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典正式开始后,现场奏起庄严的乐曲。高台两旁席位坐着大臣和其他重要嘉宾,下面是不得不前来观看的普通百姓。
阿索客察乘着龙纹御辇从王宫里出来,饶了宫墙半圈,然后回到王宫。
由于高台的位置是在王宫南端,所以当初遭到金鱼袭击的时候完好无损。另外这里灵气涌绕,自有神力守护,一般情况下魔物们很难进行损坏。
而把这里作为登基加冕的仪式场所,一方面是对魔王的挑战,另一方面算是传统习俗。
只要不碰到中间的天雷塔,仪式都能在最庄严肃穆、震慑人心的情况下完成。
曾经某位过于得意忘形的魔王碰到天雷塔,被劈成了一副骨架,也作为反面典型令后辈时刻谨记,保持小心。
阿索客察穿着红黑两色的刺金蟒服,佩戴厚重冠帽,挥袍展袖,一步一步登上高台。
他的身形很是瘦削,四周笼罩着缭绕不散的黑气,越发显得阴森狠毒,令人不敢逼视。
好好一个登基加冕的仪式,像在进行公开处刑。
不过他显然不在乎,走的过程中没忘了搀扶身旁女子。
这女子便是阿斯嘉丽。
阿斯嘉丽要么直视前方,要么垂目低头,我自始至终没看清楚她的脸。不清楚她是否知道我在这个位置,一次都没看过来。
也许她失望得不想见我了,庄严的背影仿佛带着冷若冰霜。
我的视线紧紧黏着阿斯嘉丽的身影,像个溺水的人渴望获救那样,渴望她看我一眼。
到了高台上,身着凤冠霞帔的阿斯嘉丽越发耀眼。
广阔的宫台吹着大风,中间飘荡起一抹红色绸衣。因为风大,这天格外干燥,长久笼罩在魔界上空的雾气都散去了不少,剩下一片清朗的天空。
往常,魔王是不愿意在这样的天气里登基的,这意味会暴露身份。将自己置于众目睽睽之下,无异于是非常危险的的一件事情。
现在因为阿索客察激动的心情,所有卑微的魔物都有机会抬头仰望,看看他们的陛下是什么样子。
阿索家族的男人一脉相承的单薄高挑的身材,阴郁清瘦的脸型,对于魔族来说并没有多少威慑力。但既然这个家族的男人一连几代担任魔王,那么再平凡的相貌也笼罩了一层莫名的光辉。
这光辉是权力的顶峰所赐予的,也是内心极度膨胀造成的。
阿索客察登上台阶,宫台最高处立着一只鼎。如果魔王的一生能够得到善终,那么他们最终都会将尸骨融化在这只鼎里。千百年来善终的魔王不多,所以到现在魔鼎还是轻飘飘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只要持香祭拜过魔鼎,那么登基最重要的仪式就完成了。
阿索客察今天的任务显得复杂的多,他不仅要烧香拜谒,还要把前魔王送进魔鼎。
猜到他要这么做的时候,已经有人过来打开了阿索兰察身旁的栏杆。
阿索兰岔毫无所觉,以为是要请他坐上宝座,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
“陛下!”阿修玄在后面大叫。
阿索兰察状若疯癫,一点没听出叫喊后面的警告意味,欢欢喜喜的冲上台阶。高高的宫台足有三百层台阶,阿索兰察置身其中显得无比渺小。没有人帮他,他也不在意,高举着双手,像个奔向糖果的孩童。
他有多久没有见到这座宫台了,差不是一百年,曾经带着至高荣誉爬上去的地方,一定很令他怀念。
我这么想着,就见阿修玄突破阻碍,也冲了出去。他是个老迈的家伙了,前段时间跟阿索客察冲突又被打断了胫骨,行动仍然十分敏捷,像只白色的仙鹤那样朝他的陛下的方向飘了过去。
我想起之前召他到御花园里,问他衷于我的父王是否有理由,他说从发誓效忠那一刻起,就不问理由了。
阿修玄从后面追赶,堪堪摸到父王的衣角,那个人不经意向后一踹,将他踢了下去,然后自己毫无所知地向着台上奔去。
阿修玄接连翻滚着向下滚了十几级台阶,身体重重地跌倒。
同时阿索兰察跑到了最高处,阿索客察从前面截住他,温和自然的说:“父王,您等这一刻好久了吧。”
“呃!”阿索兰察激动得说不出话,手指着他的帽子,就要上前夺取。
阿索客察截住他的手臂,冷静道:“慢着,其实今天还有一桩事要请你完成。”
“什么,什么事?”
“您也知道,新王登基,是要祭拜魔鼎的。这鼎里得有魔才能叫魔鼎,不然与普通的鼎有什么区别呢?”
他绕着弯说的话,阿索兰察不懂,旁人却理解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一时又是惊诧又是悚然。
阿修玄在台阶下面叫了一句畜生,接着举剑冲上高台。
旁边站着的侍卫大概早在等着他,跑到高台边整齐划一的排成了几排,将他与阿索客察隔绝成了里三层外三层。
“畜生!”阿修玄声若洪钟,“我接你回来是让你放先王自由,可你却要弑父!畜生,你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别的不说,我们在座的各位都可以算禽兽,所以阿修玄的这句辱骂毫无分量。
阿索客察冷冷一笑,骂道:“给你点面子,你这个老东西真以为自己权高位重了。当初你为了帮我父王坐稳位置,打压一众王子,让他们互相残杀,又比哪个好些?不妨告诉你,就算没有你帮本王打开城门,本王一样能坐到这个王位!”
阿修玄气得连连后退,仰面往后栽倒,好不容易支撑着剑柄站稳身体,骂道:“好,好,既然说出了这番话,那老臣不妨问问你。当初你几乎饿死在山中,请了谁接济你?这么多年又是谁花钱秘密买来初生魔物,供你制造蛊毒?”
这般气势汹汹的一宣布,所有秘密大白于天下。邕国几十年来魔物出生率奇怪的减少,紫月小站赚的天价银钱,全都有了去向。
公众知道这等腌臜事,不免有些唏嘘,同情地望向我。
阿修玄气得吐血,指着前方再要怒骂,阿索客察忽然怒吼起来。原来他一不注意,被阿索兰察夺了帽子,拿到手里就溜。阿索兰察原先也是法力高深的魔物,后来一身功夫被废,剩下手脚还算利索,跑起来飞快。
周围的侍卫一个个扑上去要捉他,却都扑了个空,眼见着他向天雷塔爬去。
那座塔顶是引雷降咒之塔,如果魔界有人作恶太多,将那魔物捆绑了高高的挂上去,一个雷便能如约而至,活活将他劈死。所谓天雷便是如此。
天雷威力太大,即便是公开处刑,也没有哪位魔王将犯人送上去过。
那样的话无异于自掘坟墓,给人陪葬。
我那父王被关了一百年,大概什么坏事也没干,可那天雷说降就降,法力又高,记忆又好,谁知道会不会算起总账。
如果真的产生误伤,那被波及的就是整个邕国。
整个王国片刻间化为废墟,也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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