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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摩洛哥的月光(part2)

第一章 摩洛哥的月光(part2)

摩洛哥算是一个自由的国度,至少是离受乐园控制的欧洲最近的自由区域。

而它的港口城市达尔贝达,则是这自由的狂欢的中心,商人、罪犯,还有雇佣兵,所有想在欧洲捞一笔的人都聚在这里。

但是,混乱并不表示她不美丽,这座白色的城市有一个更为大家所熟知的名字——卡萨布兰卡。

每次补给停靠在卡萨布兰卡港的时间,同时也是无望前线成员的假期。除了航务组与后勤组轮流值班,大部分人都下船去餐馆里大吃一顿,去酒吧灌到酩酊大醉,然后到红灯区释放工作的压力。只有那些没碰过女人的毛头小子,会约上本地的女友,去电影院咖啡厅坐坐。

托马斯没有女性经验,他现在也没有中意的女性,不过作为无望前线的指挥官,他不介意,或者说十分乐于和战友们去喝上一杯。但是,他并没有离开胖头鱼号,而是静静地坐在房间了,张望着舷窗外的大海。

“Colonel!你在吗?”

听到一段短而急促的敲门声,托马斯立刻打开门,门外是只有十六岁的年轻下士马丁。

“马丁?”

“Colonel,有你的邮包。”

托马斯赶紧接下了包裹,立即拆开,首先出现的是一包巧克力糖。

“真是的,都什么时候还把我当小孩子……”,他自言自语。

托马斯拿出那包糖,递给马丁,“你带回去分了吧,你们这些小孩子应该喜欢巧克力。”

“报告Colonel!我们可不是小孩!我们已经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马丁一边说着一边接下了零食。

“哦,对了,Colonel,给你这个。”

“嗯?”

托马斯接下来,是一张咖啡馆的抵值券。

“哦,谢谢。虽然我未必会去。好了,你去忙吧!”

“派完邮件我就要下船去和琳约会了。Colonel还没有女朋友吧?再见,哈哈哈!”

可恶的小子!还不知道你们的女朋友同时交往几个人呢!

托马斯关上门,拿着包裹走向桌边。

“为了我的战争,已经把这么小的孩子卷进来了吗?”

托马斯做到椅子上,开始一件件检视邮包里的物品。

“这是我想要的。”

他发现一段熏肉,是他的养母和姨妈——凯西做的。

“下酒菜确保了。”

托马斯接着检查包裹,不停地取出东西,毛衣、点心、坚果、袜子,还有另一包巧克力糖,终于,在包裹的最底部,出现了一个信封。

托马斯急切地拆开信封,从里面取出两张纸,第一张是养父母写的,内容不用看就知道,因为每次都是一样的——别当佣兵了,赶紧回家。而第二张的则是他在故乡,参军前唯一活着的朋友,表弟彼得写的。

从这张信上他能获得一些不同的信息,至少彼得鼓励,支持托马斯的战斗,能让托马斯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更重要的是,能帮助托马斯拾起一些回忆,那过去的美好时光。

托马斯从书架上取下一个相框,相片上是三个站在一起,笑容灿烂的少年少女。托马斯凝视着相片,凝视着被永远凝固的时间,那曾经的他,彼得,和……

托马斯轻抚着照片上的少女,没有注意到自己发出了声音。

“菲欧娜……”

五年前——

“汤姆!站近点,怎么了?你在躲着我吗?”

菲欧娜有些不高兴地撅起嘴。

“没,没有。”十八岁的托马斯站到菲欧娜身边。

“很好!在靠前点!汤姆哥!表情太严肃了!”,彼得利用三脚架调整着相机。

“是啊,汤姆,你的笑容呢?”

“哈——”,托马斯自认为做出了笑容。

“太难看了!”,菲欧娜掐住他的脸向两边扯,“笑得灿烂点!”

托马斯觉得自己的脸红了,肯定不是拉扯的原因,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能有多大力气?应该是别的原因。

“好啦!我也来啦!”,彼得设定好了倒计时,也站到托马斯身边。

“Cheese!”

咔嚓——

“为啥要照相啊?好端端的……”

“因为,汤姆你要去军校了,要很久才会回来吧?我想,至少拍个合影留作纪念。”

托马斯在自己位于顶楼的房间里,把相片打印出三份,并把其中的一张递给菲欧娜。

菲欧娜环视房间,所有的物品都收到了柜子里,看起来它的主人即将远行。

“行李……都收好了?”

“嗯。已经送进车库了。”

“晚上几点的飞机?”

