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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潮

序章 潮

新历17年冬,自由人战区上下一片欢腾。餐馆生意一片大好,酒吧内更是喧笑震天、宾主尽欢。在这些觥筹交错之外的街道上,年轻的男士们四处奔走着,有些是为了情人间的约定,而另一些则是为定下约定而努力着。菜市更是被主妇们团团围住,偶尔能看到面带苦笑的男子被挎着篮子的大妈挤走的画面。少女们则是静静地坐在房间里,无视母亲准备的格外丰盛的晚餐,等待着心上人前来将她们接去。这一切,都是因为下午回来的猎人们带来的消息:今年的寒季,到来了。

夜逐渐的深了,然而人们的热情并没有减退。与往年一样,这不成文的庆典将会持续到后半夜,直到酒鬼们醉倒在圆桌上、暗黑的天色蒙蒙亮起方会结束。

张灯结彩中一个身披熊皮的身影通过了门口守卫的盘查,悄无声息的进到了城内。看着喧闹的人群,他轻车熟路地绕开气氛最为热烈的几条主街道,在小巷中穿行,不一会儿就到达了猎人们赖以为生的任务厅。

“雪!下雪了!”

此时,几声激动的惊呼从人群中传出,全场的气氛被推向高潮。

然而身着熊皮的人并没有流连,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任务厅。雪落在了他的身后。

这时候的任务厅空荡荡的,显得有些冷清,事实上,这种情况将会一直持续到寒期结束。

前台昏昏欲睡的工作人员见有人进来了,强打精神,摆出一副招牌性的笑容来接待这位意料时间之外到来的客人。

“先生,请问有什么我能够帮助您?”

“任务结算”来者从熊皮下拿出一个小袋子,同时递上一块金属制的小牌子。

“好的......狮子易心先生,您的任务‘收集三十个杜撰偶核心’已经完成,这是您的报酬和身份卡,请拿好。”

于是狮子易心收回代表自己身份的金属牌和酬劳,转身消失在任务厅外的雪夜里。

看到狮子易心已经离开,柜员慢慢收起自己的笑脸。

“唉,寒期一到,像这种没多大能力的猎人们估计日子比之前更不好过了。”

另一边的柜员更是一脸鄙夷地望着狮子易心离开的方向。

“你还可怜别人?可怜可怜我们自己吧,明明是寒季的第一夜,却还要呆在这里上班。你我都老大不小了都还没老婆,过了这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这种能随意搭讪的机会......话又说回来,像这么菜的猎人还真不多见,三十个杜撰偶居然能从大早上打到现在,不是我吹水,就连我都能......”

就在两个任务厅人员聊天打发漫漫长夜的时候,狮子易心已经回到了自己住的小矮房。他将熊皮解下,在门口拍掉皮上还未融化的雪,进门后将它随手披在了椅背上。随后卸下背在身上的帆布包,翻身躺在几张熊皮铺成的简易的床上,望着挂在天花板上的一串指骨发呆。

。。。。。。

正午炽热阳光下,海浪一波接一波地拍打着铁甲的船身,一个满脸落腮胡的中年男人站在甲板上面色严肃地望着前方的海面。他的右手牵着一个孩子,孩子的脸色显得有些落寞。

海面上,四条海蛇模样的怪物正在撕咬着一艘铁甲舰,四张巨口几乎将该舰的甲板整个覆盖,巨蛇发力,铁甲舰缓缓脱离水面,然后在一片令人牙酸的钢铁断裂声中,被不均等地撕成四节。

“小子,看来我们救你没让你脱离苦海,反而来到更深的地狱了。”络腮胡男子嘴角拉出一个有些勉强的弧度。

“按我们那里的说法,这叫‘天命’。”男孩子声音很轻,但能听出他有些紧张。

“‘天命’?也就是说,上帝认为我们这次都该死,而且死定了是吗?”

“不,我感觉应该不是那种解......”

男孩话音未落,被络腮胡男子一掌拍在后脑,晕倒在地。

“‘天命’?‘全都必死’?大副,滚过来!把这小子绑到救生艇上扔到海里去!我倒要看看,谁能预言我们全都必死无疑!船上好的、病的、伤的,只要没死就统统给老子各就位!就算死,也不要让那只畜生把我们看扁了!”

