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在空中画下一个圈，卷起了云朵，又驱使云朵遮蔽了阳光。
人，或许很容易随性。但是随性，便可能做出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事情。这漫天的碧蓝和着洁白，下方，仅仅一个落寞的身影。
吴子源翘了课，从小至今，第一次无言地翘了课。
最近头脑轰鸣，练琴练得怎么也甩不开那悠扬的琴声。可偏偏又不是自己弹出来的，他很清楚，就自己的水平，不可能进步那么快的。
只是，那琴声，听起来是那么忧伤，仿佛是流传了数个世纪，几千年前也许有一对眷侣，在夕阳下诀别，亦是永诀。
“求求你们了，不要再弹了。”吴子源挣扎地摔倒在街边，是在哀号，是在苦求，可这周围荒无人影，他也不知道自己乞求的对象究竟在何方。
已经记不起日期了，大概是过了三四天了，音乐节近在咫尺，吴子源也很想要大放光彩，可这琴音无处不在，像是进入了心脏，随着扑通扑通地跳动，或者是钻入了脑海中，搅动着每一根神经，那种胀痛，已经快让他发疯了。
隐约之中，这琴音来临的时刻，正是芝言教他弹奏古筝的那一天的夜晚。徘徊在床上，先是听到细小的声响，总以为房间内进来了什么东西。然后，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渐渐地，听明白的时候，演变成了一段不知名的乐章。此后，一直在耳畔萦绕。直到今天，吴子源实在忍受不了了，这三四天朝无精力，夜不能寐，大概真的离精神错乱不远了。
他不敢跟芝言说，只是越来越惨败的脸让芝言起了疑心。现在，连自己都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能一个人独自的离开。他想，大概是精神压力太大，过几天。或许就能好了吧。可是，时间不会等待人的。再不清醒，他也大概知道，过一两天就是音乐节了，他必须找到解决的方法，他没有其他的选择。
倒了不知道多久，琴声还在，吴子源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在大街上行走。不，这或许已经称不上大街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脱离了陇佳市的市区，走到了人影荒凉的郊野地段。身处的“大街”实则是一条勾通其他市区的高速公路。
“我终于等到你了。”忽然，一个阴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吴子源扭头看去，发现一个长发遮面的人，举着一把手枪，身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活像个行走在夜晚的孤魂野鬼。
但是，现在明明是大白天。
视野一时间变得无比清晰，他似乎清楚地看见那个人的手指正缓缓扣了下去。枪声如约而至，然后他先一步跳入了侧身的草丛之中。金秋时节，草木枯败。可这郊野的杂草生命力顽强得很，依然抗争着时令，努力地长到了人肩那么高。
“你跑不了的。”那人阴冷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半空之中。吴子源捂着头，在丛中穿行，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只是一味的逃窜。
时不时传来一声枪响，也不知道是那人故意乱打，还是想要扰乱吴子源的心态，迫使他停留在原地。可他此时的心态已经濒临碎裂，脑海中的琴音早已经把他折磨得欲仙欲死了。
枪响渐渐停息，随后是金属坠地的声音。那个人没有子弹了。吴子源莫名地松下一口气，又松慢了脚步。
一道明晃晃的影子迎面而来。“是刀！”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也不知道怎样就一个后空翻躲了过去。是求生的本能吧，可那刀不假，贴着头顶就划了过去，将半米之内所有的枯草都斩断了一大截。
“用枪杀你实在是太便宜你了，我就用这刀，将你身上的肉一点一点剜下！”那人邪笑着一步一步逼近。秋风扫过他凌乱的头发，露出了血红的双眼，还有鼻子下那一撮小胡子。
那人可真是的疯子！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吴子源心里忽然间就多了一点释然。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无冤无仇的人怨恨到这种地步，自己做过什么了吗？
即使做过什么，也不能这么等死吧？吴子源迈动脚步，转身就再次冲进了野草堆里。
月佳高中校园内，本来好好的上课时间，可到处都是二十五班学生的身影。吴子源的失踪让同学们都十分担忧，在本堂授课老师的应允下，大家都跑到了校园内寻找他可能去过的地方。
“怎么办，怎么办！吴子源会去哪里呢？”芝言在教室里转着圈，苏彤守在一旁，为的就是阻止她跑出去找人。
近日，苏彤手背上的图案闪烁的光芒越来越显眼了，她知道这校园内定然会有涅人出现。或许跟吴子源的失踪有关？可就算他失踪了，这手背上的警示依然没有减弱。这预示着危险还在身旁，而这危险的目标，极有可能是眼前的芝言。回想起那晚少年的很辣与果决，苏彤不敢犹豫。她从来没有这么怯懦过，可是她不得不承认，那个少年就像一个魔鬼，让人心生膜拜，无力反抗。
“苏老师，你说吴子源他会不会出什么事了？”芝言拉着苏彤的手，满脸都是泪痕。
“命里有时终须有。”苏彤看着窗外的天空，许久之后才吐出这样一句话来。亦或是对自己的回答，最近总想起那个戴着斗篷的恐怖少年，他像是一个魔种，深深扎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从小还想着如何弑神，可如今，连一个少年都摆平不了。
下一次见面，定然是要斩断他！不管他是什么东西，这手中的长青剑，肯定能够将他斩断！而这眼前的芝言，就当作是一个绝佳的诱饵，引诱那些愚蠢的涅人上门，自己也好历练一番。芝言身处焦虑之中，没有发现，这站在身旁的苏彤，此时是何等的冷漠，冷到空气都仿佛凝结成了冰。
“当当当当！”气氛訇然被打破，卫中明身着白色大褂，一个跟头就翻进了教室。
“这位是……”芝言用衣袖擦了擦泪水，一脸奇怪地问向苏彤。
苏彤走上前，把卫中明拉到了一旁，仔细看了几眼才说：“你来干什么？怎么还穿着白大褂？”
卫中明没有急着回答，走到了一旁，抖了抖衣袖，才一本正经地回答：“作为医药世家，我一身冠古绝今的医术不能就这么埋没了。所以我决定到咱这月佳高中来挂个号，做个全职医生！每逢学生，不懂的还得对我称呼一句老师，岂不妙哉？”
“你跟我说的绝妙好主意就是这个啊？嘁，庸俗，幼稚！”苏彤说完就坐到了一旁，不愿意再理他。
“随你怎么说。”卫中明也是白了她一眼，然后走到芝言的身边，说，“哟，这位同学，你不是那天晚上我们送回家的那个女生吗！”
“你们送回家的？原来除了苏老师，还有别人啊！”
芝言的话可伤了卫中明的心，他大声叹息：“唉，做了好事竟然还被人遗忘，痛心啊！”
“我一直是昏着的，根本就不知道嘛。”芝言之前才哭过，语调中还夹杂哭腔。
卫中明还以为对方愧疚的要哭了，连忙反过来安慰说：“我也就说说，同学你别哭啊！”
“卫中明，你来的正好。我有个学生不见了，你快帮忙找找看。”苏彤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拽起他就走到了吴子源的座位上。
“有事求我就想起我来啦？我偏不帮！”卫中明傲娇地叉着腰，一个人得意洋洋起来。
“嘁，我求你？”苏彤反笑一声，然后脸忽然就沉了下来。卫中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反应过来，一把断刀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我从不求人的。”
卫中明被吓得一哆嗦，双手抱拳，脸上的笑容要多虚伪就有多虚伪，讨饶道：“大姐，你赢了，我帮！”
