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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无知

  • 雾空
  • 陆焰之瞳4372
  • 2019-07-30 20:55:28
第六十六章 无知

来到蒸汽管理局当然不只是为了将自己要使用“死棘之枪”的事情告诉这几位长老,真正的目的,他心知肚明,正是来到这空旷的会议室。转身离去的他,没有忘记将隐藏在房间一侧的开关启动,顿时,随着一阵摇晃,整座凯尔特城似乎都轻微地旋转了一下。

“机关失效了……”亚奈突然间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棘手,接下来自己恐怕要直接前往顶层启动“死棘之枪”,无法在蒸汽管理局所在的这一层直接将其启动。

突然之间,脑海之中浮现出拉斯特的身影,亚奈没有过多犹豫,既然启动“死棘之枪”需要时间,且耗费精力也比较大,不如先将拉斯特这个威胁处理掉。

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自己的脊背,俯下身子,那后背弯曲蜷曲到达极致,一个小小的窟窿从他的后背呈现而出,一颗散发着诡谲气息的石头从那窟窿中掉落出来。

拾起这块石头,感受着那块石头微微散发出与自己的抗拒感,亚奈没有犹豫太久,他知道,自己无法杀死拉斯特,至多只能让拉斯特无法在这段时间内干涉自己的计划,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不知拉斯特此时身在何处,亚奈不认为对方在面临那些蒸汽管理局的人员之时会束手就擒,拉斯特既然能从拘留所逃出来,就证明他至少懂得如何利用体内的那股力量,想要从几个蒸汽管理局人员的手中逃脱并非一件难事。

但,他也有理由相信,拉斯特此时恐怕会直接杀死那几个将自己围住的男人,毕竟卡慕尔就死在自己的眼前,以拉斯特的性格,恐怕会再度暴走,咆哮着怒吼着将那几个可怜人杀得干干净净。

此时的对方,恐怕依旧满脸怒火地坐在那个书房里,静默地注视着眼前的那幅被鲜血染红的场景,陷入那短暂但也算颇为曲折的人生回忆之中。

对方的心智仍未成熟,内心和他那过于幼齿的外貌几乎完全没有差别,亚奈却也没有忽视对方,他知道,愈是像这样手里掌握着无法控制的强大力量的人,越是容易被那强大的力量所控制。一个单纯以武力来应对他人的家伙,远比那些脑袋里装着计谋与阴险的家伙更加可怕,因为,没有人知道那个只有武力的家伙,在力量的操控之下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情。

一元长老将这份力量交给一个人生经历悲惨,性格扭曲的孩童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一元长老明白,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在无数次的打击后意识到力量的重要,进而依赖力量,最后踏上被力量所利用的道路。被力量与那怒火操控的拉斯特,距离毁灭这个世界,真的只有一步之遥。

亚奈身后的火焰再度化作漆黑的羽翼,他“咻”地破开巨大的落地窗,裹挟着无数散落在空中的玻璃碎片,往外下坠着,空中的身影移动极快,瞄准凯尔特城每一层中部的连接孔,便能轻易在每一层之间移动。

亚奈的下坠宛如一颗流星,空气的阻力与阵阵人工生成的狂风让他那黑色的火焰在风中疯狂摇曳着,他明白自己的身体自然很难承受力量的消耗,随即将火焰熄灭,自己急速往下坠着。

一声巨响传来,亚奈缓缓从下坠砸落的坑洞中爬了起来,他的身躯在狂风暴雨之中显得有些虚弱与单薄,似乎那阵阵疾风能够轻易将这个看上去瘦弱的青年轻松刮倒。他的衣服残破不堪,火焰在雨点的滴落之下显得有些微弱,缓慢地恢复着他身上的伤势。

幸好,下坠之前估计了一下坠落的位置,距离卡慕尔的房宅并不算太远。

远处子弹的倾泻声与革命军的咆哮声在雨声之中隐约可以听见,但那些意识到事情不对的蒸汽管理局军队也并非束手就擒,而是将各地的军队调度着,往红蓝两区的交界处引来。如果短时间之内革命军无法攻破这红蓝两区小小的关卡,那么他们便再无还手之力,所谓的胜利将会变为空想。

亚奈相信革命军的战友,他轻轻一笑,那些自己的同伴此时此刻或许已经拟定好了标题,就等着革命军攻入蓝区,将战火在蓝区那浸满雨水的街道上点燃。

他捏紧了手中的石头,望着远处在斜风吹拂之下如针一般刺进卡慕尔房宅的雨水,似乎能听见那房宅旁边树叶被雨点敲打的声音,徒增无谓的萧楚,毕竟今日应当拥有的基调,是人命如草芥一般被消耗的悲痛。

而非像拉斯特这样,纠结于家长里短与他那所谓的儿女情长。亚奈生平并没有如此鄙视过一个人,但拉斯特,这样的人或许真的成为了例外。他能够理解快要疯癫的一元长老,能够理解在外闯荡一心想要推翻蒸汽管理局统治的寇若准,亦能够理解像卡慕尔这样明明生于蓝区的特权阶级,却依旧对穷苦之人抱有怜悯的难得之人。但,像拉斯特这样,掌握着力量,却毫无目标,被那单纯的感性所操控的人,他完全无法理解。

