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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朦胧的回忆(8)

第五章,朦胧的回忆(8)

这里是医院的地下三层。

不论阳光还是月光都照射不到,而且因为远离地面,这里更显得阴暗和潮湿,就连灯光也十分昏暗。虽然不是怪物盘踞的洞穴,但是这里的角落中总能看到爬行类动物,爬山虎,蜘蛛,或者巨大的甲虫,仿佛是一个野生的爬虫馆一样,到处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当然,这里并不适合人类居住,更不可能修建病房。这里唯一的功效,就是用来堆砌没有用的杂物,以及用来进行隐秘实验。

楼梯的方向传来了玛利亚的歌声,听上去她的心情非常愉快。她穿着第一次和奈奈相遇时的衣服,有大大的褶皱边,还有深黄色的蝴蝶结。

她顺着陈旧的,吱嘎作响的木头楼梯走下来,无视了墙壁上趴着的绿色壁虎,以及地面上的老鼠尸体。

路过成箱的空药剂瓶,玛莉亚来到了一个大铁门前。这个大铁门,就好像是监牢的牢门一样锈迹斑斑,上面还有绿色的苔藓和锈迹。但是玛莉亚丝毫不在乎,她从腰间拿出一把铜钥匙,**门上的锁眼中。

随着老旧的开门声,实验室的大门被打开了。

如果别的什么人有幸看到实验室内部的情景,他就会觉得地下三层的走廊里根本就是天堂。因为相比于实验室外面,实验室的内部更让人战栗。

动物的尸体泡在奇怪的培养液中,并排摆放在墙上的货架里。巨蟒,毒虫,蝙蝠的尸体也随意地丢在地板上,从尸体里流出来的毒液已经把石头地面烤成了焦黑色。更为恐怖的是,还有一些动物内脏排列在一张实验台上,而且某些内脏似乎还存活着,因为它们还在蠕动。

实验台本身就是金属制造的,但是上面已经被有毒的药物摧残得遍体鳞伤了。

整个实验室都笼罩在一片紫色的毒物中,估计普通人类进来,不到半秒钟就会毒发身亡。然而玛莉亚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空气,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回身关上了实验室的大门,又用三道锁紧紧封闭好。

“E型毒素顺利到手,那个药水终于可以配置了。”

玛莉亚敲了敲自己的储物戒指。一道扭曲的空间之门出现在了半空中,从里面跳出来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绿色的冒着泡的液体。

“绿色食人花的毒液……嗯……啊有了!”

玛莉亚环视了一下四周,她立即就发现了储物架上面的黄铜天平。这个天平还是崭新的,因为很多毒液把之前好几架天平都弄报废了。玛莉亚把天平放到实验台前,把装有毒液的瓶子放到右边,左边加上砝码和同样型号的一个空瓶子。

“2.35克……应该够了。”

玛莉亚又仔细核对一遍砝码的总重量,确认无误之后,她翻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列出了难以理解的算式。她把试管架放到实验台的中间,把各种颜色的液体逐一添加到试管里。之后,点燃酒精灯,在铁架台上放好石棉网,把液体按照特定的顺序加在烧杯中,并用火加热。

“花斑毒蘑菇的汁液,尖叫冥界草的精华,毒蛇的毒腺,然后是今天刚刚到手的食人花毒液。嗯,有这些应该够了——有这些的话,说不定真的能治好自己了。”

一股怪异的气体从加热的毒液中飘了出来,玛莉亚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她用胶头滴管吸取了一点点毒液,装在小瓶里又用天平仔细核对重量。接下来,她用一大堆蒸馏水稀释这些毒药。

毒药本身是深绿色的,然而稀释之后,却和蒸馏水一样变成了透明色。可想而知毒素的含量大幅度减少。

取了三十毫升,继续称量,来来回回十几遍,玛莉亚也没有露出厌倦的表情。相反,她的表情里还透出了愉快和兴奋。

她把最后得到的液体装进小小的玻璃瓶中,很宝贵似的握在了手心里。她看了看墙上的魔法挂钟,时间正好是晚上八点。

“……是时候吃药了。”

玛莉亚就这样靠在实验室的大门上,仰着头一口气喝下去。

这种药物她已经连续喝了几十年了,从刚开始的百分之百的毒液,到现在只含有微量毒液的蒸馏水。她的“病”发作的时候越来越少,甚至只持续几秒钟就可以恢复理智。玛莉亚深信,如果继续喝下去,她的病就能根治,她就能像正常人一样在夜晚的道路上漫步了。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玛利亚的胸口一阵刺痛,之后,她的喉咙干得发痒。她不禁捂住自己的脖子,眼睛则死盯着刚刚那个空玻璃瓶。