芝言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的，那把刀都断了，怎么还能把那白大褂给吓成那副怂样。但是，总归是明白一点：“苏老师，这位卫医生怎么帮我们啊？”
差点把身旁的女生给忽略掉了，卫中明看了苏彤一眼，随后大叫一声：“呀，同学，小心啊！”芝言惊讶地嗯了一声，然后脖子间感到一丝疼痛，然后双眼一翻晕了过去。苏彤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一个手刀正好劈在了她的后脖颈上。
“好队友！一生一起走！”卫中明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眼见芝言昏了过去，才把衣袖打开，显露出了左手手背。
事实上衣袖什么的并无大碍。这手背原本就是显露在人的面前的，衣袖根本遮挡不住，除非是戴手套。而且那图案只会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只是白加罗所有的成员都必须这样做而已，究竟是为了什么，就无人可知了。就算他们的长官，也是没有头绪。只是听说，如果不这样做，可能会招致祸患。不管是有没有祸患，他们也不能轻易违抗长官的命令。
“神降术·无痕”
卫中明默念一声，右手食指指在了吴子源课桌上的语文书上，一条青色的丝状物虚幻地凭空出现。从语文课本中心发射而出，指向远方。
“好了，接下来交给你了。”卫中明抱起芝言，离开了教室。苏彤摸了摸右边腰间的断刀，看着那青丝指引的方向，慢慢伸出了左手，咬破了右手的食指。
“神降术·翔空”
光翼一展，苏彤从窗外飞出，直至云霄，随后遵循青色的指示飞远了。
秋风扫落叶，压倒一片枯黄叶。吴子源还在野草堆里穿行，小腿已经开始有些许的抽搐了，这是力竭的征兆。
“我陪你玩。”那个人的声音不远不近，却无处可寻。就像是一次专属的狩猎宴，他匍匐在某个角落，享受着猎杀的快乐。
刀光一次一次在身边坠落，每一次都带走一大片的野草。吴子源一边跑，一边捂着头，自己明明完全沦为了鱼肉，任其刀俎宰割。但依然不停逃窜，而现在的逃窜，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对的。
好想就这么解脱啊！
“逃吧，逃吧。”那人的声音比其耳畔的琴音也不遑多让，怎么甩也甩不开。听不见他的脚步声，自己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前方成为了唯一的方向，可这又算是什么方向呢？
琴音越来越深入脑海了，偏偏一点也不刺耳。或许，自己并不讨厌它呢。
琴音未退，力气将尽，今日莫非就是自己的终点吗？
不，应该想点办法挽救。
吴子源直起腰，勉强能看清楚四周的地形。抬眼望去，几乎就是一个平川。但在西南方向，好像有一个小湖泊。他惨白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一点属于活人的笑容了。提起腿就向西南方向冲去，听不见那人的脚步声，但是吴子源知道，那个人一定就在附近。直跑到湖畔，那个人依然没有现身。
真是恶趣味的游戏控！吴子源才不管那个人是怎么想的，反正自己除了跳湖躲避之外，没有什么其他更好的方法了。而且，湖中可能还有通往其他地方的小道，说不定能成功逃离此地。
湖水在噗通一声之后，荡起了层层涟漪。吴子源闭气沉在湖底，透过湖水，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停在了湖畔。
“这是内陆湖，枉作聪明。”那人揶揄得笑着，“等你死了，我再去杀了芝言！”
芝言？吴子源的眼中膨胀起了数条血丝，这脑海中的琴音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他想杀芝言，他要杀芝言！吴子源瞪大了眼睛，心脏像是要爆炸了似的，跳得异常迅猛。
“果然是涅人！”空中赶来的苏彤手持断刀，径直飞向那人。
“原来是你。我老板的死，你也脱不了干系。本来打算最后一个找你，想不到你竟然先送上门来了！”那人轻身一晃就躲了过去。他束起乱发，露出了本来的模样——正是那晚跟在曹玉涵身边，将芝言绑架的小胡子。
“废话少说，涅人，快来领死！”遇到涅人，苏彤的冰冷瞬间降到了极点，并且冰冷之中又带有一丝狂热。
这个少女，嗜血得像一只野狼。
“白加罗，不要以为我怕你们这些蠢蛋！”小胡子大怒着挥起刀来，不退反进，一刀劈向苏彤的头顶。如此不要命的打法，苏彤并不奇怪。她知道，涅人的恢复能力极强，同样挨一刀，吃亏的必然是自己。此时，只能暂避锋芒。周旋着伺机进攻。
“哈哈，别躲啊你。白加罗，不是挺厉害的吗？”小胡子叫嚣着，追着苏彤就是砍，没有任何章法，但是也没有露出特别明显的破绽让苏彤能误伤地攻击到他。
一刀，又一刀。苏彤的手掌震得发麻，险些连刀都握不住了。本来刀就是断刀，现在又这么束手束脚的，再拖下去，恐怕自己就危险了。其实呢，她根本不害怕，更多的是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长官，你为什么不准我用它！”冰冷的表情转而被极度的愤怒所代替，苏彤猛烈地躲避之际，几次抬起左手，想要做些什么，可又犹豫不决。
“啊！”苏彤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她抬起腿踢开小胡子手中的刀，凌空又是一脚揣在了他的胸口。
“神降术……君……”
苏彤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眉目十分坚定。可还没说完，手背的光芒忽然猛烈绽放光彩，之后散去。就连背后的光翼都破碎消失了。自己被那突如其来的光芒给震得往后一样，跌倒在地。
“虚张声势？你们白加罗是出来搞笑的吗？”小胡子从地上爬起来，忍俊不禁。
“没本事就交出你的命来！”笑尽，他疾步向前，一刀正面劈下，苏彤来不及躲避，只能闭上双眼。
“她的命，轮不到你去拿。”更加阴冷的声音回荡在上空，小胡子身形一停，手中的刀怎么样都无法继续砍下去。
莫非是他？苏彤心里一紧，连忙睁开眼望向天空，果然，一个身影凌空站立，但是并没有披着她所想象中的斗篷。
而且，不是他，是她。
远观，来者面貌柔美，但眉宇之间透着邪魅。古朴的长发随空舞动，眉心中点着一抹胭红，身上穿着古怪的黑皮条紧紧缠绕成的衣服，显露出二十出头女性的优美身姿。
女人没有再说话，抬起右手，凭空握着一把黑色长弓，缓缓拉动了弦。黑气凝聚成一支箭，飞速射向小胡子，小胡子根本无法反应，就被击穿了右胸。接着，整个人就像被烈火焚烧了一般。只不过，这“火”是那些黑气，将他团团包裹住。黑气消失之后，小胡子也随之不见了。
怎么可能！她，他？那个少年就是她？他们是一个人？而且，竟然是个女人！苏彤爬起身，刚想说些什么，那女人已经不知去向，来无身影，去无踪影。
她究竟有什么目的？还有，她叫什么名字？哎呀，就应该先问问名字的。苏彤有些恼怒为何当时自己那样迟缓。难道死亡真的那么可怕吗？更何况自己还没死成。经历过，下次就应该不会这样了吧。
吴子源的身体忽然浮出水面，苏彤跳下湖将他拖上岸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了过去。
听见心空还在一上一下地跳动，看来这家伙是闭气过了头，因短暂窒息而昏厥了。
往哪里送呢？苏彤想了想，还是带他先回学校找卫中明吧，那家伙也算医术高超。更何况，这也能让他的同学安心，也能让芝言安心。
自己最近对于芝言的考虑更多了，果真是有点畏惧那个女人啊！今天看着她将面前的涅人又一次击杀，还是那样轻松，不费吹灰之力，苏彤越来越没有信心能够打败她了。只是不知道她的来路，敌人？朋友？大概不会是敌人吧，不然也不会杀涅人了。这也算作是间接帮助自己吧。
月佳高中医疗室。
芝言已经在床上醒来，卫中明守在一旁，看着她清醒过来，连忙笑嘻嘻地走上前询问：“怎么样，感觉如何啊？”
“没什么，就是脖子有点疼。”
“你那是不小心被课本给砸到了。幸好我叫了一声‘小心’，你停了一下，只被一本砸到，不然可能就会有危险了。”卫中明编起谎话来简直是手到擒来，个人表演能力更是一流。
“课本？不会吧。我们课桌上的书只有很少的几本，怎么可能砸到人呢？”
