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四季向阳
（时间在壹之前）
齐枫敢打赌，这绝对是他自出生以来，见到的脾气最好的一条蛟龙。
……
齐枫对于蛟龙这种生物向来没有什么好印象。阴险狡诈不说，而且力量强大，是龙族的旁支，能够驾驭风雨，以至于一只任性的蛟龙的胡闹都能让一群经验丰富的除妖师焦头烂额。不过好在，大概是人类靠着基数大增长快的优势，长寿的蛟龙终究是没有敌得过虽命短却前扑后继的人类除妖师。近几年安分了不少，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蛟龙如今已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濒临灭绝。
所以当他在学校接到了苏筱打来的SOS电话之后，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而在他面前的某个正准备向他告白的女生和不远处陪着这女生一起来的女生都感到有些诧异。到底是什么事会让这个学校里出了名的冰山面瘫男的表情出现了裂痕？
难不成是……女友的电话？
而齐枫显然不清楚这两个女生的心事，整理好心情便抬起头看了面前的女生一眼，做出一副有急事的姿态：“有什么事？请快点说，我有些急事要走。”
“那个……你，有、有女朋友吗？”
又来？看着女生充满了希翼的眼神，齐枫觉得自己真是点背到了极点。在脑子里搜了一圈排除掉所有同性后又筛出一个最难被女生们打倒的女生的名字说了出来：“韩露露。”
面前的女生的表情顿时崩坏了。
那个、那个打架比男生还厉害的韩露露？
齐枫默不作声的推开女生，慢慢走远，说出了早已烂熟于心的一番话：“对不起，我感到很抱歉。但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而那个人是我的女朋友。你知道的，我作为一个男性，是需要对自己的感情负责的。所以还请放弃吧，我相信你能够找到更好的人生伴侣。”
这一番话如果是被一个温柔体贴的暖男说出来是一回事，被一个面瘫面无表情语气毫无波澜地说出来又是一回事。那个女生一直绷着的表情顿时崩溃了，她在泪水滑落的瞬间大吼道：“齐枫！我祝你以后找不到老婆变成GAY！”轻视他人的感情的人……混蛋！
齐枫的表情又一次崩塌了，而且崩塌得更加彻底。偏偏这时候手机又开始震动了起来，他忙匆匆加快了脚步走向办公室请假。
……
“好吧……于是，现在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蛟龙出现让我快去救场？你知不知道我就因为你这一个电话匆匆忙忙拒绝了人家的表白都被祝福成GAY了？”坐在出租车上，齐枫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不顾出租车司机通过后视镜反射过来的奇怪眼神匆匆问道，“苏恒呢？楚雨森呢？其他人呢？”
“苏恒在家补觉，楚雨森……你觉得除了苏恒还有谁叫得动他？潘宇轩比你小一级上高三天天手机就没开过机，吴泽宇那混小子不知道又到哪国哪省哪市去了。关峰在这，韩露露路雅和周佳佳也在，协会里的人也正在往这里赶，但是……”
电话里传出了不明声响，期间夹杂着爆炸和尖叫声，齐枫不由得皱皱眉。
“但是现在人手真心不够啊！”电话里猛地传出几声刺耳的杂音，齐枫忙将手机远离耳朵，皱着眉道：“叔叔，麻烦您在前面停车。”
……
每个除妖师最先学会的，不是别的，是如何进入妖世。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往往不过是眼睛一闭一睁，便已经身处异世。
齐枫不大喜欢去妖世，因为那会让他不可抑制地感到一种属于异类的孤独。
但是他们必须要学会如何独自战斗，无论是在人世也好，妖世也罢。历经千年，人世与妖世之间的结界已经太过脆弱，经不起大规模的妖物暴乱所引发的冲击。所以近几年的除妖师常常会去妖世，把一些在妖世造反的妖物除去。
妖世的妖物之间向来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尤其是深山老林里那些远离文明的妖物，所以对于那些暴乱的妖，只要不对自己造成伤害，就几乎从来都不会有妖去管。
结界碎了就碎了，与我何干。
大多数的妖物都有这这种想法。
因为之于人类而言，他们无疑是强者。
……
等到齐枫赶到时，海边早已一片狼藉，站在海滩上的几个人，与体型庞大的黑色蛟龙相比较，实在是太过于渺小了。
那黑蛟一口便足以把人咬在嘴里，撕裂，拆吃入腹。
“我去，你小子怎么才来！”苏筱看见齐枫便声音嘶哑地大吼着。
齐枫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撇撇嘴。他又不是故意的。
