忖着。
父亲正将自己的小女儿剁成肉糜,放入锅中烤炖、煮烂,再在那些从黑暗之中伸出来的利爪的帮助下,一点一点的塞进自己的二儿子的口中。
把这最恶毒、最恐怖、最摒弃人性的场景放给自己看的,究竟是谁呢?
啊,对。
是那个眼球。
那个遍布着血丝的,了无生气的死寂眼球。
是混沌鞘翅,是大异魔普拉达克。
是混沌魔物。
“你的任务就是杀光它们。”
梦境中的父亲狰狞的大笑着。
“我解脱了!「哈尔根的诅咒」我就留给你了,莫尔;你可得完成那狗屎的宿命哦。”
杀光谁?
“杀光混沌魔物!将那些玷污秩序世界的家伙全部赶回属于它们的深渊!”
可......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
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开始了它的嘲讽。
“当然是因为你,稍微有些不幸啦。”
普拉达克指着那破碎的魔法灯与魔法水晶,那飘落在地上的,被撕碎的礼服,以及更多的,像是垃圾堆一样堆积起来的碎肉。
“我等着你的复仇,你可一定要来啊。”
“莫德特·哈尔根。”
简直就像是在重复着梦中梦一般,莫德特再次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他发觉自己躺在了由杂色的油布与原木桩子所搭建起来的,某个不知名的帐篷里。
自己并没有见过这样的建筑。
头仍然在隐隐作痛,嗓子里就像是正被火灼烧一般的干涩且痛苦,腹部也因为过分的空空如也而翻滚着——自己恐怕在路上就已经把所有能吐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
身子非常虚弱,经历了如此之多的打击之后,现在的自己恐怕连呼吸也可能畅快不起来了吧。
甚至于,莫德特觉得自己能活着就已经是一件足够厚脸皮的事情了
“普拉达克......你还不准备放过我吗。”
虽然模糊的记忆正告诉着自己,自己的确是在草草埋葬了镇民以及哈尔根姐妹后便沿着北部的山丘离开了镇子,想要前往瑞普城报告魔物的消息;但考虑到那个要命的大异魔的恶趣味,目前也无法排除自己仍然被玩弄着的可能性。
于是,几乎已经被精神虐待的不成人样的年轻人,用微弱且沙哑的声音询问着任何可能存在于他身边的活物。
“普拉达克?你在说什么呢,小子。英雄谭的小册子看太多了吧你,还普拉达克。”
回应应声而来,但不同于印象之中的大异魔,这个声音很尖,并且在语气之间流露出了明显的暴躁与不耐烦。
普拉达克绝不会有那样的感情,因为几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是吗。”
彻底放下了心来,莫德特那硬撑着的眼皮再也抵挡不住可怕的倦意,像是吸铁石一样,他的眼皮重重的黏在了一起。
“喂!小子!不要在范德堡·弗基尼·黄沙博士的病床上睡觉,既然你已经恢复了的话,那就赶紧从那上面滚下来!每一分每一秒对于一位医生而言都是很重要的!对于患者更是如此!”
但,莫德特可没办法那么轻易的如愿以偿,莫名愤怒的声音叫嚣着,开始使劲拉扯莫德特的衣襟。
那力道很小,小的即使是虚弱的莫德特也能够依靠着体重而分毫不动。
不过,那抓扯着自己衣服的手,只有四根手指。
“咦?”
声音的主人从嘴里吐出了怪声怪气的叹词。
因为刚刚被自己判断为“连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的虚弱人类”,此刻居然突兀的恢复了行动能力。
面色苍白的年轻人费力,但坚定的将上半身自那用油布以及废布料缝制起来的吊床上支起,他的目光中裹挟着让人惊疑的仇视与痛恨,以及完全出乎黄沙意料的杀意。
这个家伙是怎么回事?
“哥布林?”
但就在下一秒,黄沙便一拳把年轻人砸回了床上。
“女神在上!你这该死的毛头小子!你居然称呼一位秩序的子民,一位憧憬女神的秩序类人,一位满腹学识与修养的穴居人、侏儒,为丑陋、粗鄙、疯狂又邪恶的哥布林!女神在上!早知如此,我就应该让你的胃液和口水呛死你自己!呛死你这个该死的,没眼光也没修养的臭小子!”