“你不知道，某个同学把书放在了吊灯上，现在又是秋季，秋风那么一吹呀，书就掉下来喽。所以说嘛，现在的学生可真的是调皮啊！”卫中明装着痛心疾首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原来是这样啊。”芝言居然天真地相信了他，然后又好奇地问，“大叔，你跟苏老师什么关系啊？”
“我跟她？这个关系比较复杂了。”卫中明当然不能说他们的真实身份啦，忽然又发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你刚才叫我什么？大叔？我有这么老吗？”
已经第二次被当作一个成年的男人，而且还是大叔级别的了。保安没有眼力，怎么连年轻的小姑娘也这么不开眼呢？没成年都让人当作大叔，那成了年是不是直接晋级成为了大老爷一辈的人物了啊！
“难道不是吗？”
“喂，我说，你叫苏彤什么。”卫中明想不通，自己明明正值青春年华，怎么忽然就有了年老色衰的节奏了。
“苏老师啊，怎么了？”
“不是不是，如果她不是老师，就她那年龄，你叫她什么？”
“姐妹吧。”
“这就对了！”卫中明一拍手，眉开眼笑地说道，“我跟她一样的！”
“你？跟她一样？姐妹？”芝言睁大双眼，长长的睫毛轻微地颤抖了一下，身子往后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
“哟呵，你这倒霉孩子。”卫中明有点抓狂了，怎么就遇见了这么一个天真到傻痴呆的女生了呢。
“我是说我跟她一样的年龄，跟你们也一样的！”
“啊！不会吧？”芝言一脸不信地看着他，撅着小嘴，使劲地摇头。
“你别小瞧了人！呀，不对不对，不是这句……”卫中明想了一会，才说，“你别大看了人！我就是比同龄人发育得要快了那么一丢丢而已。人家是正宗的十七妙龄少年！”他说着，还骄傲地摸了摸自己的小平头。
“你要是这么说，我还只能信了。”芝言果然是好欺骗，看着对方那也不像是骗人的样子，偏过头，继续闭上了眼。
眼见胜利了，卫中明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怎么感觉像是自己失败得彻彻底底的呢？没等他独自感慨太久，医疗室的大门忽然打开了，苏彤抱着湿漉漉的吴子源就往一个空床位走去。一股黑气盘旋在吴子源的身上，特别在头部的地方，黑色更为浓重。
“哟，找到了啊。”卫中明说着靠了过去，然后眉头却倏地一下皱紧了。
找到了？芝言听到这，刷地一下蹦起来，看向那躺在身旁床位上的吴子源，激动得泪水不自觉地涌了出来。
“他……”卫中明欲言又止，目光不停扫过身后的芝言。
“大概是因为音乐节的事情，压力太大。刚才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说琴音琴音的，而且表情十分痛苦。”苏彤走到芝言床边，又说，“芝言，你不用担心，好好睡吧。我们会照顾好吴子源的。”
“睡吧。”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柔，芝言的眼皮也越来越重，最后死死地闭上了。
这下，卫中明才赶紧靠近吴子源，伸出手，将右手食指与中指搭在了他右手的手脉上。
“好狂暴的气息，闻所未闻！这股气息化身为精神力量存在他的脑海中，应该是一直折磨这他，真是太过于邪恶了。他什么时候被涅人魂迁了！但是这种气息，不像是普通的涅人，有可能是……”
“是涅人，前些天杀死的曹玉涵的同伙，刚才也已经被杀了。你快净化一下吧。”苏彤不想再啰嗦了，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就看着卫中明。
涅人在普通人面前并非有什么不同，只是在魂迁期间尤为狂躁。这时候，如果遇上他们，注定会成为魂迁的对象。然而魂迁的宿主身上必然会有一点点特征，就是那些黑色的雾气。普通人可能无法察觉到，但是白加罗的人已经跟涅人打过千年的交道，闭上眼都能嗅到他们的气味。
“OK。”卫中明扒开吴子源的衣服，刚想下手，苏彤就叫住了他：“你干嘛？是头部啊。”
“对不起，习惯了……”卫中明尴尬地笑了一声。
习惯了？这家伙到底是多猥琐啊。苏彤冷漠地看着他，看得人心里直发凉。
“神降术·源”
青色的光芒笼罩住了吴子源的整个头部，黑气慢慢显现。一开始，还有一点被清除的迹象，可忽然就展开了猛烈地反攻，让他的青光被吞了个干净。“源”这项神降术作为卫中明的看家本领，除了进行普通的治愈之外，还能净化人体，除去一些疾痨病症。有病治病，无病强身。在克制涅人的气息上，也有一定的功效。在魂迁初期更是能完全清除对方的灵魂气息，可如今看来，根本与意料中的不一样。但吴子源的状态，怎么看也只是被灵魂入体不过几天的事情，完全在初期范围中。
“哇靠！”卫中明直冒汗，往后大退一步，险些摔倒。
“这怎么可能？”苏彤冰冷的脸上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那个涅人，没有死。”卫中明静下心来，说出了这个结论。
通常，魂迁并不是完全将灵魂注入宿主体内。那种做法太过于孤注一掷，除非在穷途末路的时候，否则没有涅人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灵魂分主次，古有七魂六魄，当然那是古时候的说法。涅人的灵魂虽然不分什么七魂六魄，但是仍然有一些重要与不重要的区别。他们会留下一部分相对来说重要的灵魂，那些存储了一部分深刻记忆的灵魂不会一早就入住宿主体内，这也是给了自己一个退路。同时，也给了宿主一个搏命的机会。只要涅人在魂迁完成之前死去，那么魂迁就判定失败了。
魂迁往往会造成第二人格，这是一种形象的说法，其实是涅人可以将吞噬的宿主灵魂完全复制，以他们的姿态存在。在伪装中，是绝对的无懈可击。所以，苏彤和卫中明对于吴子源非常紧张，虽然他们有手上的印记能够探寻到涅人。但是，那种警示并不能确切分辨出涅人，只能够说明涅人存在于自己的周围而已。
居然没有死？苏彤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明明看见那个小胡子被黑色的气给团团围住，最后吞得一干二净。怎么可能会没死呢？难道那个女人在放水？他们原本就是一伙的？可是这也不应该啊，如果是这样，她肯定会直接杀了自己。凭借她的实力，自己肯定是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苏彤想不通，一点也想不通。
“涅人？什么是涅人？”吴子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了，这下，苏彤和卫中明两人就尴尬了，不知道是该讲还是不该讲。
“你听错了，我们……”
“我没听错。刚才在湖那，我看见了苏老师你拿着刀跟那个追杀我的人厮打，绝对不会错的，什么是涅人？”吴子源醒来得太突然了，而且重点是他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苏彤连解释都有点难以启齿了。
或许，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苏彤的脸色忽然就冷漠了下来，她“哗”地一声将断刀抽出。吴子源一瞪眼，根本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想干嘛？杀我？吴子源慌了，刚才下意识地一问居然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苏彤啊，你干嘛！冷静一点！”卫中明上前夺过刀，把苏彤推到墙壁边，死死地按住她。
“你别拦着我。”她的声音幽冷至极，可把卫中明吓坏了。当然，吓得更惨的是吴子源。
“苏彤！人命在你眼中，难道就毫无价值吗！”
听见卫中明那生气的话语，苏彤眼中的凌厉才有所减退。事实上，她也不想这样啊。可又能如何呢？关于神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不希望这个社会，这个世界因为这些不该存在的东西而出现暴乱，分崩离析。
