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官办公室
指挥官正坐在书桌前，看着手里的报告，眉心紧蹙。
“咚咚咚”办公室古朴的木扇门被敲响了。在全基地，可能只有指挥官还喜欢为自己的办公室装上这种老式的门了，仓库，建造车间等地方的门都是左右对合的铁制闸门。用指挥官的话说，虽然密封性和安全性上来说，闸门要高得多，但是倘若到了需要依托闸门据守办公室的境地，其他地方肯定不会安全到哪里去。
“请进。”
“咔哒”一声，门外的来客转动门把手，伴随着踏在地面上清脆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指挥官把视线从文件上收回来，抬头看了一眼来客，站了起来。
“FAL，你这是？”
“指挥官，您上次说想看到我穿新衣服的样子，所以我换上新衣服来了。怎么样，好看吗？”
“嗯，的确很好看。”
“指挥官，这个，是给您的。”FAL把背在身后的双手和手里的东西一同递向了指挥官。
“这个是，巧克力？”指挥官看着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愣了一会，才认出这是什么。
“嗯。上次采购物资里有一批很罕见的巧克力，我觉得这么少见的物资应该和指挥官分享。”FAL言语间眼神不住地往指挥官背后的作战地图上飘，她实在是觉得自己的借口有些蹩脚。
“嗯……那我收下了。不过，FAL你应该还没忘记，上次春游的那袋巧克力味薯片吧……”指挥官一边接过她手里的巧克力，放在抽屉里，一边有些尴尬地说道。
FAL顿时愣住了，她当然记得指挥官像是吃药片一样吃下薯片的样子，当时她得到的回答是“因为一些个人原因，不是很能欣赏巧克力的味道。不过没东西吃的时候自然不会讲究这些乱糟糟的事情。”
“完蛋了，我怎么忘了指挥官不爱吃巧克力的…….”FAL恨不得转身就跑出去，质问着自己，一向自诩运算能力超强的自己怎么会忘了这个情报。
“呵呵呵，FAL，你先坐下吧。我没有让部下站着而我坐着的酸腐规矩。”指挥官示意FAL在和他相对的椅子上坐下，转身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放在自己的面前，也坐了下来。
“FAL，我想告诉你的是，作为模仿人类心智而生的自律人形，你所学习到的知识自然是人类所掌握的知识。所以，你的小脑袋里所想的，或者说心智核心里所运算着的，都基于人类知道的事情。虽然我年纪轻轻就加入了格里芬成为一名基层指挥官，天天和自律人形打交道，远离了正常人类的社交圈，但我还是知道，异性穿着漂亮的衣服，把巧克力当做礼物递到手里是什么意思。”
“指挥官，您，都知道啦……”头都快埋到胸前的FAL用和头部同样低到极点的声音问道。
“嗯。”
“那，您的回答呢。”
“这个问题，我先不回答。FAL，你知道有一部叫做《楚门的世界》的电影吗？”
“知道。这是一个活在别人所刻意营造的世界里的人追求世界真相的故事。”
“那在你看来，楚门发现了这个世界是虚假的，这部片子算是悲剧呢，还是喜剧呢？”
“按照喜剧是无意义的破坏这个定义，这个虚假世界的真相被发现，应该是喜剧，但是对于一个人来说，他发现自己的存在只是为了娱乐他人，没有自己存在的意义，这又算得上悲剧……”FAL摇了摇头，“很抱歉，指挥官，我答不上来。”
“不，你回答得很好，FAL。”指挥官也摇了摇头，“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得到的回答也会不同。”
“您的意思是……”
“作为一位指挥官，我自然希望获得部下的拥戴，甚至包括这种形式，我都表示欢迎。”指挥官用手指了指桌面，那里的下面躺着一盒FAL送来的巧克力，“可是作为一个存在着的人类，我在困惑，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人形的爱意。”
“……”
“我经常在想，我所生活的这个世界，是不是人造的，活在其中的我，是不是也像楚门那样只是别人安排下的一个小丑一样供人取乐的角色。我们的敌人，铁血工造，我最忠实的部下，我所从事的这项工作，都有可能只是一场幻梦而已。所以，我不敢过多地接受来自他人的任何情感，包括这个。”指挥官说着，又指了指桌面，“在我看来，保持对世界的冷漠，就是对幕后安排者最无声的反抗。所以很抱歉，FAL，在我找到‘我为什么存在’这个问题的回答之前，我无法以人类的身份收下这盒巧克力，我只能暂时理解为这是我的部下对我工作成绩的回报。”
“是我冒昧了，指挥官。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扰您的工作了。”FAL从椅子上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什么也没有发生，谁也没有来，谁也没有去。”指挥官看着失态离去的FAL，叹了口气，抚摸着手里的书，书的仿牛皮封面上印着四个字——《等待戈多》。
