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这就是‘审判’。”
圆形的竞技场周围坐满了观众，我用手遮住头顶的阳光，眺望着竞技场中心的空地。
“确切的说，是在这座混沌之城代替了审判的决斗。”
黛乌丽卡坐到了我的身边，紧随其后的是拿着号码牌的莱特。
我笑着问她：“已经处理好了吗？”
“嗯，队伍信息已经成功录入了，不管是个人赛还是团体赛都可以参加哦。我们刚刚已经报名了三人团体赛，只等待会下去试试手了。”
“队伍名称呢？”
“霹雳闪光终结者！”莱特露出一个炫耀似的笑容，双手在胸前交叉着气势满满地向我宣告。
……
“阿咧？”
我没听错吧……？
我僵硬地转动脖子，将绝望的目光投向黛乌丽卡，抱着微茫的希望向她确认道：“黛乌丽卡……确实没弄错吗？”
黛乌丽卡淡定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阻止他？”
“他又是擅自决定的，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黛乌丽卡目光淡泊地望着虚空中的一点，对我说道：“没关系的吧，依米？反正上场的时候我们都要戴上面具，没有谁会认出我们的……”
你真的确定吗……黛乌丽卡……？
“也许……我们还能再抢救一下……”
“给我等等！”莱特猛地一拍座椅，不满地质问道：“你们对我起的队名有什么不满的吗？”
黛乌丽卡的表情仍旧很平静，“不……没什么，反正丢人也不是只丢我一个。”
我面如死灰地转回头，正襟危坐目视前方地回答道：“不……没什么。我只是没有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莱特……亏我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对你有所改观……我怎么会认为你‘成熟’呢？这样的错觉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你这家伙……”
隔在中间的黛乌丽卡按住了炸毛的莱特，将他按回到座位上，淡淡地吩咐道：“坐下，莱特，安静的好好看决斗。”
竞技场逐渐安静下来，有着一双轻薄透明的翅膀的裁判飞到竞技场的半空中央，向观众宣布着决斗双方的身份。
刚刚只顾着与莱特吵嘴，根本没注意听裁判的解说，所以现在我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场上的形势也很不明朗。
我侧耳听着观众们的小声议论，如果仔细分辨的话，能够听到“恋人”、“仇敌”之类的字眼。
我一头雾水地看向场地中央，空地的两端分别站着一个少年一个少女，双方手持武器对峙着，在裁判宣告决斗开始的瞬间，场地一端的女孩举起武器发动了进攻。
我紧张地注视着，在我下意识地集中精神凝视的一瞬间，场地上发生的一切都变成了慢镜头。
我清楚地看到他们细微的动作，细微的表情，看到少年眼里的痛苦悲戚，看到少女流着泪水的眼里倒映着的挣扎与仇恨。
我被少年与少女眼里复杂的情绪刺痛了，一瞬之间，我眼前的景象恢复了正常，“乒”的一声，短兵相接。
兵器碰撞之间，火花四溅，少女充斥着仇恨的眼睛里泪水不断洒落。
少年的眼眶微微发红，看上去也是一幅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呀——”
少女发泄般地拼命攻击着，少年既不躲闪也不反抗，只是一味抵挡着，很快就有些招架不住。
决斗场上的那种悲戚的氛围似乎也渗透到了周围的空气里，即使隔着这样远的距离都能够感受得到，连带着我也有些悲伤起来。
我喃喃地问道：“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双方都那么悲伤，为什么非得战斗不可呢？”
“谁知道，因为有不得不战斗的理由吧。”
莱特的声音褪去了平时那种不正经，听起来有些莫名的叹息之感在里面。
没待我细究，场上的动静再次吸引了我的注意。
“砰”的一声，少年被少女猛力的一击震得后退了好几步才终于站稳了身形。
“为什么不还手？”少女压抑地问道，“为什么要让着我？”
少女抬起头，满是泪水的脸上一双眼睛早已充血发红。
“对不起……”
少年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轻到我差一点就听不见。
“我问你为什么不还手啊——”
“砰！”
火花四溅，少年手上的短刀被击飞出去，可他仍旧只是站在原地，低声哽咽着向着少女道歉。
“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是你……”
乌云遮盖了天空，阴影笼罩着少年低垂着的脸。少年咬紧牙关抑制着自己的哽咽，透明的泪水顺着他被刘海遮住的侧脸滴落。
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女孩悲伤地大声质问着：“如果不是我的话……你就能随意杀了他们了吗？！”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