被做手脚了。

玛利亚马上就察觉到了,她的药被人掉包了。

如果说原来的药水是阻止病情发作的,那么现在的药水就已经变成激发出病情的兴奋药剂,反倒有推波助澜的作用。

“该死……为什么我没闻一闻!……”

以玛利亚的嗅觉,只要把药水放到鼻子下闻一闻,就能分辨出药水的真实性。然而,她根本就没想到会有人偷梁换柱。

玛莉亚手中的小玻璃瓶掉在地上摔碎了,清澈的碎裂声回响在实验室中。她的眼睛左右晃动似乎在搜寻着什么,她有点想不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其实,玛莉亚并不是人类。

但是玛莉亚一直幻想着变成人类,哪怕自己不能完全变成和人类一样的生物,她也想彻底避免自己的本性。她在一百年前偶然发现吞掉剧毒的蘑菇可以勉强维持自己的理智,让自己不再去杀人。经过推敲和研究,她明白过来只要服下几种混合的毒液,就可以在圆月的时候保持清醒。

之后,她一直用这种方法研制属于自己的药物,也避免了自己失控杀人;但是她必须每个月服用一次才能维持药效。看起来很麻烦,但是药水的含量越来越少,她相信不久的将来,就算不去服用这些毒药,也可以保持理智。

但是……现在这个药水中,混有同族的血。

即使不到一滴,即使只有那么一点点,也会让玛莉亚近百年来的努力付诸东流。

长时间封印住的力量,伴随着同族的血再次觉醒。

玛利亚顺着门蹲了下来,用双手抱住自己的头,悔恨和愤怒的泪水从眼角滴落下来。

虽然想找东西绑住自己,但是太晚了,现在她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再说,就算找一副手铐铐住自己也于事无补,因为玛利亚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就算是纯银的手铐,稍加抵抗也能顺利挣脱,更何况这地下室中根本没有束缚用的道具。

头疼得仿佛要炸裂一般,玛利亚痛苦地尖叫着,但是没有人能听到地下室里的声音。

虽然自己即将失去理性,但她还是强行驱使大脑,来思考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后她明白了,是罗布特,他来到自己身边是有预谋的,他就是想激发出自己的本能,让自己再次回归怪物的行列。

他为什么这么做,玛利亚就不得而知了,说不定他自己是奇美拉,所以嫉妒玛利亚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又或许,他想拉拢变成怪物的玛利亚,就像一百零五年之前,那个郊外的部落一样。

玛利亚的眼前浮现出一百年前的场景,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房屋里,有一位慈爱的父亲,还有一位慈祥的母亲。然而,他们都露着空洞的眼神,倒在染成血红色的地板上。

而玛利亚的双手,则沾满了鲜血。

“不要啊啊啊——”

现实与回忆已经重叠,玛利亚的大脑已然神志不清。

“妈妈,爸爸——对不起,是我不好……”

明明说过要做一个乖女儿,可是还没到一天,玛利亚就亲手杀害了自己的双亲。

明明想要融入这个人类的社会中,明明已经决定好了在兰斯城终老一生,但是事与愿违,失控的自己必然伴随着无差别攻击,整个城市根本没办法阻挡自己的杀戮。

“咦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玛利亚大叫一声,然后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一般,恍惚地瘫坐在门前。紧接着,原本深蓝色的双眼,变成了猩红色的双瞳。她的嘴角露出了不可名状的笑容,笑容中充满了贪婪和野性。

犹如巨鲨终于挣脱掉了渔网;犹如饿狼终于寻觅到了猎物。

她的身体已不再抖动,只是用闪烁着红光的瞳孔四下打量。之后,她伸出手推了推实验室的大门,然而实验室已经用三道锁牢牢固定住了。

这点阻碍难不倒玛莉亚,她只是迟疑了一秒钟。

接下来她举起小小的拳头,一拳猛砸过去。

铁板一样的门,瞬间从门框飞了出去,又猛然砸在走廊尽头的墙壁上。接下来,门慢慢地倾斜,“咣当”一声倒在地板上,扬起了地上的灰尘以及虫子的尸体。

“我回来了——人类们!”

玛莉亚露出狰狞的面容,接下来她踏出了步伐。

周围的空气,在一瞬间染上了黑色的雾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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