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洛塔被小千干脆利落地干掉，他带来的这群士兵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重整了架势，又继续冲了上来。
他们都是在动乱之初就加入到弗诺辛斯家的人，早先也一同经历了镇压一些王权派残党的战斗，哪怕没有指挥，也不会说跟那些刚刚征召起来的农夫一样，变成一团散沙——倒不如说，头上限制他们的人消失后，他们还会更努力战斗一些，希望自己能有机会爬到那个空出来的位置上。
虽然看不懂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把洛塔干掉的，不过问题不大，自己这边人员配置齐全，有近有远，也都在一起战斗了好几次，默契也够，更何况对方只有一个人，优势还是在自己这边的，只要别乱了就好了……
在些许第一线士兵们如此的自我安慰中，小千将剑拖在地上，冲了过来。
“盾卫撑住！”
“拉弓，拉弓！”
此起彼伏的叫声响起，几名持盾的士兵迎了上来，大喊着对上了小千的冲刺方向，在他们身后，还有几名拿着长枪的士兵交替掩护着，平举着枪刺来。
小千看了他们一眼，眼神微微凝了凝，随后右手抡起，拉出了弦月弧光的剑刃猛地从地面上拉起，带起了一抔泥土在空中干扰附近弓手的视野的同时，小千精准的几下点连，身形未停，却是将几支枪杆全都划了一下。
作为最基层的士兵，他们所用的兵器不是什么好货色，枪杆只是普通的硬木制成的，别说铁杆那种货色了，这些枪的表层上连一层防削的竹皮都没有，小千只是这么一削，几支枪便全都废掉了。
削掉几支枪的同时，小千稍微矮了下身，重心下移。对于前方的几面盾牌叠起来组成的阵仗，她并不怎么在意，用嘴咬着刚才顺势换过来的刀把，小千伸出右手，纤细的手指像是在领导乐队的指挥者一般，凭空轻盈地摆动起来。
拿回自己的剑，小千继续撞了过去，而在前方，挤在一起朝她对撞来的三名盾手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巨大的阻力。
身体……压不过去……
将盾抵在身前，小千直直地撞入了三人中间，没有什么冲击的重响，就好像一台火车撞上一辆毫无防备的本田一般，三人立马飞到了半空中，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小千陡然偏转过头，持剑的右手猛地一挥。
那边是几名仓促放箭的弓手的方向，他们在敲着小千撞过了盾阵的瞬间，便直接松开了弓弦。箭矢如鹰般疾行而来，然而在飞行的过程中，忽然像是被人抬了一手似得，偏离了几名弓手计算中的轨迹，朝着上方飞去。
噗——
轻微的声响中，一名盾卫的头上爆出了一团血花，尸体摔下来已经没了动静，只剩下刚才与他一同的两名同伴牙齿哆嗦着的声音。
小千没有停。
“压住，压住她！”
目标只是一个人，洛塔手下这群弓手并没有像是在两军对峙时一样全体抛射来组成箭雨，而是分批次地射击，打算以箭矢来干扰、控制小千的动作。
但是没用，他们的精准度虽然很高，可是一发发箭矢过去，不是被那女人用盾挡下，就是干脆莫名其妙地偏离了方向，射到那女人身边自己的同伴身上。两轮射击后，他们自己都停下了动作，露出了惊慌与恐惧的眼神。
那女人已经过来了。
从一开始，小千选择的目标就是这群家伙。没办法，她当初还有闲工夫玩游戏的时候，向来都是选的刺杀职业，专门找着对手的dps还有奶妈开张的，这时候老毛病犯了，小千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前排对于她而言也是一刀一个的存在。
不过没关系，反正……都是割草了。
失去了束缚自己的一些枷锁，哪怕身处杀戮之中，小千心里也相当冷静，未曾慌乱。沐浴在血雨里，她偶尔会有些失神，然而周围本来是围攻她的士兵已经被杀破了胆，再加上两方的差距实在太大，哪怕露出了破绽，也没有人抓得住了。
随着时间的过去，更多的人倒下了，弓手、剑士、枪兵……地上肆意流淌着的鲜血越来越多，这一片范围内只剩下了血色。
月光下，树木哀嚎着歪到的地方，血流成河。
最终，小千抽回插在面前最后一名敌手腹中的单手剑，看着对方无神的双眼，双手使劲在自己肚子上扒拉着，想要把肠子塞回去，却根本不可能做到，只能无力地倒在地面上，失去了生息的场面，她叹了口气。
回头看看，周围零散地躺下了二十多人，只有几个人正在朝着外面爬着，小心翼翼地警惕着小千这里，见到她回头的一瞬间，全都站了起来，飞快地向林外逃窜。
小千没动，看了他们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她懒得去追杀这些家伙，杀人从来就不是她的目的。
丢下了那只已经彻底变成了红色的单手剑，小千拉起衣摆看了看：本来是用于隐秘行动的夜行衣上，早就全是沾染过来的红色液体了。
刚才的战斗中，她没有刻意躲避过这些泼洒的鲜血，甚至压下了身体下意识地闪避动作。一方面是这血实在太多，以她的实力还没办法像是格洛文那般在杀戮中也保持身上衣物的整洁，干脆懒得动了。
另一方面……她希望自己记住这些感觉。
腥臭、厌恶、恶心，反胃到想要吐的冲动……哪怕跟着娜娜这么久，经过了几次战斗，她早已习惯了血液的腥臭，也可以压下心中对同类残破的身体引发的恐惧感，然而没有哪一次，会比现在更让她有如此想要铭记下这些负面感受的冲动了。
这就是杀人的感觉……？
小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与刚才这只手握着的那柄剑一样，自己这只手也已经成了一条血手。
握紧了拳头，小千闭上了眼。从小，她就听着大人告诉她生命脆弱，只是现在，她才终于深刻地意识到了为什么大家要这么说。