可她是忽略了一个地方，至始至终，谈到的只是涅人而已，根本没有说到神的任何方面。那种神说论，在普通人眼中也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涅人是一些很危险的家伙，他们嗜杀，而我们不同，我们两个人其实是有关部门派遣下来维护陇佳市治安的专业人士。你可以把我们理解成为光荣的人民警察。还未自我介绍，鄙人卫中明。”还是卫中明机智，分分钟就想出了合理的理由。
说到他们不同，他还瞪了一眼苏彤。苏彤无所谓地收回了刀，也不想解释什么。
“卫医生，帅气啊，现在的专业人士居然是带刀的，连手枪都不配一只，不愧是有关部门下来的。”吴子源的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嘲讽，卫中明可是脸皮厚得像一堵墙，就当作他是在夸赞自己吧。
“总之，涅人非常的危险。他们个个都经过了特殊训练，身手敏捷，杀人如麻。你如果遇上了，就赶紧逃跑，等着我们来救援。我们有专门的监视系统，随时随地能知道事发现场的所在处，活着等到我们来，你就赢了。”
“谢谢，能否请你们回避一下，我想换一身衣服。”
“请便。”卫中明转过身去，看着苏彤还是一脸不怀好意，连忙上前拽起她就走出了门外。
听见关门声后，吴子源摸了摸脑袋，琴音不见了。他虽然不知道卫中明之前做了什么，但是好在暂时得到了解脱。
他不傻，知道卫中明是在敷衍他的。涅人，一定是很神奇的东西。他之前看见了苏彤那身后耀眼的青色光翼，那仿佛天使降临的模样，让他永生难忘，那一定是什么古怪的东西，莫非是魔法？可失望的是，苏彤根本令人捉摸不透，有时候狠得像是狼，能把人活生生得吞掉。
还有，卫中明的自我介绍在他的眼中十分可笑。那怎么听都像是一些警匪片里的台词对白，就算是警匪片中，那些特警部队也不会愿意成为一个“带刀侍卫”，起码会配一把枪。枪械和冷武器之间的差距在现世的差距很大，除非有飞天遁地的本领，否则谁不畏惧**呢？
算了，不想了，自己总会知道这事情的始末的，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貌似这里没有什么可以更换的衣服啊？吴子源傻了眼，不知所措。
“你这样拉着我的手，不怕牧迪找你麻烦吗？”门外，苏彤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卫中明。
“嘁，我这是着急，怕你对那位同学做出太疯狂的举动。他叫什么来着，对了，吴子源同学。”
“没想到，你也有这么男人的时候？你平常都很怕我的，不是吗？”苏彤逼近一步，眼神锐利得能切断一棵大树。
“你也说了，那是平常。我告诉你，我可是有原则的人。人命只有一条，丢了的话，就再也无法找回来了。我们没有权利去剥夺无辜的生命。”卫中明忽然说起话来底气十足，很少有这样的男子气概。
苏彤撇撇嘴，才说：“我只是吓唬他一下，谁说我要杀他了。”
吓唬？鬼才信呢！吴子源抖了抖白大褂，只好无奈地说：“好吧，你演得太逼真，我服了。”
……
不知不觉，吴子源在医疗室就这湿漉漉的衣服睡着了。大概是几天没有完好地合过眼，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直接到了第二天的黎明。
阳关透过窗户，落在了他的眉间。
吴子源睁开眼，感觉精神格外得舒适。之前的琴音好像消失无踪了，一直没有再出现，这个觉太令人满足了。希望永远也别再出现吧！
掀开被子，跳下床，周围的空气凉爽至极。全身都好像置身于大自然当中。
置身于……怎么感觉那么清楚呢？他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竟然全身**！
门轻轻地打开，又轻轻地关上了。芝言轻轻地倒着走到他的面前，把衣服往后一递：“一人一次，扯平了。”
这丫头，还有没有羞耻之心啦？语气还这么平淡，啊不对，居然还有一点想笑的感觉。天呐！
吴子源接过衣服就拉下床铺外的围帘，快速地换好衣服走出医疗室，芝言已经安静地坐在外面的石墩上等着他了。
“喂，身材不错嘛，有料哦！”芝言眯着眼看着他，嘴角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
“**，你还说！”吴子源不知道该怎么生气，自己被人耍流氓了，还是个女滴！
“嘁，思想还那么保守。大家都已经互看了，怕什么。再说，小时候也没少看，你别吃干抹尽就不认识人了。”芝言凑上前，一脸委屈地说道。
“谁吃干抹尽，我吃了什么了我？”吴子源完全被打败了，只好气呼呼地往教室走。
“喂！”
身后传来芝言的呼喊声，他根本不想回头，只是远远地应了一声：“干嘛？”
“你走错啦。第一节课音乐课，我们要去乐坊。”
吴子源只好回到她身旁，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那，走吧？”
芝言拍了一下他的手，一蹦一跳地跑了起来。
到了乐坊第三层二十五班专用房间以后，里面已经坐满了同学，只等着他们二人来了。秦以笙坐在台上，闭目养神中。
“哎呀，你们俩可来了，等了好久的说。大学霸，芝言为了你，昨天可是哭得稀里哗啦的，你就没什么表示吗？”吴子源刚进门，一个扎着蝴蝶结的女生就跑过来拉住了他，还很暧昧地问着他。
芝言先羞红了脸，果然还是个羞涩的少女，哪里经得起别人开这玩笑。
“米嘉，你也别笑话我了。大家都是同学，何苦呢。”吴子源侧过脸，小声地说道。
“大学霸，这就你的不对了，同学怎么了，就因为我们是芝言的同学，所以才要关心爱护她。我们音乐才女芝言，要美貌有美貌，要身材有身材，要才能有才能，怎么的，配不上你呀？”米嘉不乐意了，芝言可是她的闺蜜，分分钟几句话就压制得吴子源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不想什么就出现什么，米嘉平日也没这么奔放啊！吴子源冷汗直冒，他知道，自己跟芝言走得太近，毕竟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家住对门，同学们难免会八卦几句。可这么明目张胆的，实在是有点让人措手不及。
“那个，大家先上课吧，别再耽误了时间。”他讪讪一笑，就给芝言试了一个眼色，然后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时，秦以笙也从小寐中醒来。
“大家都到了，如此甚好。今日，我将让大家了解乐器中的八音之首——编钟。”他站起身，双手指向周围，不知道何时，编钟已经架在了四周。
“编钟在古代，摆放的位置十分讲究。有单面悬挂的‘士特悬’，二面悬挂的‘卿大夫判悬’，三面悬挂的‘诸侯轩悬’，还有就是现在大家所见的四面悬挂的‘王宫悬’。”
“古人云‘敢鸣破釜答编钟’，编钟音乐清脆悠扬，旋律动人，以破锅来应答编钟，并非是成熟之举。编钟又称为歌钟，击打出的旋律就像是唱出来的歌。大家，谁来试试？”秦以笙环顾了一下，同学们都犹豫不决，想要尝试却觉得自己没那一份实力。
芝言看着那编钟，眼神躲躲闪闪的，她没接触过这样的乐器，看来还是不要去丢人现眼了。
“秦老师，不如让我们的音乐才女芝言去试一试，怎么样？”一个男生突然站起来。
这可把芝言吓了一跳，她恍惚间看见秦老师已经看向了她，面颊变得绯红。吴子源眉头紧皱地看向那个男生，对于那个男生，也是知道一点的。他名叫齐远方，个子中等，长的到算是英俊潇洒，之前一直是班上的头号人物，音乐天赋非凡。
芝言一开始并没有展露风华，只是一次偶尔的比赛，让她人气暴涨。那一次，齐远方败了，败得很彻底。他本就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一直以来被称为钢琴王子，居然会输给一个女生，这让他实在难以接受。后来，他一直很仇视芝言，这是大家都尽知的事情。
“齐远方，你要想去就自己去，别怂恿他人。”米嘉辣得很，直接就对了上去。
“是啊，齐远方，你别为难别人啊。”其他同学倒是很帮着芝言，可这就更让齐远方火大了。
“我承认比不过芝言同学，其实什么音乐课代表的头衔都应该是她的。她音乐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不会击打这小小的编钟呢？”齐远方的话语中，带着弄弄的嘲弄之意，让芝言的脸都白了。
