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鸟鸣和轻柔的风声将赤炎从昏睡中唤醒,温润的清风抚摸他的脸颊,一种细腻而美妙的感觉涌上心头。慢慢地,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房间的床榻上,周围站立着几个佣人。
房间里的装饰华丽古朴,窗沿的雕花、天花的图案以及佣人的服饰,做工都是十分精细,和自己从小生活的住所简直是如出一辙,每一个细节都那么相似。
“难不成,我又回来了?”赤炎喃喃自语,以为自己还没从梦中醒来,用力掐了下手臂,但发现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这……这是什么地方?”赤炎无奈只能询问身边的仆人。听到他的声音,周围的佣人立刻簇拥过来,七嘴八舌地问他感觉如何,是否要喝水或者吃东西,好像没听到他的话。
“喂,我问你们话呢,快回答我!”他一边大声问,一边急忙打开仆人靠近的手。
就在他慌张无措时,远处房间的门打开了,随之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都让开,别吓着小主人了。”
话音一落,门后便走出一个男人,身材魁梧,有着深棕色的头发和碧蓝的瞳仁。他的眼神锐利,放射着耀眼的光。看到他第一眼,便让人心生敬畏。
看着这个人,赤炎打量了片刻,突然脑中电光闪过。这个男人,不就是在科蒙遇见的神秘人吗,虽然当时只看见他半边脸,但他的声音和周身散发的气场都令人记忆犹新。
认出了对方,赤炎惊慌地退到了床头,紧紧靠着墙壁,目光恐惧地盯着男人:“是你,你……想要干什么?”
男人笑了笑,回答:“主人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自由军在修斯特密林的分部,此地很安全,主人不用担心。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诺瓦,是自由军三将军之一的风月将军。”
“这里,是修斯特密林?!”说着,赤炎立刻跳下床,冲到窗户边将窗子打开,瞬间,一股清凉的风扑面而来。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清澈见底的湖水,水面映照着湛蓝的天空,如同镜子一般,一时让他分不清这是天空还是湖面。他所处的建筑是在湖心的群岛上,岛上有着很多古老的建筑,上面长满了绿色的植物。围绕着大湖的是一片密林,林中的树木都枝繁叶茂,枝干十分粗壮,每一棵树都直入云霄,高得出奇。
“天哪……”赤炎不禁感叹,面对眼前的景色,他目瞪口呆,之前自己从未见过这么巨大的森林和湖泊,简直宛如仙境,只有在传说故事中才会出现。
见主人惊讶的表情,诺瓦笑了笑,伸出手说:“走吧,我带你去转转。”
赤炎回头看了看他,没有去牵他的手。突然,他蹦跳了起来,大声喊道:“哎呀,亚撒大哥,把他忘记了!你对他做了什么,他现在在哪儿?”
面对主人的质问,诺瓦却只是笑了笑,饶有兴趣地看着激动得面红耳赤的赤炎,似乎很喜欢看他恼怒的样子。
“快说,他在哪儿?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赤炎抬高声音,大到嗓子开始隐隐作痛。
“放心,他没事。”诺瓦淡淡地回答,“他是主人的朋友,我怎么敢伤害他呢。他现在在别的地方安心养伤呢,主人不用担心。”
“不行,我要见他,快带我去!”