在莫德特发晕的视野里,矮小、四指、长着发钝的三角形尖耳,却几乎与人类外表无异的小老头正气的跳脚;他爆发出与刚刚拉扯自己时完全没有可比性的可怕巨力,只是一拳就把自己按回了吊床上。
刚刚的一系列动作让年轻人有些眼前发黑,他的嘴张合了一下,没有对那个自称满腹学识的类人做出回应。
他太累了,刚刚的反应比起是他自己的意志,更像是他身体本能的反应。
在背脊接触到吊床,并确认了眼前的类人并不是自己憎恶的混沌魔物之后,他就立刻失去了知觉。
“......哼,魔物吗。看来赫尼多那小子这次带来了个麻烦的家伙。”
看着眼前这个又一次没了动静的年轻人,将单片眼镜卡在眼眶间,看上去还真有着浓重学士气息的侏儒用四根指头抓了抓他下巴上白色的山羊胡。
没人会把一位侏儒误会成哥布林,因为除了都是尖耳朵且身材不够高大外,二者完全没有任何的相似点。
那些恶心下流的绿皮可真是与侏儒完全不同,它们喜欢在洞穴里养殖些奇奇怪怪的怪兽与菌群,不仅弄得到处脏乱无比,那些怪兽与菌群所散发出来的可怕腥味,也是爱干净的侏儒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的。
更何况,侏儒是被帝国皇帝册封过的“可接受”类人,而非混沌魔物的范畴,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不应该认错。
那眼前这个小子究竟是......
虽然也看做是虚弱导致的精神错乱,但那那个眼神却不像作假。
这家伙是真的和混沌有着深仇大恨。
黄沙又一次下意识的抚摸起他的山羊胡。
可光荣和平已经过去了百年,这个出生没20年的小孩子是如何接触到混沌的?
侏儒的脑海里闪过了些许令人不快的猜想。
——应该不会吧。
他撇撇嘴,将那愚蠢的猜想甩在脑后。
还是来帮帮这个痛苦的小子吧。
黄沙检查了下呼吸逐渐趋近平稳的年轻人,将吊床周围的帘子拉起以隔绝光线。
在调整了下眼前病患那惨不忍睹的睡姿后,侏儒从一边的木箱子里取出了半透明的冰箱。
由于这个完全由冰块构成的箱子里完全无菌,所以在在小心翼翼的用一旁小瓶子里的自调配消毒水清洗完双手后,黄沙才伸手打开了那个制作精妙的冰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些在旁人眼中奇奇怪怪的东西。
经过特殊处理的永冻海鳟鱼的呼吸腔、玻璃制作,用兽筋勒紧瓶口的长管瓶子、一根中空并削尖到极致的刺尾鱼的脊刺以及几个看上去不太复杂的炼金装置。
黄沙将这一整套工具,称之为「输液工具」。
对于在战场上由于各种各样奇异伤势而导致伤重无法进食,或者伤口炎症过于严重,已经深入体内的人,黄沙会选择直接给他们进行「输液」。
通过血液流进体内的药物——黄沙更喜欢这个词,而并非使用更广泛的炼金液体——吸收更快,药效更好,虽然随之而来的,对操作者要求也更高。
对于黄沙而言,使用这器具当然已经轻车熟路,但只要扎错血管或者让空气沿着被制成长管的鳟鱼呼吸腔进入患者体内,后果不堪设想。
眼前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毛病,明明身体除了虚弱外并无大碍,可哪怕是灌入流食也会吐的一干二净;明明是个刚刚毕业的学生,自己却在他的身上找到了好几处堪称致命伤的愈合疤痕。
侏儒聚精会神的架起器皿,心里对这个熟睡的年轻人产生了深深的好奇。
他究竟遭遇了什么?
他又究竟看到了什么?
身为医生,黄沙原本不需要去考虑这些与自己的职责完全无关的问题。
但这一次却不同。
这一次,侏儒清晰的感觉到了一种真实存在的压迫感。
眼前这个年轻人嘴里的情报很有可能会影响到自己的命运。
女神在上。
黄沙向秩序女神派拉祈祷着。
希望不要是什么坏消息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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