“同学们，安静一下。”秦以笙感觉状况有了一点不对劲，立刻开口说，“这推荐是个好事，可是也莫要强求。古有毛遂自荐，现在谁愿意当毛遂啊？”
“秦老师，让我来吧。”
这次回答的声音居然是来自于被成为音乐白痴的吴子源，大家集中了目光一齐看了过来，各自都是面带深深的惊讶。就算关系好，也不会用自己的薄弱来解决人家的尴尬吧？也许，这就是真爱呢。许多同学如是想到。
“哦？吴子源同学愿意来尝试？那就请吧。”秦以笙示意着下了台，坐到了一旁。
“嘁，不知天高地厚。说的好听一点，你是文化科目的大学霸，说的难听一点，你就是一个音乐废材！”平常，因为吴子源跟芝言走得太近，齐远方也十分看不惯他。这时，只能心里暗骂。
吴子源在木棒堆里看了一下，始终没有拾起一根。最后，他竟然走到一边，取下两根长木杆。在木杆尽头处，他还绑上了一个木槌。深吸一口气，吴子源回忆起了一些比较通俗的歌曲的音调。太难的肯定不行，太简单的……好吧，只要是首歌，差不多就行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站在中央，挥起长木杆就开始击打四周的编钟。
很快，房间内响起了悠扬的声音，那些声音连续衔接在一起，竟然制造出了一种立体环绕的感觉。而那声音汇聚成的音乐，听起来，像是……
两只老虎！
同学们听着这两只老虎的音调居然由编钟演奏出来，一个一个都惊得呆住了。谁都没有想笑，就连齐远方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短短三分钟，吴子源完成了这样一次“美妙动听”的演奏。
“好好好，不愧是大学霸，你可是颠覆了我对你的看法。”秦以笙不由地拍了拍手，“懂得编钟的人越来越少，很多人都不知道编钟的音阶的分布，你居然能如此流畅地敲击出来，而且还发挥出了‘王宫悬’的立体感的效果，不错，真是不错。”
芝言痴痴地看着吴子源，从未觉得眼前的这个男生居然有这样天赋，难道之前的音乐白痴都是装出来的？
“秦老师，我只是偶然对编钟有所了解。我想能不能请假先离去呢？今晚就是音乐节晚会的表演了，我和芝言同学的节目已经到了最后的调整期。”吴子源走到芝言面前，就将她白嫩的手抓住，然而她只是随着站了起来，并没有拒绝。
“原本这节课就是了解编钟，既然你已能进行演奏了。这课，听不听下去，已经不妨事了。那，你们去吧。”秦以笙倒是很好说话，爽快地答应了。
得到了同意，吴子源压着芝言的脑袋鞠了一躬，然后光明正大地从正门离开了。
“帅啊！”米嘉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由得叫出了声。
齐远方红着眼，无话可说。
说是调整，吴子源只是不愿意再有人惹他不高兴。他害怕消失的琴音真的会因为精神压力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忽然出现，下一次，他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愤怒，生气，本就是一种对自我精神的伤害。不过的确也是要调整一下的，自从昨天，他还没碰一下琴弦。
天塌下来了，那两个什么有关部门的人一定会保护自己的，即使是琴音再现，他们能治好自己一次，就一定能治好第二次。吴子源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可是，乐坊的房间在上课，无奈了，回家去吧。
路过校门，吴子源走进值班室，让那门卫打电话给苏彤说今天白天的课全部请假，等到晚上音乐节开幕式的时候就会回来。说完就拽着芝言转身离开，门卫有点晕，怎么都觉得这学生有点范儿啊！
回到家里，放好古筝，吴子源双手平滞，半天下不去手。说不怕琴音那是假的，人就是爱说谎。
“喂，你这姿势都保持十分钟啦。难道昨天被那个什么涅人追杀，受惊吓啦？不会吧？我看你前面敲编钟的时候很性感啊！”芝言端着茶杯在一旁慢慢品味，样子安逸得很。茶叶不过是市场上几毛钱一撮的劣质茶叶，她一直觉得品茶这种事情在别人眼中或许是件高雅的事情，但是在她眼里就是铺张浪费。
喝茶跟喝水有区别吗？不同的不就是上面飘着几片叶子嘛。
“什么性感，尽瞎说。那个词是形容男生的嘛？我知道你想夸我帅气。”跟芝言再一起拌嘴虽多，但是吴子源总会觉得心里满满的。算是爱吗？这么小，也不懂爱。
喜欢在一起，一定是爱吗？
呆在一起久了，习惯了彼此，如果这就是爱，也未免太肤浅了罢。
“那你继续在这保持不动。人家跳机械舞还过几秒换一个姿势呢。”芝言闲不下来，跑到卧室里看起了电视。
“死就死吧。”吴子源下了决心，熟练地用义甲在琴弦上缓缓滑动着。
悠扬的旋律渐渐响起，古色古香，如同高山流水一般。忽然又似清流激湍，激流猛进。曲目并非“高山流水”，实则是那忽快忽慢，渐变无常的“十面埋伏”。
这首曲非常难弹，虽然算是古筝的名曲，但是用琵琶弹起来似乎更好。可惜的是，芝言不懂琵琶，仅仅之前跟秦以笙学习了一节课，也不能厉害到直接弹奏这种节奏变化多端的曲子。吴子源更是不可能通过一节课就能学会。
曲尽，他收起双手，陶醉在自己优美的演奏中，久久不能自拔。
果然，琴音未现，暂时是安全了。
“不错嘛，可以啊你，吴子源，没想到你现在这么厉害了！话说，你的音乐天赋是不是觉醒啦？”不知什么时候，芝言已经从卧室里出来了，手中依然拿着茶杯。
“什么天赋不天赋的，你以为是玩游戏呢！升级了就能增加天赋技能点什么的吗？”嘴上这么说，吴子源心里却是乐翻了天。自己能得到音乐才女的夸赞，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这可是被冠以音乐废材之后第一次受到夸奖！好吧，前面秦以笙夸赞的不算数！
“喂，今晚，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啦！”芝言欢快地一蹦，裙子一飘，露出了雪白的大腿。
“你小心点啊！”乐过头了，芝言手中茶杯腾空而起，里面的茶水忽地就洒了出来，吴子源上前抱过芝言，一个滑步在地上转了半圈。
茶水冒着热气，坠落到了地板上，发出次啦的响声，茶杯也碎成了片。
“多烫啊！要是洒你脸上，可就要破相了。”吴子源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手指触碰之处，泛起层层殷红。
芝言挣开怀抱，小步进了卧室。吴子源找来扫把，将茶杯的碎屑慢慢清扫干净，脸上荡起了笑容。接下来，便是无休无止地练习，两人彼此努力找到配合的感觉。让歌声、曲调渐渐融为一体，融为好像出生就相偎相依的东西。
半个早上过去，无果。整个下午过去了，似乎有了感觉。直到黄昏降临，歌声和曲调已经不分彼此，同时出现，同时消失，就像影碟中播放的音乐一样，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月佳高中的音乐节算的上是一出传统节日，事实上，陇佳市其他的音乐学校也是有这样一个节日。设置在中秋时节，时间并不唯一，可能偏离个三五天的。偶尔还能赏满月，实在是一件雅事。就算没有满月，残月也不会残很多，看上去就像一个努力想变胖的人，脸上总缺了一块。
音乐节晚会的场地设在礼堂，并不在乐坊。
乐坊虽然占地面积大，可是分的单间多了，一间并不能装下全校师生。
礼堂就不同了，平常都用来做开学典礼或者是毕业典礼的，空间绝对庞大，就算再多一倍的人，也是能轻松装下的。单独弄这么大，就是为了避免外校参与一些活动而空间不够。
这晚，就有其他并非音乐学校的高中师生前来观赏。偶尔还有一些所谓的音乐制作人或是电影制作人什么的前来观看，希望找到一两个心仪的人，拉起进入娱乐圈。
学生毕竟不傻，娱乐圈的风险总知道一些，这也是进入音乐学校第一天就会教给大家的。
音乐学校到底还是个艺术学校，女生的比例极高，美貌出众的不在少数。芝言本身就属于颜值高的了，但是在整个学校里，她也只能算是上层中的下品。
距离八点开幕式还有半个小时之久，礼堂内已经人满为患。这一次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陇佳市一共十所音乐高中，二十七所普通高中，全部都有代表过来观赏。校长忙得不亦乐乎，当然是真心快乐的。