“主人,只要听话,不再胡闹,我保证你很快就能再见到他。”
“真……真的?”赤炎与他的目光交错,一瞬间被什么震摄了下。这个男人,有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让人对他的话无法抗拒。他虽然表面温柔随和,但总感觉深邃的眼眸之下隐藏着另一个灵魂,令人琢磨不透,如果继续无理取闹,说不定会有苦头吃。既然如此,就只好先听他的安排,说不定能找到逃跑的机会。
深思熟虑后,赤炎表现得出奇的冷静,闭上嘴拉住诺瓦的手。诺瓦好奇地看了看他,然后笑着牵他走出了房间。
走了许久,一路上绕了很多弯道,在幽暗的灯光下,赤炎发现每条走廊的墙壁都绘有很多壁画,人群,鸟兽,城镇,庄园……这些壁画和小时候在峡谷住所的墙壁上的壁画是一模一样的,可从来就没有人告诉他这些画是诉说些什么。
这里的建筑和装饰和故居相仿,那些走道上遇见的人们也和曾经的仆人们一样,见到自己就立马弯下腰谦卑地喊出“主人”两个字,这些都是赤炎所厌恶的,看到他们就想起儿时寂寞孤独的生活。他们不是亲人,也不是朋友,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大喊“主人”。
转过最后一个走道,两人便来到了室外,这次赤炎终于看清了所在湖岛的全貌。这是个天然的湖中岛屿群,总共有七八个小岛组成,其中中间的三个最大,上面建造着风格特异的房屋。建筑群中有一座高耸的尖塔,稳稳屹立在湖岛中心。尖塔高耸入云直指天际,壮观且威严。
湖岛和对岸被碧波万顷的湖水隔绝,只有几条道路连接着最近的湖岸,道路上还有一些人乘坐着马车运送着货物,然而拉车的并不是马,而是长相诡异的不知名生物,似牛非牛。湖中还有许多船只在湖面上航行,岸边的人有序得从船上卸载着货物,其中大部分都是一些五颜六色类似宝石的石头。
“这……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赤炎看着眼前的一切,呆呆地问。
诺瓦笑了笑,意味深长地回答:“这里,是你暂时的家。”
停留了片刻,诺瓦带着赤炎走进建筑,穿过一道道钢铁大门,来到了一个圆形的大殿里。大殿中有很多柱子和奇形怪状的雕塑,墙壁上依旧绘满了壁画。头顶天花的中部是中空的,阳光透过空洞射进大殿,显得神圣和肃穆。大殿中央是个抬高的祭坛,上面站立着很多人。见到赤炎和诺瓦,所有人立刻行起大礼,齐声呼喊:“吾等恭迎赤炎之子赫淮斯大人归来!”
赤炎被突如其来的喊声下了一跳,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面,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是躲在诺瓦身后不敢乱动。
这时,人群中走来一个人,赤炎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朱里那个女魔头,他立刻惊呼一声,转身便逃。
诺瓦一把抓住赤炎的后领口,大笑着说:“哈哈,小主人,不用怕,她是你守护者,不会伤害你的。”
“主人请放心,我不会伤害您的。”朱里态度恭敬,脸上却依旧没有表情,冰冷的气息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赤炎胆怯地盯着她,紧紧抓住诺瓦的手臂不放。虽然将军这么说,可他还是不放心,朱里残杀骑士的画面仍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一想到飞溅的鲜血他就背脊发凉。
“主人。”诺瓦将军指着前方的人群对赤炎说:“这些都是自由军的战士,都是伟大的辛族人。”
赤炎看着眼前的人群,其中有刚毅健硕的战士,也有鹤发童颜的学者,他们一个个眼神坚定地注视着自己,宛如自己就是发光的宝石,看得目不转睛,眼中的光彩剧烈地闪动着。
“辛族?什么是辛族?”赤炎问。
“哦,对不起,是我的疏忽。”诺瓦轻拍了下脑门,说,“一直忙着带你过来,忘记把重要的事告诉你了。”
说着,诺瓦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语气刻意压低了下去:“主人,过去的十几年一直没有把事情的缘由和真相告诉你,因为这是族人的规矩,星辰之子的力量没有成熟之前是不能得知这些事情的。但现在时机已经成熟,是该告诉你一切的时候了。”
赤炎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张大耳朵聆听。
诺瓦顿了顿,然后来到壁画之下,右手扶着墙壁,眼神如炬,“一切都要从这壁画说起。”
墙上的壁画讲述的是一个古老民族的故事,这个民族的叫做辛族,是个拥有千万年历史的古老民族。远古时代,辛族的祖先从苍天之上的星辰来到地面,找到了一块乐土安居了下来。他们在那里耕种农田,发展生产,繁衍子孙,渐渐地,整个民族开始壮大,也开始与外界的人类有所接触。
辛族的人十分聪明,五官的感知能力和潜在意识都比普通的人类要强,所以他们的科技的发展要比人类高出很多,但是他们的缺陷是四肢没有人类那么健壮,行动力也不强,所以军事上无法与人类抗衡。于是辛族的首领便与人类统治者结盟,他们向人类输送先进的科学技术,人类就给予他们武力保护,保护他们免受外界的侵略。
