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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如昨日

恍如昨日

当她踏上那片焦灼的土地,安妮才意识到,她之前已经做了千百次轮回的梦,然而她像当初“做出那件事”时一样,并没有察觉到。眼前已经是一片哀鸿,变成盐柱残缺不堪的肢体、建筑的断壁,天空是一片污浊的红,空气都在烧灼着。一个男生跪在面前的空地上,絮絮地祈祷着。

安妮想要喊住他问个究竟,但张着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发声,迷惘和惊慌打断了她回忆如何发声的思路,她索性要跑过去触碰那个男生,然而,白光从天上倾盆而泻,结束了安妮这短暂的、重回人间的经历。

我又将睡去多久呢,安妮还没来得及不甘心地攥紧了拳,随即,意识又沉入了因果之海。

我做错了什么呢!重回梦境之地,安妮已经清醒了很多。我不过是想要赢得最后一球!安妮愤懑地喊着,可在这因果缝隙之间声音早已被吞噬。无数地棒球从四周飞来,无情地击打着安妮。安妮无助而苦闷,接受着棒球们的拷问,可它们又在拷问些什么呢,我能回答什么呢?你们的死是我造成的···可是我!

自责与委屈将安妮还不够清醒的心淹没,安妮不自已的回想起那天的情况,8-8的比分板,全场观众的呐喊,替自己坐在休息席上的玩具熊巴斯,自己紧紧盯着的那个投手,现在印象里仅剩了一只掷球的右手。如果赢得这场比赛,自己校队将站在荣誉的顶端,自己作为击球手也将扬名立万,安妮深呼吸稳定好情绪,默默在心里念着《神秘弹道学》扉页的一句话。

保佑我吧!

“浜”!

安妮击中了那枚棒球,清脆的声音响彻全场。观众沸腾了,但随后,欢呼变成了尖叫。棒球飞到球场上空时,突然像穿破了什么屏障一样,凭空发出巨大的爆炸声和激烈的电光,时空被撕裂,那裂缝开始产生巨大的偏差,向周围快速地扩张着,这时,一枚导弹向球场飞来。安妮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球场都被吞噬了进去。

棒球们无情地击打着安妮,像是遇难的人们与他们的家属在向她报仇。

安妮匍匐在地上,默默地忍受着肉体上的疼痛,激烈的情绪将安妮堵的水泄不通,她想道歉,她想反击,她想将一切的痕迹抹消,然而就只能化为眼泪,不知道要流淌到何时。

有没有人能将我从这一切中拉出来?

这么想着,果真有只大手将她捞了起来。

它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安妮的上方,猛地将匍匐的安妮拎了起来。安妮甚至还没有分清自己是在上升还是降落,意识就突然清醒了。

周围像是研究室一般的,安妮狠狠跌在地上,痛感将蒙在她头脑里的最后一片纱撩开。有一位黑发少女也以同样惊诧的眼神望着安妮,安妮被巨大的变故惊得屏住了呼吸,那位黑发少女看起来有些害羞,从背后拿出什么东西。

“那个···这个是跟你一起掉出来的····”

黑发少女红着脸走向安妮:

“请问···这是你的玩具熊吗?”

我···我就这样回到了我的人间吗?

安妮愣愣地看着这位黑发红瞳的少女,似乎是因为自己的注视脸颊变得绯红。安妮不可置信地扫视周围,自己蓝色的双马发尾交杂在地上,视线旁有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安妮顺着曲线优美的腿向上看去,一位红发的女人正怀着自信的微笑看着自己,大概20来岁的样子。

红发的女人向安妮介绍自己叫做莉琉,马上将还未摸清状况的安妮安顿好,她将安妮和黑发少女带到了一个房间里,房间装潢十分少女,安妮迟疑地坐在了床上,黑发少女则尴尬地站在门口。莉琉嘱咐了一些后,她跟工作人员就都离开了。

“有很多问题想问你,”安妮坐了一会以后,向黑发少女开了口:“你是谁?你为什么能把我从那个地方拉回来?”

黑发少女还显局促,挠挠头回答道:“我···你叫我怜就可以了···”,然后她把手轻握着,将拇指抵在嘴唇上思考了一下:“嗯···我之所以能把你从那个地方拉回来···是因为···你是魔女···而我···我有把魔女从因果之隙召唤回来的能力···”

叫做怜的少女说话支支吾吾。

“我是魔女?”安妮确认道。

怜点点头。

“什么意思?”安妮的疑问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许多:“算了算了,先不讨论这个问题,今天是什么日子?”

“2037年···7月7日。”怜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看了一下。

过去7年了啊···安妮身体有点软,索性仰面躺在了软软的床上。

“小鬼,你知道7年前,自由光巨蛋发生了什么吗?”安妮装作悠闲的晃着脚,其实心里全是不安。

“隐隐约约知道一些···”怜叹了口气:“整个球场被夷为平地,观众全部失踪,球场也不见了,而各地神迹也没有发动的迹象,并且莱博娜搜救工作也饱为诟病····不过嘛···也、也怪不得他们···毕竟···确实没有地方下手啊···”

安妮并不敢将视线挪向怜,只是看着天花板,晃着脚。

“我,我是始作俑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安妮说。

“诶?!”怜明显吓了一跳:“什么始作俑者?你是说那起事件是你造成的?”

“嗯。”安妮回应道:“什么啊,原来你不知道吗···”

“莉琉那家伙···只是让我召回魔女···”怜说。

“啊···魔女吗···我是魔女啊···”安妮翻了个身,将自己脸埋进被子里:“我都不知道···原来我是魔女啊···”

她抽泣了起来。

“我都不知道啊···”

“我只是想打好那个球而已···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啊?!”

“为什么只有我?我还活着?在那片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一遍一遍的击出全垒打。”

“就这么着过了7年啊!”

安妮她绝望地哭号着,过了这么久,真切地听着自己的声音哭号着,她像是确认自己的存在,确认自己的罪恶一般,将自己的心里话全部都哭诉了出来。

“我该怎么去洗清我的罪恶?我该怎么背负起5万人的生命?我以后要怎么办?神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安妮的声音嘶哑而干涸,7年前的事件似乎已经过了很久,但又像发生在昨天,安妮的耳垂上似乎还有球场卷进异时空时挂起的那股热风的感觉。安妮蜷缩在床上,像是要避进壕沟之中。她哭号着,声音像是在祈祷这场对她的战争赶紧结束。怜想要上前去安抚她,然而也清楚这不是她能与安妮一起承担的东西,自己对她轻于鸿毛的安慰对她来说将不值一提,怜静静地站在门口听着她哭着,一个小时以后,哭声渐渐小了。这位不经意间背负5万性命的少女,因为刚回到现实,身体还很虚弱,就这样在哭声中睡着了。

她再也不会做那个轮回千百次的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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