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发现，窗外的天空是灰色的——或者说，这是一片被笼罩在晨光中的黑色。往常的蒙蒙细雨并没有为其增加几分韵味，倒是为这个日子增加了几分伤悲。
最早的公交车上一个人也没有，连司机也是沉默寡言的大叔，小繁依偎在我的肩膀上，闭着眼睡得正香。一个小时里肩膀一动不动，下车时我感觉它就像是门把手一样，只要一扳就会松动落下。
（不过作为哥哥，这些事情我可不能向妹妹抱怨啊。）
我清楚的听到了身体里咔吧咔吧的声响。
走在柏油路上——具体来说是走在被称为“道路”的杂乱树丛间。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和父母一起出行的远足，精力旺盛的我跑在前头，父母跟在后头。而如今，小繁待在我的身旁，我们俩缓步前行。
终于来到了城郊的墓园。这个地方破败不堪，连喝酒的守墓人都没有一个，被挖开的坟墓比比皆是，再度盖上去的尘土可逃不过我的眼睛。
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再度站到了父母的墓碑跟前。
小繁帮忙擦干净脏污的台面，我趁机拍了拍厚实的大理石板，确认里面的某种物质依然存在，然后向他们表达我们的思念。
（……不过，我真的有在想他们吗？）
对于这一点，弯着腰的我实在是说不出话来——可能是年龄大了的原因，记忆开始有些模糊了吧。
不过奇怪的是，父母在这个日期离开了人世，对此为何我什么都记不起来呢？
“曜，生日快乐！”
白痴晃着一头银灰色的乱发摇了过来，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在我的面前，然后一把拍上我的肩膀。这一举动在热闹的教室里变得十分自然。
“嘶……手劲真大啊。”
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它从刚才开始就在隐隐作痛，好像在提醒着些什么。
是的，生日，今天是我的生日——好巧不巧。
要不是小繁提醒我，我早就忘掉它了。
“今天起你就是个成年人了，以后有些地方就可以不受限制的去了吧。”
白痴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看了看在学习的小繁，对他眨眨眼提醒道。
“我对那种地方没兴趣啦……安静点。”
“嘛，你摸过后就会感兴趣了。来，看看送你的生日礼物吧！”
白痴塞过来一个用羊皮纸包好的盒子，上面没有系好任何的丝带，也没写上任何祝福的话语，看起来和电影里的赃物差不多，就少了个凶恶长相的交货人。
*撕拉撕拉*
没记错的话，外国人接到礼物如果没有特别要求的话，都是立马拆开查看，然后发出惊喜的一声笑的。
（……果然要入乡随俗吧，嗯。）
我扯开盒子里的包装纸，准备随时绽开自己的笑脸，让身旁这条摇着尾巴的大型犬种收起他期待的舌头。
“哇，白池——你送给我的这个……！！！！”
撕开的包装纸下躺着一把银色的手枪。
我在脸色变白前立马拍上了盖子。
“怎么了？曜——你不喜欢……！”
“（小声）过来！”
我抓着白痴的领子，把他的脸拉到我的面前。两人的头挤在角落里，在头顶投射下的三角形阴影里窃窃私语。
“我喜欢什么！！还有这个是手·枪吧——手·枪！这种东西在国内不是违禁品吗！你这家伙从哪里搞来的！”
“嗯？曜，你的脸上怎么有股水蜜桃的香味？这个季节……不太对啊。”
白池的鼻息与指尖从我的侧脸滑过，触及到的小繁的吻痕在我回忆起时依然烫得发热，我赶紧红着脸用手背使劲揉掉了这层浅浅的唇膏。
“！这、这个不是问题的重点啦！总之、即使你送这种礼物，也不要在这种——公共场合、让我拆开来看吧！”
我转过头去扫了一圈周围的同学，看到大家都没注意这边后，就再度把两人的双眼对上，顺手把桌上的木盒子推到了他的身前。
“……看起来还是被捷足先登了啊。”
“什么？”
白痴皱了皱眉毛，瞟了一眼我的身后。
“没什么——总之曜你就收下吧，这是我专门找人为你定做的，代表我独一无二的祝福。”
“可是这也……！”
看着我的白痴，眼睛里闪烁着细微的光芒，像是渴望用珍藏的骨头报答主人的狗狗一样，摇动着自己的尾巴。
“唔，你确定这东西不违法的话——那我就勉为其难的……”
“我就知道你会收下的，那我就回位置上课咯。”
“那东西——诶！你这家伙什么时候……！”
白痴不知何时把木盒子塞入了我的抽屉里，等我摸到后就带着胜利的笑容回到了他的位置上，留下了被戏弄一脸的我。
（天天天啊，我真是疯了！竟然收下了这种东西，唔唔唔——绝对绝对不能让别人看见啊——回去再拆！现在赶紧包好……）
