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特半跪着,那原先倔强的眼泪不知为何在此时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滴落而下。他原以为自己会用一张冷若冰霜的表情来面对眼前这个与自己决裂的男人,但看到对方那神态的转变之后,他再也无法按捺住心中那压抑许久的痛苦,大哭出来。
果然,我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坚强。
暴雨伴随着二人此时那压抑不住的情感,在狂风的肆虐之下如期而至,宛如惊雷般的雨点狠狠地打在树叶上,那噼里啪啦的声响让一切都变得狂躁起来,宛如火山喷发之后在地上翻滚的岩浆。
“拉斯特,果然……一切都不是巧合,对吗?”卡慕尔趔趄着站了起来,他一只手撑在书桌上,另一只手无声地垂下,深深低着脸,语气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无奈。
拉斯特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抹去眼泪,他盯着自己前方地毯上的花纹,那花纹此时在自己的眼中无限放大,旋转而诡异,宛如一个怪诞的螺旋。
卡慕尔苦笑了一下,似乎想要继续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吸了吸鼻子,眼睛里像是有泪水在打转。他将头不经意间转向另一边,模糊的视线之中,那暴雨侵袭之下,整片庭院变得荒败不堪。
“拉斯特,最开始的相遇,之后的暗杀,那把枪……这些看上去毫无关联的事情……不可能都是巧合吧,求求你,能不能回答我?”
卡慕尔酝酿了许久,心中的苦涩与那宛如被背叛的痛楚在此时纠结起来,将拉斯特当作儿子与朋友来看待的自己,面对着这宛如苦痛折磨的现实,只能无力地叹息。
“卡慕尔先生……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命运,还是什么……”拉斯特死死捂住脑袋,意识犹如断片一样混乱,他的脑海之中无限闪回过往的那些记忆,许多仍旧未探明的疑点在此时不断重复着。
是的,拉斯特真的无法去辨别,这到底是命运,还是人为的安排。最初的相遇过于戏剧化,对卡慕尔进行暗杀的手枪也是一把无声的手枪,自己从伊尔兰带来的那把寇若准的配枪被卡慕尔珍藏……还有,今天二人这宛如命运一般的相遇,自己的枪,对准了对方的脑袋。
卡慕尔听到拉斯特的回答,稍稍牵动了一下嘴角的笑意,但下一秒,脸色突变,血色从脸上消失。他再度跪倒在地,低着头,喷出一口有些乌黑的鲜血。
拉斯特空洞的眼睛一瞬间被那血色给惊愕住了,一瞬间,惊恐与不安爬上他的脸颊,那萦绕在自己心头的忐忑,在此时终究化为了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卡慕尔先生!你怎么了?!”拉斯特的舌尖传来一阵被电击的刺痛感,外面的暴雨宛如宣告着这无奈而悲伤的命运,颇为放肆地舞动着,雨珠砸落在地上,敲出一阵阵狂暴的鼓点,奏成一曲命运一般的乐章。
拉斯特听见对方那夹杂着痛苦的干呕声,但他刚要冲上前去,那个跪倒在地的男人,挤出一个勉强的笑脸,稍稍抬起头,眼神之中再也不复之前的疑惑与无奈。
“没事的……只是身体不太舒服,你先离开这里吧,”拉斯特看见对方眼中那没有半分遮掩的感情,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慈爱与托付,“走吧,拉斯特,谢谢你……”
“不行!我不能走!”拉斯特大吼起来,他的泪水再度涌出,那红肿的眼睛里满是不舍与痛楚,他跌跌撞撞地爬到卡慕尔的身边,想要将对方扶起。
卡慕尔只是将对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轻轻拍下,艰难地从不经意的痛苦面容之中挤出一个笑容,他与原先那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几乎完全不同,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到底发生了什么?!卡慕尔先生!”拉斯特的心里只有绝望与焦急,他连忙站了起来,在书房里寻找着,看见那一旁放置的电话机,一把抓起听筒,可,电话无法拨通。
疯狂地转动着旋钮,他焦头烂额,咬得下嘴唇流出腥涩的血液,但,电话依旧无法拨出去,那个可悲的忙音与无声的回应让他气得直接将电话摔落在地,一瞬间,粉身碎骨。
“没用的,他们早就将这里的电话线路切断了。况且,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卡慕尔虚弱的声音传入拉斯特的耳中,宛如一个可悲的终止符,他的思维也一瞬间彻底停滞住。
拉斯特怔怔地望向远处那个男人,男人看上去像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一样,静默地回视着拉斯特,表情像是在说:“这样就好,一切都结束了。”