就好像人类屠戮那些动物时一般，在经过了阿莱蕾跟格洛文针对性的特训的现在，她根本没有感觉到刚才自己在与那些士兵相互厮杀时有多少费力的感觉，不像当初跟大壮打架——那次只能说是打架——时一样，这一次，她只需要简单的挥动一下右手，又或者是带着盾牌去撞一下其他人，那么肉体破碎的动静，内脏爆裂还有骨裂的声音，人死前的哀嚎……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出现在她耳边。
只要动一下手，就可以收割一条性命。
记得刚才的战斗中，有人叫喊着什么‘那个恶魔过来了’，‘死神、死神……’之类的话……在他们心中，自己已经不是人了么？
啊，不对，自己好像早就不是人类了吧？
下意识地抬起手，在自己脑袋上刻意用布条缠了好几圈，故意藏住的耳朵上摸了摸，痒痒的感觉还有毛绒绒的手感一同传达到了大脑中，小千忽的睁大眼。
怪不得自己见到人类残缺的身躯时，体会到的不是当初偶尔好奇心发作去搜来看那些重口味图片时，从自己心底下一路遍及整个身躯的凉意与恐惧感，而更像是见到那些被虐杀的动物时的感觉……
那不是看到同类的死亡而由此及彼的心情，只能说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仅仅是同情，仅仅是伤心，仅仅是……自己在安全的状况下对那些不幸而感受到的悲哀罢了。
这是好事吗？
小千有些迷茫地看了眼四周，心里有些堵得慌。
她这头觉得心慌，皱着眉想要冷静一下，然而还没做出什么动作，陡然间又回过了头。
“小千姊！”
扭头的瞬间，吉莉安已经扑到了小千身上，大概是被小千身上比周围环境中浓厚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血腥味吓了一跳，吉莉安喉咙里咕咚了一声，就好像把之后的话咽了下去一样。
不过随后小吉也就恢复了过来，当初吉儿帮条件还很差的时候，她跟着罗文出去打架，也不是没有被那些断手断脚的人吓到过，眼下小千身上的情况虽然让她有些难受，但不至于像当初一样被吓到，“小千姊，你身上好臭……你没事吧？”
“没事。”
想要拍拍小吉的脑袋，然而看自己手上全是血污，小千也只能止住自己这个动作。抬起头来，跟在吉莉安身后，抱着豆油的娜娜也已经跟过来了，她可没小吉那么闹腾，跟不上小吉的速度。
皱眉看了看四周，娜娜将速度减下来，慢慢站到小千面前。她先是替豆油放了个护盾，为这被周围的血腥味熏来有些不安的小狗狗揉了揉脑袋，将它安抚下来，这才看着小千，一脸的无奈。
“好难闻哦……”
“对不起……”
挥挥手，碎碎念着给小千用了一遍清洁法术，娜娜叹了口气，“今天回去不准你跟咱睡了。”
“诶？！”
“呣，太臭了，清洁法术也解决不了这气味……最快也得明天才准你上床。”娜娜轻轻笑出声来，“今天只准你……抱着豆油睡。”
“呜，会把豆油熏到的……”发现这丫头是在调戏自己，小千忍不住嘟起了嘴。不过还没等她发表完抗议，娜娜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她。
被娜娜忽然抱住，小千先是怔了怔，感受着娜娜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厮磨着，她这才慢慢露出了淡淡的安心微笑，闭着眼反抱过去。
“下次自己出门之前，记得跟咱说一声，不然咱会担心的……咱现在只有你了。”
“……嗯。”
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根本不用在意的，不是吗？
空中的战斗还在持续，两人的温存只持续了一下，松开手以后，娜娜先是为小艾提供了两记增益buff。
那边战斗的局势并不怎么好，刚才小千需要魔素对自己的身体进行加持，小艾也只能压低了自己的战斗强度，勉强拖住那个古怪的黑袍法师不让他来对小千的行动进行干扰。直到现在，小艾才开始缓缓地提高着对小千的魔素需求，打算转入进攻的节奏来。
只是虽然她的进攻愈发猛烈起来，周围那些跟着黑袍法师过去的士兵却也已经习惯了她的节奏，这时候稍微有所变化，也难以一时间冲破对方组成的防御了。小千望过去的时候，正巧小艾被黑袍法师一通法术打得来有些焦头烂额，看起来有些狼狈。
得帮帮她才行了。
如此想着，小千重新捡起身边的单手剑，打算过去帮忙。只是见到了她的动作，娜娜忽然间叫住了她，示意她先等等，表情看起来有些严肃。
“先不着急，小艾还支撑得住。”娜娜开口道：“小千你过去解决那些士兵的话，虽然咱们这次能赢下来，但八成留不住那个古怪的家伙。有这个家伙在暗处阴咱们的话会很麻烦的。而且今晚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咱们会被偷袭，那家伙怎么确定下咱身份的……这些事情，咱也弄不太明白，如果咱的身份是暴露给改革派了的话，到时候可不好做……所以，咱们最好得想个办法把那家伙留下来，把他当做交易的筹码才行。”
娜娜的眼神冷了冷，“更何况，他身上有湮库巴斯的味道，跟那个混蛋肯定有关系……”
“那，我们要怎么做呢？”想着虽然跟尼米兹达成了协议，但不提这协议到底靠不靠谱的事情，那家伙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小千决定还是暂时不把这事说出来，免得干扰到娜娜的思考。
“嗯……”娜娜将右手捏在嘴边，“方法，要出其不意的才行了……对了，小千，你刚才在解决那些人的时候，是不是用了什么奇怪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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