我顶着这东西露把就会让我被误认成校园枪击犯的风险，以藏小黄书的速度把这个木盒子用废弃的试卷包了起来，用透明胶粘好了边边角角，见四下无人放进了书包里，总共耗时十五秒。
“呼……”
生活总算能够回归正轨了——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有人突然敲了敲我的桌子。
*咚咚咚*
“！”
（被发现了吗！小繁哥哥对不起你……！）
“墨曜同学，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一趟。”
“诶——啊，谢谢……！”
我抬起头来，看见了一双微眯着的眼睛，顿时松了口气，然后用低沉的声音回复道。
（是班长！是没有戴着眼镜的“八百度班长”！他什么都看不清的！）
班长眯着眼睛，一如既往的开口说：
“对了，你有没有看到我的……”
“——眼镜在你的头上挂着！我走了！”
我指了指他的头后赶紧飞出了教室，在墙角按压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喘着粗气白痴送的那把枪真是让我吓破了胆，希望在离开的这段时间没有人会发现就好。
*叩叩*
“报告！”
“……请进。”
班老师的位置在教师办公室窗边的角落，紧挨着一盆茂盛的绿色植物，身后是放学生档案的铁质柜子。植物的枝叶总会挠到他的头发，可对此他却从来都不抱怨，甚至连修剪的想法都没有，真是随便到了厉害的程度。
我背着手站到了他的跟前，藏着枪的我，已经开始背忏悔录了。
“墨曜，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我绝对不会想知道的。”
班老师白了我一眼，苦笑着从一旁的文件堆里抽出一个信封，白色的信封上除了地址和邮票外什么也没有，干净得出奇。
“真是的，你不要这么老实吧……给，这是有人寄到学校的信，我就代为转交了。”
“！谢谢老师。”
“要保管好啊——搞丢了千万别说是老师的责任，还有两天就发奖金了，你懂的。”
“我知道啦……老师再见。”
我偷偷白了他一眼，然后拿着信封离开了办公室。
在不做操的大课间，看着小繁和白发的好朋友离开教室后，我坐在位置上，仔细观察着这封不明来由的信。
封面上就有着几个大字，还是打印出来的字体。
【“墨曜”先生亲启。】
“……”
真是奇怪，奇怪至极……会有谁给我寄信？
（都什么年代了，用手机不行么？还是说没我的电话号码？如果是亲戚的话，应该至少会用手写体吧，不过我知道的亲戚也只有姨妈……她知道我的电话啊。）
我把信封转来转去，决定还是打开一探究竟。
不像是旧时贵族那样优雅的使用拆信刀，我作为现代人，直接用三角尺划开了信封的封口。
“嘿咻，好……！”
没想到从信封里掉出的，是另外一个浅黄色的信封。
“……”
又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在干自己的事情，应该不会注意这边的情况。小繁不在白痴睡觉，一切都没有问题。
我把里面的信封拿在手上，正反观察着。
信封开启处压着火红色的立体印章，看起来像是电影里旧时代贵族间寄信用的那种款式，闻起来还有种怪怪的味道。
（……好像是蜡？）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随即慢慢的揭开了这个信封，从里面摸出一张信纸，上面的字体好似老时打字机留下的痕迹。
【墨曜少爷，今日是您的成年日。在此，首先祝您“生日快乐”。】
映入眼帘的话语，看起来都有些恭敬得不符实际。
（另外“少爷”是什么鬼？怎么不叫我“大爷”，这是哪个白痴想出来的整人的游戏吧！）
我狠狠的瞪了一眼睡觉的白痴，对方毫无动静，于是我把这封信继续看了下去。
【请您于明日乘坐附赠机票上的航班，前往信纸下方的地址，届时我将等待您的到来。
P.S：This is not a TRICK.】
“什么啊这是……”
我感觉自己被耍了，因为里面并没有机票，充其量这也就只是个恶作剧而已。
然后信纸下方的两行信息把我打得鼻青脸肿。
【劳烦您亲自前往机场取票，取票方式如下……】
“……这么现代的话，为什么不发email啊。”
我把这封信丢进了书包里，打算回家上网时再一探究竟了。
不过总感觉有股视线在盯着我，难道是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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