办公室外的走廊拐角，一个身影看着走出办公室后掩面跑向宿舍区的FAL，同样也叹了口气。走向了办公室。
正把书本放回书架的指挥官听到背后的声音，回头一看，诧异地问道：“L1A1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指挥官，木门的隔音效果的确不好。出于保密需要，我建议您还是换掉它吧。”
“呃，看来你也知道了这件事。”指挥官挠了挠头，伸手指了指FAL刚才坐过的椅子，“你也坐着吧，不顾礼仪地闯进我的办公室，我想你一定也有什么话要说。”
L1A1摆了摆手，说：“不必了，我的话很简短，说完就走。指挥官，FAL在到您这里来之前，和我探讨过一个问题，内容是带有人工智能的自律人形，在情感上是否可以和人类相提并论。我告诉她，人形是人类创造出来的映射自身的镜子，人形对人类的情感就是人类借助他物观察自身时的情感。这句话也同样送给您，我知道您是一个审慎对待外物的人，可是对于自己，您到底是持什么态度呢？就算世界虚伪，可您自己毕竟还是存在着的。我想说的话就这么多，请您原谅我的不请自到。”
说完，L1A1向指挥官行了个礼，也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留下指挥官若有所思地坐在椅子上，从抽屉里拿出那盒巧克力，一言不发。
FN小队宿舍
小队成员看着与出门前“带着期待”截然不同般失落的FAL推开门，连衣服都没有换掉，一屁股坐在属于自己的椅子上，埋头趴在梳妆桌前，彼此间面面相觑。
FNC一把拉过FN-49，在后者的耳边悄悄说道“49，完蛋啦，队长的心智核心怕是出问题了，就是出了一趟门，怎么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别瞎说，要是队长知道了肯定饶不了你。”
Five-seveN担心地看着FAL，她见过FAL失落的样子，但是没见过她这副模样。连进门换鞋这条规矩都忘了。但是也不知该做些什么，FAL虽然是和大家一起生活战斗，但是心事从来都藏着，不和别人分享，小队成员也只好一向用“个人隐私不便打扰，反正队长第二天就面目全新地招呼我们整理内务了”的说法安慰自己。
随后推门而进的L1A1看到宿舍里这副怪异的气氛，走到FAL的背后，拍了拍她的背。走开了。
是夜，FN小队宿舍的睡前惯例卧谈会没有举行。
次日，正在小队成员准备按计划前往训练场进行模拟训练时，担任轮值副官的Five-seveN向FAL传达了一个令后者有些不敢面对的指令：指挥官让她到办公室去。
虽然有些违背表面上已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表情，FAL带着不情不愿的心态走向了办公室。
伴随着连夜新换的自动感应门打开，她见到了背手站在屏幕前的指挥官。
“FAL，这次找你来，是上次你们作战的回收残骸分析报告已经出来了，作为参战队伍，有必要向你们通报情况。”指挥官也是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转身说道。看着指挥官，FAL的心智核心运算隐隐有些波动，但还是很认真地听着。
“根据总部的分析，回收的残骸装甲成分和你们小队第一次搜集到的敌方弹头成分极为相似，初步判定为同一来源。也就是说，有一股我们还未知道的势力活动于防区以内。以及，根据力场发生装置的碎片分析来看，敌方护盾的可持续时间以及防御能力都比我们要强，一旦再次交火，我们能够做的可能只是靠饱和攻击发现百里寻一的破绽。这些信息暂时目前对其他区域的格里芬指挥官保密。帕斯卡小姐考虑到我们是当事人，特地通知，她希望我保密。我也希望你能够保密。”
“请指挥官放心，我知道如何遵守保密条例。”FAL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根据总部的指令，我们要和军方合作开展一次行动。可能要抽调基地的大部分梯队参与作战，总部直属的AR小队会与我一起行动，你们FN小队作为和未知敌人交过手的梯队，这次就留守基地，严防未知敌人进行破坏活动。L1A1的实地测试任务结束后，我可能会向总部申请，抽调更强力的步枪人形加入你们小队，增强对敌火力。大致上就这样。你先回去参加训练吧。”指挥官把“绝密字样”简报收回抽屉，FAL有些失落地看着抽屉，转身走向房门，就在这时，背后传来指挥官的声音“还有，你送的巧克力太苦了，等我回来请你吃甜的。”
“啊……是！”FAL转身看了一眼指挥官，惊喜地回答道。
“无论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我们拥有的只是我们彼此的联系……无论我们距离多远，我知道我能依赖的只有那些相信我的人类或者人形。我现在面对着无比混乱的未来，但我相信这就是唯一值得紧握的……”办公室里，指挥官握着拳头，低声说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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