“八点。”

菲欧娜接过照片,坐到托马斯身后的床上,她手里握着照片,低头看着。

“汤姆,你还是能笑的啊。”

“当然了。我又不是面瘫。”,托马斯旋转椅子,菲欧娜抬起头来,再次环顾这个房间。

“唉?彼得呢?”

“彼得?他下去帮忙做饭了。”

“是这样啊……”

托马斯和菲欧娜相互对视,突然,他们意识到了现在是两人独处的事实,空气仿佛变得厚重。

托马斯凝视着面前的少女,不愧是小镇里最可爱的女孩。他与她棕色的眼睛对视,只要上前一步,就能拥抱她,轻抚她的长发,亲吻她的嘴唇……但是,托马斯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生锈一般无法移动。

菲欧娜好像注意到了托马斯的视线,她红着脸地下头,盯着手中的照片。

“菲……”

托马斯刚想开口。

“对了,汤姆,这个给你!”

菲欧娜从包里掏出两个一模一样的相框,把其中一个递给托马斯,然后把照片放入另一个相框。

“谢谢。”

菲欧娜摇摇头,把装入照片的相框收回包里,轻轻叹了口气。

“汤姆……你要走了啊。”

“放心,我又不是不回来,别给我竖奇怪的flag。”

“果然,汤姆你一直都没变。”,菲欧娜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啊!都这个时间了,我得回去了。汤姆你也要准备吃完饭出发去基础吧?”

菲欧娜站起来,整理下裙摆准备离开。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说啊!托马斯!说啊!

托马斯的内心在向自己呼喊。

你的勇气呢?她一定在等你的这句话!

托马斯发现,不仅自己的身体生锈了,连嘴也生锈了。

他想说出那句在自己心中憋了很久——自从十年前因父母的失踪而被姨妈一家收养来到这个小镇,见到菲欧娜的第一眼那时起就开始积攒——的一句话,然而,也许他是想发出“菲欧娜”这个音节,但他只能从上下唇的缝隙中发出“嘶——”的声音。

菲欧娜站起来,走进托马斯,然后……轻轻地拥抱了他,随即又放开。

托马斯没有注意到菲欧娜轻轻擦拭了眼角,但在她起身的时候,已经恢复成托马斯常见的,明媚的笑容。

“再见,托马斯。一路顺风。”

菲欧娜离开后,托马斯仍处在麻木之中。

他慢慢地离开旋转椅,把手放到床上,那是菲欧娜刚才坐过的地方,还有她的体温残余。

“汤姆哥?”,彼得推开门。

“看你这样子,就知道结果了。”彼得叹了口气。

“……”

“不是被拒绝,而是你根本没有说吧?”,彼得摇晃着托马斯,他看起来毫无生气。

“我本以为汤姆哥会鼓起勇气告白的,浪费我给你们制造的独处机会。”

“你还太小,不明白啊。”,托马斯躺倒床上。

彼得今年十五岁,虽然是个男孩子却有着一张与其说帅气不如说可爱的脸庞(可爱的男孩子),在学校应该有不少女生喜欢吧?

托马斯摇摇头,“我也是有我的考量的。”

“什么考量啊?一点是胆怯了吧?我可是最了解汤姆哥的。汤姆哥这个胆小鬼。”

“我愚蠢的欧豆豆啊……”

“愚蠢的是你吧?走了,去吃饭吧。”

当托马斯收到菲欧娜死讯的时候,他已经在快从军校毕业了。

他从家里打来的电话里,从彼得哽咽地断断续续的声音中听完了整个事件,对于在旁边(偷听)的教官和同学来说,只不过是一件残忍,但又在这个世界很常见的事情。

很简单,一个偶然路过托马斯故乡的富豪看到了路边的菲欧娜,少女的美貌吸引了这个好色的家伙。菲欧娜被强行掳走,受到侮辱,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彼得没有说,也不必说,结果是菲欧娜悬梁自尽了。

而那个抢走菲欧娜的人,则是乐园一家注册公司的所有人,他只交了一点对于其家产不过是九牛一毛的赔偿金与罚款,就不再受到追究。

托马斯无能为力,虽然他此时身在乐园,也能找到那家公司,但是,教官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断送自己的大好前程,用一点奖学金强制限制住了托马斯的行动。

托马斯知道,即使找到了,杀了那个人又有什么意义?并不只是那一个人的错误,整个乐园,整个由乐园主导的世界都错了,荒唐到离谱。

今天,他不一样了,他不再是一个军校学生,而是防务承包商无望前线的领导者,即使力量还太微弱,但总有一天能够对这个世界作出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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