“今天咋了？都往我们学校跑啊！”吴子源牵着芝言，在人群中挤了半天，还是没有挤到后台。其实他们俩半个多小时前就来了，只是没想到事情完全超出了预料。
“你别抱怨了，这是好事。到时候让你在舞台上大放光彩，不乐意啊？”芝言跟在后面，心里美滋滋的，想到等会的同台演出，她心里比谁都激动。
“我有什么不乐意的，到时候可靠你了，我还真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过了，万一搞砸了，一世英名就尽毁了。”吴子源一边喊对不起，一边用空闲的右手扒开人群，一边还得跟芝言聊天。
又过了一刻钟，总算是挤进了后台的大门。
“这次我会打败你的，等着瞧！”迎面走来一个人，居然会是齐远方那个家伙。他一脸的信心满满，对着芝言就甩下狠话，嘴角还在抽搐。好歹芝言也是一个美女，这样子，也太没有男子气概了吧！
芝言并不在意，别人自信，她更自信。今日与吴子源的同台表演，定然会是一场盛宴，所有人都将会难以忘怀。她倒是有点可怜齐远方，都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真希望那个笨蛋到时候不会痛心疾首地想要自杀，那可就罪大恶极了哇。
与齐远方擦肩而过之后，苏彤和卫中明已经等候在了里面。
“卫医生怎么会在这呢？虽然你是从有关部门出来的专业人士，可也不能随便进出后台吧。你现在顶多算是个校医，又不是老师。”吴子源见面就问了这么没水准的话，换做别人，早就泪流满面了，好在卫中明并非常人。
“怎么说话的你，我都说了是专业的，当然想去哪就去哪。我奉了校长大人之命，特地驻扎后台，方便参加演出的同学们磕着碰着，小病复发什么的，能及时得到治疗。”他擦了擦平头，看起来十分得骄傲。
“真是美差啊。行，等会我要是头疼了就找你。”吴子源心里可是乐了，正愁万一表演一半的时候，脑海中的琴音又出现该怎么办，如今看来，自己是多虑了。旁边就站着医生，他一定有办法帮助自己的。
没事相互又聊了一会儿，开幕式就已经开始了。苏彤并非展露在其他学生面前，脸上的冰冷自然地流露出来了。吴子源有点惶恐，但是芝言却很泰然。她总觉得苏彤这么年轻，有才学身手又好，简直是一代女侠啊！女生最迷这个了。
“你别怕，她不咬人。”卫中明看出了吴子源的紧张，当即小声说。吴子源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专心致志地在一旁看起了开幕式。好在苏彤没听见，不然卫中明可惨了。这是在用生命安慰他人啊。
一开场，便是华丽的欧美范儿的热舞。
主持人董萘是高一的新生，虽然年龄小，但是其貌不凡。出落水灵，沉鱼落雁，歌喉空灵婉转。在整个学校洒下了无数的人气，据说初中的时候就是校花，到了高中，依然如此。
“欢迎各位来自不同学校的老师，同学们，还有娱乐圈的友人们，大家晚上好！”她看似随口寒暄了一句，台下就沸腾似地鼓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聚光灯落在她的身上，整件晚礼服珠光宝气，闪亮着五颜六色的光芒。清妆淡抹，将她的稚嫩的美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不过，比不上她……”一个男人站在幕布之后，戴着白色的高帽，悠然地欣赏台上的倩影。
吴子源和芝言的双人组合的节目演出排在了后面，短时间内是只能留在后台看表演。吴子源还想要练习练习，可基于现状状况，也没有办法让他练习。出去更别想了，到时候就回不来了。
很快，等到了齐远方的节目。幕布拉上，再打开。他依然是身着白色燕尾服，坐在一台银色的钢琴面前。只不过此时双眼紧闭，似乎在酝酿着思绪与情感。
“齐远方同学素有钢琴王子的称号，希望他今天能给大家带来难忘的乐曲。”
在董萘的一句简短的介绍之后，齐远方的双眼忽然睁开，手指开始轻柔地动了起来。
礼堂内徐徐响起了清脆的钢琴声，柔柔的，那声音像是从天空的一端漫步而来。转而，轻轻的，像是乘着星星，踩着月亮，划过整片星空。
台下的师生默不言语，有的微闭着眼，似感受，似寻找，寻找自己的那一片浩瀚的星空，寻找那一弯皎洁的月；有的完全闭上了眼，似沉思，似陶醉，陶醉于耳畔的轻盈旋绕的声音，陶醉于那仿佛摄动人魂的声音。
这是贝多芬的钢琴名曲——月光。
齐远方按下最后的一个琴键，站起身，深深地鞠下了一躬。礼堂里霎那间，掌声如雷鸣般响动，吴子源站在后台，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这个家伙，果然还是有点资本。但是，这顶多算是一点意外，不过也如何能算得了意外呢？人家是公认的钢琴王子，当然是有一定的水平。眼神告慰了一下芝言，然后激情慢慢地等待着自己的登场。
“哼，完美。芝言，这下你们必败无疑。”齐远方退到后台，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芝言。一下子，又恍惚了，这样美丽的女孩，为什么自己要报以这么大的敌意？难道，荣耀在自己的面前，比美人还要美丽？
“苏彤，你班上学生不错嘛。瞧这个什么钢琴王子，可不是吹出来的。”卫中明听得整个人都要醉过去了，平常哪里有机会听到这样好听的钢琴曲，这可把他给乐坏了。
苏彤很无所谓，从一开始就坐在一旁一动不动，目光也没有落在舞台上。她又不是花**，对于什么什么王子的没有一点兴趣。所以才总被基地里的那群人叫作冰美人，冰公主什么的。听起来，这其实还是一种羞辱性的外号。
足足过了一个半小时，这才轮到吴子源二人的组合登场。互相在后台整理好着装之后，彼此又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次表演，只可成功，不能失败，也不会失败。
“接下来，有请二十五班的双人组合。女生可是班上的音乐才女，请大家告诉我，她是谁！”董萘尖起嗓子，大呼一声，台下纷纷作出了回应。
“芝言，芝言……”一阵一阵，此起彼伏，都是她的名字。
吴子源脸上有点黑，怎么自己貌似是个陪衬品？双人组双人组，怎么能只介绍一个人呢，太不公平了！以后有机会跟董萘讲话的话，一定不能给她好脸色看。还真以为校花什么的就能随意伤害别人纯洁的心灵了嘛。
抱怨归抱怨，瞬间调整好心态，两人走出幕布，一前一后地就位了。
“男生弹古筝？好少见嘛。”台下有学生迅速做出了质疑，接着隐隐约约出现了其他琐屑的讨论声。
“尽请欣赏。”在这种情况下，董萘果然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主持人，二话不说就选择了让他俩开始表演，根本不理会一些人的闲言细语。
请拨弦，划出一道一道绵延不断的音符。吴子源穿着长长的白袍，手从硕大的袖子中穿出，轻拢慢捻，加上本来就长至耳尖的头发，一副古风十足的模样。琴声汇聚，构建成的似乎是一幅小桥流水人家的画卷。
“夕阳尽，秋雨浸我心，秋风自成衣。”
“婆娑漫影凌空舞，勿忘己兮泪满盈。”
“拈花过，花落阴，盼卿归兮共赏曦。”
“了了意，汤汤情，梦如今朝，落花繁阴……”
这首歌，叫“落花阴”。
芝言悄然张嘴，凄朔迷离的伤感跃然于歌声之中。她穿着一袭白色的纱裙，忘情地舞动了起来，在舞台中央盘旋成了一只蝴蝶。空中落下花雨，她卧在其中，优美如画。
曲终，吴子源的双手从古筝弦上缓缓收回，抱起还躺在满地花瓣中的芝言，深鞠一躬，退了场。短暂的三秒钟沉默，所有的师生瞬间起立，使了劲地拍起了手掌。不少人眼角夹着泪花，这已经超越了欣赏的范围，而是共赏心神。
齐远方这次真的红了眼，眼中的血丝都仿佛要炸裂开来。这次，他知道又败了，他服吗？他不知道，这样子，还有勇气不服嘛。
“太感人了，古筝这乐器弹起来真是好听，那芝言也唱得不错。哎哟我说，你运气也离谱了吧？这俩人居然也是你的学生。羡慕不来啊我！”卫中明不停地抽出纸在擦着眼睛。
“神经病。”苏彤虽然心有触动，但是怎么可能明面上表现出来，只好狠狠地骂了一句。
“大家觉得好听吗？”台上，董萘将话筒一转，指向观众席。
“想——”
“那要不要再来一曲？”
