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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尔丹的春天从没这么清冷过，他在心底对自己说着。
他自幼便在这里长大，因此见过各种各样的凯尔丹。
无论是深秋庆典的深夜里仍载歌载舞的人群，还是午夜平民窟外咽下最后一口酒睡去的赌徒；无论是在王宫里穿着精美天鹅绒礼服高谈阔论的大人们，还是坊市间一袭布衣卖着炒糖的泱泱商贩，他都曾见过。那些记忆形形色色，虽不一定珍贵，但起码丰富。
他曾经喜欢一个人在波伦塔顶的七彩琉璃窗前俯瞰整座城市。
——漂亮坚实的石头房子，熙熙攘攘的人群，远方蜿蜒延伸如银丝的玛西里河，还有眼前被五颜六色的鼬彩渲染后变的美轮美奂的午后阳光。
那样的凯尔丹是彩色的，除了空气中的些许异味外，一切都显得尽善尽美，就如诗歌中所描绘的那样。可现在的这些所有却都只剩了一片焦黑。
波伦塔仍旧高耸，三天前从那里涌出的大火点燃了半边天空。玛西里的河水缀着红血，常有成片的死尸顺着水流奔往远方。还活着的人则被敕令聚集到了凯尔丹东区的教堂和南方的露天广场，数以万计手无寸铁的民众被挤在人均不到一平米的地方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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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子顿了顿，还算清冷的空气让他的思绪从更远的地方回到眼前的咫尺，手里则顺势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断开的厚木板。
那断处边缘的木质新鲜，一簇又一簇的纤维挺的笔直，看上去不像是过了一两天的模样。
“这里有人来过。”他冷冷的说，“就在不久前。”
在他身后的女孩没有出声。
洛伊斯瞥了一眼，那位公主的眼神和出发时一样充满了警惕，双手紧紧的纠缠在小腹前，拘谨的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真是个愚蠢的小姑娘。
“你应该没忘了怎么用剑，当然，就算你全忘记也不要紧，毕竟我没打算让你上战场，你无需害怕。”望着那女孩的脸色逐渐从白润变化成微微泛红的模样对他来说是种乐趣，即便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属于低劣的范畴，但有些东西他积攒了太久，
——是那张脸。
他摇了摇头，再次告诉自己不应将怒火嫁接在这女孩的身上。
“跟紧我。”
他言简意赅的吩咐着。手里随手将断木丢在了地上，女孩也默不作声的又靠近了几步的距离。他在心底估摸着假如遇到突袭，该如何让她先撤走。
这里是凯尔丹城最北的一带，距离帝国人一直引以为傲的坚固城墙不足三里，从他们所处的地方只要稍稍仰起头便能看到那绵延成排高高矗立的红色城墙。但洛伊斯心里清楚通往那的路绝不好走。
跨过眼前这几排稀疏的房子，再往前便是一条宽广的环城大道。在以前那是用来在战时供给军队行动驻扎的地方，当然，从三天前的奇袭后，这一切计划就都成了泡影。
现在的那里空荡荡一片，哪怕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能在很远的地方看的一清二楚。
而最糟糕的消息是，这附近就正有着巡逻的人。对他们来说，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他又在不远的地上看到了脚印留下的痕迹，踩痕深而清晰，再一次印证了他的猜想。看规模判断约莫有着一个小队的数量，他猜也许是来自远方芬恩的士兵，因为印象里他所见过的芬恩军纪律都要比莫德蒙所拥有的南方骑士们好得多。
继续走了没一会，身后的女孩突然发问了。
“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这问题听上去着实愚蠢，尽管他清楚对方的失忆。
“我们能去任何地方，除了这里。”他指了指脚下的大地，没有地方会比如今的凯尔丹更危险，
“城墙的东北有个角落，那里是偷渡者们最喜欢的地方。从那儿一次勉强能过一个人。”他从那里进来，虽然如今凭着身上的着装再出去本应不难，但他得带着莉莉安。
“可这附近有人。”女孩语气笃定的说着，“我们是不是等等更好，等他们离开。”那双黑色的眼睛笔直的直视着洛伊斯，眼神像极了某个从来都一副刚正不阿模样的男人的嘴脸。
他讨厌极了。
“你若是害怕，我可以在这里陪你等到被抓。看看究竟是我们先一步弹尽粮绝，还是他们的搜寻队更技高一筹。我们只有两个人。”
他嘴上冷笑着女孩。心底却分析着现在去那环城大道上可能会遇到的最差情况——直接对上先前的士兵小队。
也许现在隐忍片刻才是最稳妥的选择，但他却并不愿赞同女孩哪怕丝毫的想法——出于那张脸孔，那头黑发。
“你能赢下来吗？”女孩试探性的问，“我知道你很强。”
洛伊斯没有回答小公主的问题。
他们思考的东西完全不一样。或许在莉莉安看来，他只要能确保打败那些人便能保证他们的安全离开，而实际上洛伊斯还需要确保更多的东西——比如说两人都不受伤。
他很清楚他们要走很长一段时间的路，因此一丝一毫的细小涟漪都有可能长成足以覆灭小舟的巨浪。他并不应冒险。可话一到嘴上，他却不禁微抿起嘴唇，
“那你觉得我能赢下来吗？”
一句反问，他将选择权给了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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