然后，他默默地抬起了头，看着嘶吼着的黑蛟。
太嫩了。他想，这只蛟龙太嫩了。也许这只黑蛟早已活过人类极限年龄的几倍，但是之于蛟龙而言，实在是太嫩了。
恍惚间齐枫想起了记忆里的那只黑蛟，黑色的鳞片泛着血色的微光，光是吼叫的声音便令人心生畏惧。那只蛟龙的的体型，比这只大了少说也有两三倍。
这么嫩的一只黑蛟，被杀了还真有些可惜。
但更可惜的是，它遇上的是自己。
我啊，最讨厌蛟龙了。
这样想着，齐枫默默地举起了一排小刀。
每一把的小刀上，都有着磨砂花纹般的文字，犹如一句句索命的言灵咒语。
但他瞄准蛟龙眼睛射出的小刀，却被一只妖拦下了。
那只妖悬浮在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伤痕累累的除妖师，成人般的体型，一身素色长袍叫风吹得凌乱却气势不减分毫，墨色的长发被海面映着泛着冷色微光，一开口声音却还算温和：“请各位饶了这小妖吧，他还小，没必要这……”
“他还小？少说也有几百年的寿命吧，对于人来说已经不少了。”齐枫抬头望向那只妖。那只妖不顾会被黑蛟一口咬住的风险安抚着暴躁的蛟龙，然后一招放倒了它，直看得一众除妖师傻了眼。
体型巨大的黑蛟直直倒下，它的重量直震得大地都发颤。
然后那只妖便不紧不慢地向着他们走来。据他最近的齐枫微微眯了眯眼：“重明鸟？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是。”那只妖也不避讳，微微一笑回答道，“叫我凌苍就好。”
尧在位七十年……有掋支之国，献重明之鸟，一名双睛，言又眼在目。状如鸡，鸣似凤。时解落毛羽，肉翮而飞。能搏逐猛兽虎狼，使妖灾群恶不能为害。
齐枫微微挑了挑眉，这怎么说也算是神兽了，该怎么办呢？
“那个……你为什么不让我们除了他？这一部分的结界因为他的存在已经不稳了，再这么下去……”苏筱依旧是那个显得有些二货风范的语气。
凌苍转过头看了一眼倒在沙滩上的蛟龙：“……他不是蛟龙。不，应该说他不完全算是一只蛟龙。那孩子是半妖。他身体里另外一半的血液，是属于人类的。异族的血液每每到了他出生的日子就会沸腾，排斥他身体里的异族血液。所以事实上，每年都有这么一天。往往是一开始力量极强，之后却会慢慢变得衰弱，最后以力竭昏倒告终。你们的运气实在是不怎么样呢，偏偏一开始就遇上了，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的。”
“你好像很清楚的样子，你们认识？”周佳佳好奇的问道，让人不禁感慨她心理承受能力之高强。
“不是，只是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就来看看。每年都闹这么一出，其实都见惯了。”凌苍微微一笑，“不过……这里的结界的确是从今年开始不稳定的，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就把他除了呗。”齐枫漫不经心地看着远方的海天一线，“留着也没有什么好处。”
“不过是人类，又有什么权利决定妖物的命运？”凌苍的声音温温润润的，“就像妖物没有权利决定人类的命运一样，为什么就不能让他活着？我知道有不少除妖师来妖世除掉暴乱的妖物，有些妖的确该杀，但是也有可以不用牺牲掉任何性命的。难不成几千年过去了，除妖师都没有点长进？”
不咸不淡的声线却吐字清晰字字有力，让齐枫一时也哑口无言。但这时一旁却传来了一个懒懒散散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被乌黑发丝包裹住的身影，摇摇晃晃地向他们走来了：“我说你啊，我都多少年没见过这么爱管闲事的妖物了，他们想杀就杀呗，反正我也无所谓。”
一边的女性们齐刷刷地捂住了脸，男性也不禁有些无语。
因为这小子……居然是**的……
“啊，抱歉抱歉，习惯了，我忘了人类是很注重礼节的。”蛟龙的人形化身默默地幻化出一身黑衣，又看着一众人类，“要杀吗？”
几个人都愣了。哪见过这样找死的。齐枫挑了挑眉，揪过黑蛟的领子：“也就是说，你不怕死吗？”
“是啊，”黑蛟露出一个带着痞气的笑，“只是走过一条忘川，有什么可怕的？”
齐枫轻轻泯了泯嘴唇。
这只黑蛟，还挺有意思。
就像是……那个时候，不，不对，现在也一样，的自己。
“喂苏筱，这只黑蛟我带走了，协会那边你应付吧。”齐枫说着，勾着黑蛟的领子慢慢地走远。苏筱张张嘴发现自己哑口无言。喂，我什么时候成了收拾你们这帮熊孩子的烂摊子的人了！
不顾苏筱心中的呐喊，凌苍悄悄地走了，其他的除妖师也各自散开。
远方隐约传来了齐枫一如既往冷冰冰的声线：“名字？”
“泽。‘天之恩泽’的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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