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阳穿透破纸窗,射在张懿卿的眼皮上,将他从梦境中拉出。伴着清醒而来的是刺骨的寒冷,张懿卿叫苦连天。看了眼水缸中的水,幸好没有装满,否则水缸半夜就得被冻裂,到时候张懿卿怕是得被冻成冰棍儿。
挣扎着从被窝中爬出,抖着手从缸中敲下一大块冰放到炉上化开,用热水洗漱后,张懿卿又从一旁的衣囊内拿出一件廉价羊皮袄换上,骨子中的寒气才算减少了几分。
今天张懿卿并不打算干活,因为很快他就要离开晏城了,而且是永远。所以他决定今天要去城外扫一座坟——衣冠冢。
那坟是他娘的,已经走了八年,当年张家式微时带着张懿卿外逃,可终究还是躲不过,诸国宗师悉数来捕,以一己之力抗诸多宗师,为张懿卿争取时间。
最后尸骨无存,应该被诸侯所带走,说不定临死前还被几位诸侯所亵玩,果然自古红颜多薄命。
从薪枕下取出钱袋,这就是他八年来的所有储蓄。掂了掂手中的钱袋,总归有个百两白银,其中大多已换成张懿卿换做了诸国统一使用的大正银票。统一银票有利于各国商旅贸易,其中有些国家为吸引商旅投资,还特意提高通行银票对本国货币的折算比例。
此时东方鱼肚不过浮出一半,晏城的大多数人不是在逃命,就是睡觉等死。但张懿卿的肚皮此时既不如出逃之人般紧缩到察觉不到一丝饿意,也不像沉眠一般。事实上,昨日在王老儒家,张懿卿并没有大快朵颐一番,相反,在听了王老儒的话后,整桌菜对他来说只能用四字来形容,味如嚼蜡。
所以张懿卿的胃现在很惆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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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后,张懿卿估摸着门禁已过,便前往城外。途经殡仪铺,买上了些白酒,纸花等用来扫墓的东西。
别看那诸国铁蹄将近,但是这晏城中的一切都是井序有然,包括商业。因为能逃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在诸侯国都有些关系,想要安身下来不成问题;对于平民或其他基层官员来说,就算逃出去了,若不是在诸侯国安身,亦是无用的,因为这次那衮衮诸公可谓来势汹汹,妄图席卷八荒,为此不惜抗宗庙神意尽散的风险,所以就算逃到别国,也无非是早死与晚死的区别。
但是,与往日的井然有序不同,今天的城中弥漫着一股恐惧的气息,而这都源于一则消息。
从街上所传播的小道消息称:近日城郊已有多人被斩首,无关身份,家世参差不齐。这一消息让即将出城的张懿卿有些毛骨悚然,心想:难不成诸国已经把手伸到这儿了?我到底该不该出城?
但终归只是在心中想想,当张懿卿走出城门时,还是把这则消息放了下来。
出城后沿官路走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张懿卿的娘的衣冠冢。这衣冠冢建于一座坐北朝南的龙脉山上,面朝南方。
张懿卿的爹——张懿宸,张家长房,谋略鬼才,处剑刃同诸国周旋。亦心系天下,谋划诸国农业改革。
但天纵之才又如何?诸国铁蹄将你那傲骨踏碎了便是。
张懿宸曾率部5万,于南海之滨同诸国铁蹄20万众鏖战,机关算尽,殚精竭虑。
15万,这是张懿宸算尽天时地利人和所换来的大好头颅。最后,诸国联军用蝗群般的重骑,淹没了张懿宸最后的五千人马。虽说有些小题大做的嫌疑,但是被张懿宸的谋略所气恼的国君们那管得了这些,只要能够诛杀张懿宸,就算是如星海般的重骑怕也是能够从百姓的腰间挤出来。
可就算是重骑奔过,张懿宸最后还是凭借浩贤境所负浩然正气,持剑跪地,身上竟无一伤痕,唯有脑中神海已碎。
而衣冠冢之所以选址于此,就是因为张懿卿想让爹娘二人挨得近一些——至少在阳间如此。