女孩怒瞪着双目，又一次地，发起了攻击。
少年扔掉了另一把短刀，抬起手臂硬接了这一下。
“那个时候，战争刚刚结束，我被仇恨蒙住了眼睛，我知道他们是无辜的……我不该……对不起……”
鲜血汩汩流出，女孩的泪水也流的更凶了，可她却没有停手。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女孩红着眼睛怒吼着，“我不会原谅你的！绝对不会！今天，我跟你，必须得有一个死在这！”
刀刃刺入肉体的声音响起，我睁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女孩手中的匕首刺进了少年的胸膛。
我悲伤地看着这一幕，喃喃自语地问道：“为什么……要把手臂拿开呢？”
有雨点落在我的脸上，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女孩嚎哭着，哀恸地质问着：“为什么……你要杀了他们呢？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少年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轻轻触碰着女孩的脸颊，手落下的一瞬间，我似乎听到了那句没能发出声音的“对不起。”
“胜负已分呢。‘审判’已经结束了。”黛乌丽卡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望着远处天空，淡淡地说道：“所以说……我最讨厌下雨了。”
“……走吧。”
我起身离开，身后女孩的悲鸣被淹没在逐渐变大的雨声中。
“为何会是这样的结果呢？”
向着窗外伸出手，我接着房檐上滴落下来的雨水。
“那个少年是暗精灵，而那个女孩……是个精灵。”
毛巾落在我的头上，黛乌丽卡在身后轻柔地帮我擦拭着头发。
“但是……他们是恋人不是吗？为什么非得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因为仇恨。”
“仇恨……”
黛乌丽卡的声音在我身后淡淡地响起，“虽然不清楚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不过也大致能看出些眉目来了吧？那个暗精灵少年在战争刚刚结束的时候来到了卡俄斯城，杀害了那少女的家人。然后，在不知多少年以后，毫不知情的二者再度相遇了，然后在命运捉弄之下，他们相恋了。最后……”
接下来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最后，少年和少女知道了真相，少女提出了决斗，在悲伤中杀死了自己的恋人。”
“呐……黛乌丽卡，”我仰起头无力地问道：“暗精灵与精灵之间的矛盾，是无法消除的吗？”
黛乌丽卡的手停了下来，顿了数秒之后，她将毛巾拿开，然后用手指轻轻梳理着我的头发。
“我的祖母她……做出了许多努力，这些年来暗王也主张和平，暗精灵与精灵的关系也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尤其是卡俄斯城的住民们，都已经接受了彼此的存在，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成为恋人了吧？”
“但是……”黛乌丽卡话锋一转，“伤痕一旦留下，就没有那么容易消除了。”
“那个暗精灵的少年曾经杀害过精灵，这是既定的事实，已经无法消除了。所以，那少女的仇恨也无法消除。即使是彼此相爱的，也只能在爱与仇恨之间痛苦挣扎吧。”
我咬了咬嘴唇，问黛乌丽卡：“所以说到底为什么要打仗呢？如果是因为领土问题，那样的话一开始就不要把国家建在一起不就好了？”
“依米，光与暗是同生的。”
“哎？”
“最开始在这片土地上建立了国家的，是暗精灵哦。”黛乌丽卡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似是在安抚我，“但是，因为暗王带来了暗之源的缘故，光之源在这片土地上诞生了。不止如此，还从光之源中诞生了精灵的王族——光精灵，是他们在光之源诞生的土地上建立起了精灵的国家。”
“他们是由光元素孕育出的精灵，对暗元素有着本能的排斥。但是他们不愿意离开诞生的土地，所以直接定居在了与我们相邻的地方。后来，越来越多的精灵聚集起来，建立起了精灵的国家。但是，因为离的实在是太近了，矛盾与纷争就接踵而至了。光精灵需要领地，而暗精灵随着国家的不断壮大也需要扩张领土，战争就因此而生了。还有，精灵与暗精灵长久以来的仇恨也……”
黛乌丽卡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抚摸着我头发的手也停了下来。我看不到身后她的表情，只疑惑地等待着。
“呐……依米，你知道吗？”半晌，黛乌丽卡轻轻地开了口，“我……喜欢莱特哦。”
“但是，莱特他……是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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