就这样,辛族和人类和平共存了几百年,本以为可以这样永远地相处下去。但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辛族人本性纯善,而人类本性却是邪恶的,这样的共存已经不能满足人类贪婪的欲望。人类的首领秘密策划,企图强占辛族的所有财富。终于,在一天夜里,一把大火点燃了辛族的皇宫,无数的人类战士闯入辛族的城市,他们烧杀抢掠,农田,牧场,矿藏,城堡,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被席卷而空。
那一夜,辛族的人死伤无数,最后剩下的一批人被人类关押在一个山谷之中,专门为人类研究高新武器和科学技术。从此,辛族人就开始了他们千百年的苦难生活,没有足够的休息,没有充足的食物,只有暗无天日的囚禁和痛不欲生的鞭挞。但是辛族人没有因此倒下,因为他们的心中萌生了一种刻骨铭心的情感——仇恨。他们发誓,总有一天,他们会挣脱枷锁,向那些背信弃义的邪恶人类复仇。
于是,他们耐心等待着,终于,世界之战爆发了,人类开始互相掠夺,互相厮杀,世界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也许这是上帝的眷顾,辛族人等到了绝佳的机会,他们待所有人类都加入战争后设法逃了出来,逃出来了人类的魔掌,结束了千百年来奴役的生活。
逃出来的辛族人来到了一片与世隔绝的地方,躲过了世纪末的大劫难,待一切都平息,他们又开始了新的生活,民族的血脉得以延续。然而人类并没有在大劫难中全部灭亡,残余下来的人类死里逃生,逃到了一片新的大陆再度发展起来。
这一切似乎都趋于平静,然而民族的屈辱是永远无法从记忆中抹去的,是深入骨髓的仇恨的,只要人类还在这个世界上逍遥法外,辛族人的怒火就不会平息。他们立下誓言,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一定要将人类全部消灭,将他们丑恶的文明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我们就是辛族的后裔,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自由军一直和人类作对的原因。”诺瓦眼神犀利,语言中隐隐透着怒气。
一旁的赤炎则大气不敢出,聚精会神地听着每一个字。
“说到自由军,就不得不提我们自由军伟大的领袖——星辰公爵,也就是小主人你的父亲。”
“父亲?”听到这个两个字,赤炎顿时惊喜无比,但同时又极度陌生,第一次听别人提起自己的父亲,可感觉为何如此不真实。就像明明是属于自己的东西,结果却要放在远处静静遥望,时间久了就感觉那东西不再属于自己,更何况这个“父亲”还是从别人口中出现的,这样的人,真的是自己的父亲么。
“对,你的父亲。星辰公爵一直领导着自由军与人类抗战,打赢过无数胜仗,让人类闻风丧胆。然而因为种种原因,他目前不能出面参战,所以领导大军复兴的任务就落在他的儿子们也就是你们五兄弟的肩上。”
“五兄弟?可怎么只有我一个人,其他四个人呢?”
“恕在下无能。”诺瓦突然单膝跪地,做谢罪状。见将军跪下,其余的战士也立刻跪了下来,一瞬间,整个大殿里只有他一人站立着。
“都怪在下疏忽大意,没能保护好万木、金刚、荒尘三位小主人,中了骑士团的诡计,被他们派来的‘绞杀者’乘虚而入,劫走了年幼的三位主人,请主人恕罪!”
“抓走了三个?那还有一个呢?”赤炎继续追问。
话音刚落,从大殿的另一侧便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我在这儿呢,我的好弟弟。”
少年话语冰气,如冰锥一般刺入赤炎的心扉,心中顿时一颤。他顺着声音看去,发现一对人马正从大门走进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少年。他比自己要高出许多,垂肩的蓝色秀发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灵动的流水,瞳孔微微泛着金色的光彩。少年和自己年纪相仿,但他身上散发的气息却如同一个成年的男人,深沉而老练。
见到蓝发少年,人们立刻行起相同的礼数,口中高呼“主人”,喊声甚至比刚刚迎接赤炎还要大。
“你就是赫淮斯?”少年看着赤炎问道,不知道为何,看到这个少年,赤炎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畏惧,一时之间不敢和他对视,只是撇过头应了一声。
蓝发少年打量了他一番,语气轻蔑地说:“哼,和想象中差很远嘛,以为是个厉害的角色,没想到却只是个乳臭味干的小奶娃,亏你还是我的弟弟。”
少年的话尖酸刻薄,一下便激怒了赤炎,他握紧拳头恼怒地喊道:“谁是乳臭味干的小奶娃啊,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见赤炎有些失控,诺瓦立刻上前扶住他的肩,低声说:“小主人,他就是你的兄长,波涛之子珀琉斯。”
赤炎一听便吃惊地倒吸一口冷气,眼前这个骄傲自大的家伙竟然是自己的兄长。那明明是兄弟,为什么一见面就如此态度,自己到底什么地方让他看不顺眼。
珀琉斯顿了顿继续说:“关于你的事我已经从诺瓦口中听说了,明明是个辛族人,却成天和一个人类男子待在一起,你说,谁会和自己的仇人整天欢声笑语,你不是不因世事的奶娃还是什么?”