这是亚奈最希望肃正的目标,但也是他最不可能肃正的目标。

打开房门,将门关上,亚奈将自己那被雨水浸湿的衣服敞开,惯有的虚伪笑脸再度伪装出来,他小声哼着曲子,步履轻盈,就像是今天不过是一个平凡的日子。

脚步声在大厅里回荡,亚奈看见地上黑色的血污,看见一具具面容扭曲的尸体,那做作达到自然的笑容似乎明朗了不少。心中的悲哀却再添一层,他颇有些无奈地在内心的深处深深叹了一口气,那对于拉斯特的看法依旧没有半点变化。

看似冷静,实则完全被愤怒与情感操控的怪物。

这是自己对于拉斯特的评价。

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都是听从自己同伴调遣,来到这里的卑微之人,他们无辜地惨死于拉斯特的手上,自己有错,但作为亲手杀死他们的恶徒,拉斯特更加有错。

亚奈那开朗的笑容在打开书房之门的一刹那,瞬间凝固,他的背后被一把枪紧紧贴着。

“果然,跟卡慕尔先生说的一样,你真的藏着什么秘密。”

对方的话语,很冷静,完全不像是被愤怒所操控的样子,出乎亚奈的预料。

“拉斯特,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要拿枪指着我?”

亚奈的话语一瞬间有些慌乱,但拉斯特无法看见此时亚奈眼中闪过的那一道蔑视。

“不要装了,我早就知道了,你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亚奈轻轻一笑,将手放在了拉斯特手中的枪身之上,熟练地将那把枪拆卸完毕,随后,转过身子。

“那么,请你告诉我,我藏着什么秘密?聪明的孩子。”

亚奈看着对方眼中闪过那一丝慌乱,拉斯特显然没有料到亚奈会如此问着自己,一时陷入茫然与担忧之中。

亚奈微微咧了咧嘴,低头思忖了片刻,随后绽放出更为灿烂的笑容。

“尽管说吧,拉斯特。”

拉斯特迟钝了一下,亚奈看见对方那握紧的拳头,看见对方那似乎在颤抖着的目光,轻而易举就明白了一个事实:对方刚刚的冷静,不过是色厉内荏,对方根本就没有料到自己会来到卡慕尔的家中。而且,卡慕尔似乎从那支离破碎的信息之中,得知自己在隐藏某些信息。

“你……你究竟为什么要挑选今天来让我说服卡慕尔?为什么卡慕尔先生……会被蒸汽管理局的人杀害?为什么他们拍下了我在现场的照片……一切都很奇怪啊,亚奈先生,我总觉得很多事情真的无法解释……和你所规划好的不一样啊?”

拉斯特崩溃了,亚奈静静地盯着对方,此时拉斯特对于自己的威胁进一步降低了。

“不对哦,拉斯特,一切都和我规划好的,”亚奈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令人恐惧的冰冷,他那原先对拉斯特和善的语气瞬间变得无比寒冷,暗自藏着某些嘲讽之意,

“一切都和我规划好的,完全一样。”

拉斯特彻底愣住了,亚奈看见对方的双腿猛地抖动了一下,几乎快要直不起身子,整个人彻底瘫倒在地上,脸上的泪痕早已风干,看上去完全被无数的重压给摧毁,给打倒。

亚奈俯视着对方,在他的眼中,这个小个子的少年身上的威胁越来越小,原以为的强大力量在对方那崩溃的情感面前毫无作用,就和之前在与克莱因的战斗之中,一模一样。

“你是说……卡慕尔先生被杀死……也在你的规划之内吗?我撞见卡慕尔先生下毒之后的场景……也在你的计划之内吗?”

颤抖的声音,完全无法接受的事实,亚奈看着这个可悲的家伙不断痛苦地锤击着地面,脸上面无表情。

“是的,包括我给你的那把枪,都在我的计划之内。”

“革命军为了达成革命,不惜杀死人民所爱戴的首相。照片留下了证据,手枪留下了证据,惨死的尸体更是留下了证据,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就像是一场精心规划好的舞台剧。”

“拉斯特,你觉得,如果革命军杀死卡慕尔先生的这件事,被那些你们所为之奋斗的黄区百姓所听到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你觉得那些黄区的居民,还会选择支持你们吗?”

亚奈轻声述说的话语彻底让拉斯特陷入长久的惘然,他呆呆地跪在原地,表情写满了无法理解的感情,像是彻底被这绝望的现实所击溃。

“那……你不也是革命军……吗……”

“对,我是革命军的一员,”亚奈看着对方那彻底空无一物的眼睛,回答极为冷淡,“那又怎么了?”

“你这是在背叛我们……背叛寇若准……背叛首领……背叛那些为革命牺牲的所有人!”

拉斯特的语气骤然高昂起来,亚奈看见对方不知何时从裤腰间再次拿出一把枪,没有犹豫,朝自己扣动扳机,子弹瞬间朝自己袭来。

只是,下一秒,燃烧的黑炎让拉斯特彻底陷入绝望与无助的深渊。那个身体极为瘦弱,看上去极为虚弱的瘦高青年,彻底将自己所幻想的美好,所信赖的一切推向被焚烧的命运。

“你……”拉斯特彻底说不出一句话,喉咙被某些深邃又黑暗的现实彻底堵塞。他此时意识到,自己所坚持的一切,到了最后,可能都会变成一个笑话。

“拉斯特,关于你的一切,我全部都知晓,而,”亚奈的表情何等冰冷,那不像是人类所能够拥有的淡漠,就这么淡然地述说着,

“关于我的一切,你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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