作为一个从初中到现在高中，主持了多个音乐晚会的董萘，如此有能量的一次演出还是从未遇见的。那唯美的境界，哎呀，搞得人家都有点春心烂漫了。
“要！”
面对众多师生的要求，吴子源和芝言尴尬地再次走上了舞台。
“那就再来一曲吧，幸好有备份。”吴子源先是小声对芝言说了一句，然后又面朝台下说，“那，就再欣赏一曲吧。”
又是一阵猛烈的鼓掌，可还没等二人开始，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忽然窜到了舞台的入口处，帽子在脸上遮出了一大片阴影，手里还带着一大束火红的鲜花。吴子源眯着眼看着他，总觉得这身形有点熟悉。
“同学，你唱得很好听。”男人勾着腰，说道。
“谢谢。”芝言说着，伸出手来。
这个声音，有点熟，真的有点熟悉。不好！吴子源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上前一步抱起芝言就往后跑。
璀璨的鲜花爆裂开来，露出了明晃晃的刀刃。一阵凛冽的气息从他的身体爆发而出，连头顶的鸭舌帽都被吹得飞起。脸部瞬间变得清晰了，特别是那毛茸茸的一撮。
这个男人正是小胡子！
“涅人！”苏彤脚下一动，又猛然收住了身体，现场这么多人，她肯定不能轻易出手的。没想到区区涅人，还是有点智商的，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是最为方便他们进行行动的。
只有交给她来办了啊。吴子源看了一眼后台，虽然苏彤没有第一时间出来，他也能够了解到了一点，当即抱起芝言从一旁破窗而出。随着玻璃碎片落地的声音，现场开始出现一片混乱，来自各个地方的学生老师纷纷急着往出口跑，即使人数众多，谁也没有想过上台来抓住那个小胡子。或许，有人想到了，只是现在，也晚了。在吴子源逃出的时候，小胡子已经不见了。除了舞台上那纷落的鲜花瓣，仿佛他从未有来过。
人，就是内心胆小、脆落的东西。
卫中明给苏彤递来一个鼓励的眼光，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到了一旁。苏彤白了他一眼，随着从后台的楼梯上了屋顶。
“神降术·翔空”
青光一闪，瞬息之间，她就来到了正在跑路的吴子源的头顶上不过数米的半空中。吴子源虽然没有抬起头，但是也知道苏彤一定会找到他的，他知道苏彤会飞，毕竟之前亲眼见到过。
作为一个高三党，对于整个学校的各种建筑分布，吴子源早已经记得一清二楚了。那个所谓的涅人，普通人肯定是干不掉的，而且要干掉他，也得需要一个比较好的战斗场所。回想了许久，他才决定，就去操场吧。
踏在操场外的塑胶跑道上，他自以为安全了。可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影，和一个声音：“选的地方很好，足够埋葬你们。”
好快啊，那个小胡子竟然追来了！
芝言趴在吴子源的怀里不停地颤抖，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眼前的那个男人，面相狰狞，还手持利器，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从那短短的话语中，她知道，那个男人是来杀他们俩的。
“别怕。”吴子源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地安慰着。芝言乖乖地轻声应了一下，可还是无法阻止身体的抖动。
渐渐后退，他们已经退到了操场中央。小胡子依然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看向天边，一道青光闪动。
她来了！吴子源心里涌现出了希望，朝着更远的边界跑去。他们必须藏起来，那两个人一会儿打起来肯定是会波及到四周的，操场边界处正好是学校的后门所在，正好有一个守门所，躲在那里是最安全的。
眼看两人跑远了，小胡子还是不为所动。忽然，他一扭身，对着面前的天空就是一刀劈下。苏彤正准备从后面偷袭，怎会想到他居然如此刚猛，吓得一转身，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白加罗的人，真的很烦。”看来小胡子就是专门等着苏彤过来的。
“等你死了就不烦了。”苏彤寒着脸，爬起来，挥着断刀就冲了出去。
“看谁死！”
两人尽情挥动手中的刀，一时间擦出无数的火花。空中响起了一阵又一阵金属撞击的响声，听起来就像用铁棍没命地敲打铁棍一样。谁也不服输，看起来势均力敌。可是苏彤知道，自己不敢跟他真的死搏，现在只是开始罢了，很快就会因为体力不支而渐渐落入下风。
涅人有一个特点就是，体力远远超于常人。具体是多少，没有人统计过，因为一旦进入战斗的涅人，从来不会主动停止。
吴子源握着芝言的双手，两人靠在看守所的墙壁上，心脏猛烈地跳动着。谁也不开口说话，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在心底祝愿，能够逃过这一劫。
“放心吧，苏老师和卫医生会处理好的。他们可是有关部门来的专业人士。”
有了吴子源的安慰，芝言总算是安心了一点点。就算是现在世界毁灭，这样靠在他的怀里，似乎也不错。
半个小时过去了，外面的两人还在激战中。苏彤手中的断刀大缺损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像是被虫子啃过一样。反观小胡子手中的刀，还是明亮得跟新的一样。
“怎么，不换把刀？你这把可是快要报废了。”
“不劳你操心。”苏彤用手指划了划那些缺口，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冷声道。
“我看你腰上还有一把剑，怎么不用？”
“你不配。”苏彤说着，再次冲了上去。
小胡子的眼中依然是浓烈的战意，脸上炽热得仿佛能煮熟一个鸡蛋。他邪笑着迎了上去，仍然是不要命的打法，根本不会刻意躲开苏彤的刀，只想着在对方砍到自己的时候，自己也能一刀要了她的命。
秋天也是一个多雨的时节，而且落下的雨，参杂了无数的忧伤。
苏彤已经全身湿透了，分不清汗液和雨水，身上不知道何时换上了黑色的紧身衣，一展玲珑的曲线。事实上，并不是身材好的女性都喜欢穿成这样，只是对于她来说，这样是最方便行动的。如果穿着蓬松宽大的衣服，动起手来必定会受到限制。
“白加罗也就如此而已。”小胡子手中的刀突然变快，看起来像是之前一直压制自己的实力，只不过现在不想跟对方玩耍了。
“唔……”苏彤闷哼一声，胸口处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黑色的衣料下，白如凝脂的皮肤上出现了一道狰狞的血痕。
她轻轻瞥了一眼，眼中的寒芒更胜了。
“看起来，你根本不慌。是在等那个女人吗？”
那个女人？难道是……苏彤眼神微动，想起了那个两次出现的女人，带给了她巨大的震撼。每一次的出手都是很辣果决，让人心生畏惧。不过，自己真的要依靠她吗？现在还没搞清楚她到底算不算是盟友。不，大概不是吧，即使那女人强大，如果自己可以的话，未必就会输。
“你不会还想着打赢我吧？白加罗的人都是一些幻想型的少男少女吗？我告诉你们，白日做梦！”小胡子剁了一声脚，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裂痕，随后身形一闪，贴近了苏彤。
苏彤被迫横刀一挡，还是被冲击力给震飞了几米，狠狠的摔在地上，喉咙一阵甘苦。
身后的光翼开始变淡了，看来自己已经太过于疲惫了。如果光翼完全消失，自己的速度一定比不上那个小胡子，那么的话，就会完蛋了。苏彤心中有点落寞，可面色依然冷淡如常。
“神降术·源”
一道青绿色的光从远方落到了身体里，苏彤感到全身都充满了活力。之前的疲惫感一去无踪，身后的光翼又变得如同之前一样闪亮了。
“苏彤，你别忘了还有我啊。”卫中明从一旁的护栏外翻了进来。
身为“奶爸”一职，卫中明对待任务还是一丝不苟的。至少，他知道在队友需要的时候默默出现。而他的能力也确实能帮上不小的忙，即使苏彤仍然有点看不上他。
“有趣。”小胡子盯着他，许久才吐出这样一句话。
“还有更有趣的呢。”
“神降术·无痕”