兄长的回答犀利到无法回驳,每一个字都如千斤巨石压在赤炎的心上,让他喘不过气来。如若真如将军所言,亚撒大哥的确是自己的敌人。然而这一切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莫名其妙被抓来,就要被赋予莫名其妙的重任,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不敢存在的,现在的他才是他该成为的角色。可对于赤炎而言,这一切恰恰相反。
“为什么?”赤炎声音变得有些颤抖,眼中发出抗拒的光,“为什么要选择我?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看到他的眼神,珀琉斯感到有些厌恶,眉头微微隆起:“儿时我们都不会知道这些事情,为的就是让我们的内心纯洁空白,为了觉醒之时给新的人格留出足够的精神空间。现在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使命,就别在问些无聊的问题,好好完成自己的任务才是你现在最需要关心的事。面也见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说完,珀琉斯转身便要离开。
但刚走出几步,身后的赤炎突然大喊起来:“我要离开这里,快放我走!”
赤炎的声音之大,响彻了整个大殿,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他,睁大双眼屏息等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珀琉斯也停了下来,背对着他看不见表情。
“什么星辰之子?什么复兴大事?这关我什么事,我明明生活得好好的,你们凭什么把我抓过来,还说着各种大道理,我不听!快让我离开这里,我要见……”
话音未落,珀琉斯突然转身,举起右手,瞬间从四面涌来大量的流水。水在空中如蟒蛇般向前移动,在赤炎的周身汇聚,霎那间将他包裹住。赤炎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顾在悬空的水球中拼命挣扎。
见主人发怒,诺瓦将军立马冲上前抓住珀琉斯的手,大声劝阻:“主人,冷静点,不要冲动!”同时,其他的人也跟着过来劝说。
在众人极力劝说下,珀琉斯冷静了下来,他收回右手,困住赤炎的水球便跟着迅速崩解。赤炎瘫倒在地,朱里箭步冲上去扶住了他。过度惊慌和缺氧,赤炎不停地大声咳嗽,表情恐惧和痛苦。
看着虚弱的赤炎,珀琉斯表情依旧冷漠,没有丝毫同情,“这是对你的警告,如果再看见你如此胡闹,你的下场会比这次更差!”说完,头也不回得走出了大殿。
“主人你没事吧?”朱里擦干赤炎脸上的水,帮他站立起来。惊魂未定,他依旧表情呆滞,大口喘着气。
诺瓦走过来,小声告诫:“珀琉斯大人现在已经处于半觉醒状态,比我们这里所有人都强,所以以后不要随便激怒他。”
赤炎只是呆呆地点点头,说不出话来。
“朱里,带主人回房间休息吧。”将军吩咐道,朱里应了声,便扶着赤炎离开了大殿。
待两人离开后,人群中走出一个年老的长者,他来到诺瓦身边,问:“将军,你说这如何是好?”
诺瓦笑了笑,回答:“呵呵,不用担心,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计划会按时进行的。”
“那另外三个星辰之子怎么办?他们已经被骑士团囚禁了。”
“只要等到赤炎与波涛觉醒,救出他们就易如反掌。外部的战略部署已经就位,剩下的几位引魔师也派遣出去了,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我们这次就算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护好两位主人,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是!”长者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吩咐下属们加强防卫。”
长者辞去,带着人群离开大殿,只留诺瓦一人在原地。他静静地扫视了一遍墙上的壁画,又望了望天花空洞外的天空。云净天清,时不时有飞鸟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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