怪物仿佛感觉到了这艘船的变化,它松开口,任由被撕裂的铁甲舰落入海面,俯身向这艘船冲了过来。随后而来的、连绵不断的超重感和失重感过后,只剩下一片黑暗,以及怪物的那十六只狭长红眼。

。。。。。。

狮子易心从床上惊醒过来,汗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他的衬衣濡湿。

那是他曾有的记忆,然而在这个时代并算不上特殊。非正常的生离死别和死里逃生的感觉仿佛已经成为了时代的印记烙在了每一个人的记忆深处,从“那一天”开始。

一百七十五年前的一天,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异常强大的野兽们突破了人类的防线,将曾经的天堂撕成了碎片。曾经位于生物链顶端的人类也在那天起,终于明白了何为“弱小”与“无助”。然而野兽们并没有停止它们的暴行,反而在不断地破坏中持续的变异与进化,变得更加强而有力。植物们仿佛也在助长这种气焰,用种子和生长迅速地侵占人类曾生活过的区域,掩盖一切人工的痕迹。

所幸,在万分绝望之中,气功师们发现自己数十年如一日修炼的功法竟然突然开始效果大增,以往虚无缥缈的“气”居然如同实质一般开始在体内游走,而功法对身体的改造效果也越发显著。

无独有偶,学者们发现幸存者的体质都有了突飞猛进的增长,远超以往人类体质的平均水平,于是进而研发超过以往士兵能够驾驭的强力单兵武器,用以抵御凶兽。

于是,气功师们联合起来,改进功法,广收门徒共同抵御凶兽,成就了以气术招式以及近身兵器杀伤凶兽的职业“气师”。而学者们联合国家组织,开设学院,传授以及训练普通人成为能够运用枪械击退野兽的“械师”。在这两种新兴职业的带领下,人类才算是勉强从凶兽口中夺下能够存活的一块块弹丸之地。

然而越是探索曾经生活过的土地,结果便越是令人吃惊。未见过的植物、神奇的矿物以及超脱过往一切常识存在的动物,诸多未知和恐惧冲击着所有人的神经。年轻人们为这种种发现而兴奋不已,而年纪稍大的人们则是为发现并非所有生物都参与了变异而感到庆幸。

从“第一天”的恐慌,到第十一年“气师”与“械师”双职业的确立,人类的数量如同被剃刀一斩而过,被刮下的零零碎碎反倒更能代表活着的人数。那时,活着的人数仅约有过往人数的百分之十五。而后,在建立庞大聚集地的过程中,人类不可避免的与领地意识强的以及有特殊习性的各色凶兽产生剧烈冲突,再加上疫病、感染甚至还有一些未曾记载的怪病,人类的数量进一步下滑,直接被压至原本数量的百分之十。最后,在成功建立三大战区后,与闻风而来的各色强大凶兽的战斗中,又有无数的勇士葬身沙场。留下来的人则不得不忍着悲痛,在先驱们前仆后继死去的血腥土地上建立家园,迎接明天。此时,人口仅余百分之六。

活下来的人们把“第一日”到三大战区成功建立的日子,称为“狂乱的四十二年”。紧接其后的,盛产灭亡危机和英雄传说的“苦厄世纪”,用时一百一十六年。再之后,距离幸存者们以眼泪和感恩书写下的“新历”开始实行,已经过去了十七年。

狮子易心用热毛巾擦了擦身体就算清洁完毕,顺带端了一杯热水正准备换衣服出门。突然,就像有心灵感应一般,狮子易心突然回头,拉开窗帘布,望向对门的屋子。那屋子的大门突然毫无征兆的从大门中心燃烧起来,门后响起了小孩子的哭声。狮子易心明白了,虽然没有看到脸,但他知道门后的那个孩子“异化”了。

相较于由野兽变异而来的“凶兽”,由人类变异而成的“异人”数量上要少得多。异人在变异后会突然拥有一种神奇的能力,代价却是无法再感受到“气”的存在,自然也就无法成为气师。然而他们能够得到什么样的能力并不确定,这个过程也完全无视他们的意志且不可逆,完全可以说是被命运绑在轮盘上强行转了一圈。

“看那大门的样子,他的能力八成是‘加热’,也还算不错......可是......”

果然,不一会儿,屋里便又响起了女人的哭声和男人的哀嚎。

即使异人这个概念和先例从战区建立前就已经出现,仍有许多人认为变异后的人类已经不能算作“人”,只能算作区别于“兽”的“异人”,即使他们仍然拥有过往的记忆和感情。

异人在变异后身上会出现翠绿色的纹路,有些是一小块,有些则会遍布全身,前者无疑是幸运的,因为他们可以用衣物挡住这些纹路,而后者则不得不忍受走在大街上时被厌恶的目光所注视的感觉。

狮子易心拉上窗帘,换衣服准备再次前往野外。寒季就像是猎人们的长假,足有两个月之久。在这两个月里,大部分的凶兽都会一改之前的狂暴与活跃进而寻找隐蔽之处休养生息,只有小部分仍执着的在荒野游荡。

可惜,就如同昨夜狮子易心不打算参加寒季到来的盛典一样,他也没有计划去享受这难得的休息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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