这个原先无比激进的改革派领导,这个从不对命运低头的男人。在面临死亡之前,却像是平静的一棵松树一样,坦然接受了即将面临死亡的命运,没有一丝的抗争,坐在那里,仿佛这才是真实的他。
“……卡慕尔先生,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拉斯特觉得心如死灰,用力将脸上的眼泪抹去,靠在洁白的墙壁上,低下头,语气几乎变为了哀求。
气氛,可悲地沉寂了片刻,之后,卡慕尔轻轻地哂笑了一下,不知是在对自己笑,还是在对拉斯特笑。
“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卡慕尔像是在开着玩笑一样,轻轻拍了拍地面,但在这可悲的笑声之后,他的眼神之中不知为何,充满了某种愤怒与决意。
“蒸汽管理局的人,不知为什么闯入了我的房门,手里拿着枪支,就这么把房门敲了开来。”他的语气瞬间像是充满了爆炸的火药味,死死盯着前方空无一物的空气。
拉斯特惊愕地望着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对方身上此时散发出一种与先前不同的气息,拉斯特似乎看见对方的牙齿狠狠地咬合着,像是在咀嚼着悲伤与愤恨。
“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拉斯特确实不太明白这一点,毕竟蒸汽管理局先前一直保护着卡慕尔,此时突然带着枪支闯入房内,似乎完全不顾先前打造出来的二者亲和的形象。
卡慕尔轻轻摇了摇头,之后缓缓说道:“我也觉得奇怪,当时我不在一楼客厅,却听见西玛那有些异常的喊叫声,那尖锐的声音一瞬间就刺痛了我的神经,于是乎,我直接跑下了楼,一眼便看见,那些恶徒,死死勒住西玛,满脸堆笑地看着我。”
“‘放开她!’当时我是这么说的,然而,这并不能让那群家伙将西玛放开,他们脸上的邪念与恶意深深映入我的眼中,我完全无法理解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明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恶事,却为之感到兴奋,似乎这背后有着什么无比崇高的追求。”
拉斯特愣住了,他想到了那铺在地板上的围裙,想到西玛那张让自己感到厌恶的毒蝎一般的脸,心中却还是无法明白蒸汽管理局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要放开她当然可以,卡慕尔先生,只是,作为交换,你要喝下这个。’为首的那个家伙将手中的一个茶杯递给我,我很快便明白,这杯子里装的是毒药。”
拉斯特明白了,卡慕尔是在被蒸汽管理局的要挟之下将那杯子里的毒药喝下的,于是乎,他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虚弱得如同一张苍白的白纸。
“‘你们先放开她!’我大喊,可他们并没有放开西玛,而是在西玛的反抗之中将她的围裙脱下,扒开衣服,露出半边肩膀。”
卡慕尔说到这里,脸上的怒火几乎无法平息,本来无力的手指此时握成重重的拳头,狠狠打在了地上。
“‘如果您愿意看见她被玷污,那可以之后再喝下毒药。’冷酷而放肆的笑声传来,我的头脑犹如天旋地转,看着西玛几乎被泪水盈满的眼睛,我没有办法,喝下了那杯毒药。”
卡慕尔说到这里,再度无力地捶打着地面,眼睛里的那份光芒再度丧失。
拉斯特的头脑似乎被某些棉絮填满一般,他在觉得愤恨的同时,又觉得颇为荒谬,头无言地抬起,望着苍白的天花板。
“就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拉斯特,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也不是一个高尚的人,我无法承认自己真的爱上那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女孩,但……若是让她在我的面前被侮辱,被杀死,那恐怕我今生也无法原谅自己。”
卡慕尔说出这么一句有些自怨自艾的话语,倚靠在书桌旁,脑袋贴在书桌上,有些无奈地望向天花板。
“我知道,哪怕我拒绝也没有用,蒸汽管理局派出这么多人,这些家伙摆明了是要杀死我,这一天自从我当上首相就预料过了,可,真没想到,居然会是今天。”
拉斯特呆呆地望着对方,自己的心中似乎也有着万丈波澜,这么一个心系百姓的首相,他死去的原因居然是因为某些难以启齿的儿女情长,荒谬,但又无可奈何。
“不过,这个死法,也未尝不好,至少,他们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将西玛带走了。”
拉斯特知道,对方明白蒸汽管理局不会给西玛一个多么好的下场,作为目击者,她能否活下来或许都是一个问题。但,卡慕尔依旧露出了释怀的笑容,像是自己真的让西玛得到了所谓的自由与救赎一样。
这个结局,未免太过可悲了。
“今天的暴雨,注定不会平息,对吧,拉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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