卫中明伸出右手手指，指向小胡子，一道青绿色的光飞射而出，落入了他的身体里。之后，再没有任何痕迹了。
“半个小时后在医疗室集合，记得把吴子源和芝言一起带过来。”卫中明说完，又翻过栏杆走远了。
“用不着那么久，半分钟即可。”苏彤弯下腰，随时准备进攻。
小胡子听到这，脸色顿时沉到了谷底：“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苏彤根本不理会，忽然就冲了上来，那速度，最开始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莫非是在虚张声势？小胡子心中虽有疑惑，但是对于自己的实力还是很自信的。直到刚开始想要行动的时候，身体之中忽然有一根青绿色的光丝伸向了一个方向。
这个是？小胡子心里大惊，随后变为了深深的恐惧。
难道，难道……
“你想对了。”苏彤那冰冷的话语降到了他的心头，随后刀光落在了眼前。小胡子猛然一转身，躲了过去，可那根光丝又早已伸向了自己心中想要躲避的方向。
“这根光丝，指向地狱。”
冰冷的刀刃划过小胡子的脖子，落下了深深的血痕。血液如同温泉般喷射而出。
“我来了，玉涵。”小胡子那睁大的双眼，流出了两行清泪，在淋湿的脸上留下了一条深深的水线。胡子下的嘴，艰难地弯出了一个弧度。
滂沱的雨夜中，天空划过一道雷电，径直劈向了他的心头，如同对他的悲鸣。幽蓝的光芒从他的身体里涌出，沿着那道电光袭来的方向，缓缓升空，最后没入到了乌云里。
临终，第一个念想的就是心里最执着的。小胡子很清楚自己对于曹玉涵的感情。为了这份感情，小胡子甘愿作为她的一个下属，为她扫除一切烦恼与阻碍。在每一次魂迁中，小胡子都会认真寻找适合她的皮囊。即使现在的她并非初见的美丽，但是，那一份印象，已经深入骨髓，藏在了最美的那一角。
没过几秒，就再也不动了。冒出的血在雨水中，渐渐融化。
苏彤转过身就朝着看守所走去，在操场地面上踩下了一个一个水印。
“很快就结束了。”吴子源还在安慰着芝言，芝言的颤抖也越来越平缓了。
时间还真是一个能够抚平内心的东西，无论是受到了什么伤害，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一切都能归于平静。可美好总是降临在一方，同时又有厄运降临到另一方。
琴音，再现，不，它应该称之为魔音了。
吴子源双眼泛红，头上青筋暴起，蜷缩在地面上，不时还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你怎么了，吴子源，喂，吴子源！”芝言哪里顾得上自己害怕，她被眼前的吴子源给吓坏了。
“啊！不要，快离开，快离开，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吴子源拼命地用头撞击着墙壁，在墙上留下了一个一个鲜红的痕迹。芝言看着，心疼得不行，但是自己那么娇弱，怎么有力气阻止啊！看守所的门忽然打开，苏彤走了进来，看着这情况，眉头刷地就皱紧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个涅人死了啊！
“苏老师，你快看看吴子源，快看看他。”芝言带着哭腔，上前拉住苏彤的手直甩。
尽管很奇怪，苏彤也知道这时不是奇怪的时候。她迅速走到吴子源面前，对着他的脖子就是一个手刀劈了上去，吴子源低着头的身体忽地一顿，然后瘫倒了下去。
“他……”
“没事，我们先回医疗室。”苏彤上前背起吴子源，就往外走去。芝言擦了擦眼角，紧紧地跟在后面。
趟着一片一片的水坑，雨水在芝言的纱裙上打下一个一个圆点。纱裙很快就像纸张一样黏在了她的皮肤上，胸前也露出了一定的形状。路过之前战斗的地方，小胡子果然还躺在地上，浸满了血红的水。芝言扯着苏彤的衣角，不忍心看。苏彤倒是很仔细地瞧了一眼——那家伙真的死透了。
但是吴子源怎么会又……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到了医疗室，卫中明看着吴子源，急忙大喊着。
“如你所见。”苏彤说完，坐到了一旁。
只有芝言一个人不知所然，不停地追问：“怎么回事，你们就不能告诉我吗？”
“那个，芝言啊。”卫中明有点头疼，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应该跟普通人讲的，“不是不告诉你，这件事呢，很复杂。反正，事情很糟糕就对了。”
“你说嘛，呜呜呜……”芝言突然大哭起来，卫中明顿时就手忙脚乱了起来。
哪个男生能受得了女生哭哭啼啼的？他一边求着不要哭，一边在构思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让芝言接受。
“其实呢，是因为有一伙被称为涅人的坏人。他们的目标是你们这两个优秀的音乐学生，想要致你们于死地。所以呢，才多次绑架啊，袭击你们。而且他们对吴子源用了毒，这个毒呢，现在还没有办法解。只有找到那伙人，才能得到解药。”卫中明总算是编了一个像模像样的谎，芝言一听，果然相信了。
话唠其实很善于骗人。他们有着丰富的对话经验，当然能够猜想出他人的心思，从而说出他人最容易接受的话语。对于一些天真的人来说，这种话语就完全成为了最真实的解释。
“那么，我们去医院是不是就能解决了？”
“那是专业的毒，连我这来自有关部门的人都解决不了，更别提他们那些庸医了。”
“有关部门？”芝言有点迷惑了。
哦对了，之前跟吴子源解释的时候，芝言还是被催眠了来着。卫中明只好再解释一遍：“我，其实不是一个普通的医生。我来自有关部门，是医生，而且还是很专业的那种。”
“原来是这样。”芝言的语调中充满了失落。
别啊，怎么听着这语气，好像对听到这个自我介绍很失望呢？卫中明有点不开心了，但想了一下，她这是也情有可原嘛。
“芝言，等会我要对吴子源做点急救措施。你先回去吧，现在也很晚了，就让苏彤送你走。”卫中明眼神示意了一下苏彤，苏彤就走到了芝言的面前。
“可是，吴子源他……”
“放心，等下他就能安全回家。只是在没有从那伙人手中得到解药之前，最近可能还会出现你之前看到的那种样子。那伙人一定还会再来，你和他要小心一点。忘了说了，苏彤是跟我一样，来自有关部门，她学过武，能够救你们的。”
“苏老师？她不是什么教授的弟子吗？”
“人家太优秀，身份就比较多啦，你放心就好。”卫中明说着就把芝言推出了门，最后还不忘记提醒，“别让吴子源太激动，他中的毒，对于精神方面有很大的刺激。”涅人侵染的是灵魂，当然会对人的精神有巨大的影响，但是他不能那么明显地说出来。
“知道了。”芝言很懂事的回答了一句，然后跟着苏彤慢慢离开了。
有苏彤的保护，芝言倒是不担心回家的安慰，只是害怕的对象，是吴子源。
涅人，这个学校还存在涅人。甚至可能就在班中！苏彤心里更是复杂，她原以为事情能很快解决掉，如今看来，事情仿佛是无穷无尽，怎么也解决不完。这次外出执行任务，的确是给了自己很好的体验啊。想起自己没有依靠那个女人就杀死了涅人，心里涌起了淡淡的兴奋。虽然是通过卫中明的帮忙，真是的，那家伙没事来帮什么。心里这么想，但是也是心有余悸。如果他不来，自己估计就凶多吉少了。
总之，小胡子的事情结束了，今后的事情，今后再说吧！苏彤主动握住芝言的手，冰冷冷的触感，却让芝言心里感到一热。她笑了，好美。比初次在班上看见的，更加美丽。苏彤的脸上撤下了冰冷的面具，展露出有生以来发自内心的笑容，如果有一块千年寒冰，怕是也要给融化干净。
雨还在下。
月佳高中的操场上，借着月光，隐隐还能看见那躺在水中的尸体。
“夜吟应觉月光寒。寒透吾心矣！”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了一旁，他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胡子，淡淡地说着，“跟着她，你变得冲动了，也变得愚蠢了。”
高帽遮住了他半张脸，依稀可见，他那其余半张铁青的脸，夹带着浓烈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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