张懿卿用身上的剑将冢身周围杂草拨开或切碎。这古剑看上去朴实无华,但是草一碰到剑刃就无声而落,切口整齐。由此看来,这把剑的工艺与材料至少也该跻身于剑榜吊车尾。恐怕这把剑就是张懿卿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
随着草慢慢被清理干净,一个土馒头也慢慢显现了出来,没有铭碑,没有任何能够显出冢的主人的身份的东西。这些东西只能用一道道凌人的剑意,刻在张懿卿的神海中,永世无法抹灭。
“娘,这是越夷的白酒,用的是咱张家配的高粱,”张懿卿颤抖着手将白酒洒满坟墓一周,话中带着弱不可闻的哭腔,“你不是一直念叨着酒这东西好喝,可是伤身,没法尽兴吗?喝吧,在那头使劲儿喝,不伤身。”随后又举杯遥对南海虚敬一酒,“爹,咱一家今儿个走一个。”语罢,仰颈将杯中白酒一饮而尽,酱香弥漫舌尖,醉意灌入神海,但却不至昏醉。
张懿卿借醉意靠在冢上休憩片刻,将白酒等收拾进篮中,迈步回城。
今日虽然不干活,但毕竟明天就要远行,所以还是需要购置一些干粮,为远行做准备。
张懿卿一路上哼着在花柳街口听来的调子,一边踏轻步而归,步子轻的没法在厚雪上留下脚印,显得有些诡异。
刹那间,张懿卿所着玄色单衣袖口震动,如鼓大风,大袖向后一挥,发出一阵金属碰撞声,甚至火花迸溅——是碳钢所铸之箭,射手臂力至少五十担!
与此同时,张懿卿神海内已架棋盘,展至周身百丈,以己为天元,不断推算出几个棋位,身随言动,依旧踏雪无痕 。
箭雨所过之处,皆携悲笛奏音,似鸣挽歌!
箭雨凌厉,张懿卿身法如疾风过境,更显从容——万箭雨中过,丝痕不染身。
在与对方周旋一番后,张懿卿断定这股人马实力只有掘脉水平,换言之,空有一身力气,根本无法施展附有神意的招式。
在了解了对方水平后,张懿卿决定速战速决。几息之间,他就凭借身法绕至那群人所藏树林中,然后奔至对方身边,像拧断鸡脖一样拧断了他们的脖子——干脆,利落。
半刻已过,张懿卿已经解决了其中大半,约和15名箭手。这些箭手显然受过有素训练,在张懿卿近身后第一反应便是抽刀迎战,且刀法尚可,让以体术应战的张懿卿有些吃瘪。
但好在张懿卿境界尚高,已灌神海,入悟瀚境,体术配合神海推算,拳拳凌厉,专攻要害,最后也能将对方的脊柱扭断。
半刻,虽说很短,但对于张懿卿来说,很长。这半刻的战斗已经消耗了他的大半体力,毕竟左右开弓,攻防兼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张懿卿再次大袖一挥,将射来的铁箭裹挟进袖中,又将铁箭悉数奉还,在树林中溅起片片血花。
终于,箭势停止,张懿卿终于能够喘口气了。周身无伤,但这都拜境界所赐,而且对手都只使用了碳钢箭,而非张家亡前所研制的磬钢,可破空而袭,其声如闻磬音,其速更胜鹰隼。绝不会如碳钢箭般轻易被张懿卿所牵引,但其造价则为碳钢两倍。
“去你娘的,拿磬钢箭射我啊!这箭都能把人给射穿了,那群倒霉蛋居然只是没了头?逗我呢吧?这股人马哪儿来的呀?”
张懿卿喘着大气抱怨着,但此时可没时间休息,他必须搞明白这群人是谁。
张懿卿蹲在身边一具尸体边,仔细观察。身负黄铜鳞甲,所系小囊没有任何文书,但绝对不是强盗。剑上有标志,但已被磨去,应是为了掩盖身份。弓与剑的情况相同,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了。
但推测应是诸侯国斥候。
虽说从身上找不到什么能推出其身份的东西,但是这群人腰间的小袋中却有着不少银票,搜刮一番后总计五百两。这点钱对于一个三十人的小队来说未免有些寒酸,但考虑到并不是来做卧底,而是在城外搞破坏的,倒也是够了。
“出来混就只带这么点儿钱,害臊不害臊?呸”为了宣泄自己的不满,张懿卿用脚踢了踢尸体,并且吐了口唾沫,置“死者为大”于脑后。
搜刮一番后,张懿卿虽然嘴上说不满意,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心里的暖流甚至留至脚部,把积雪化开了些。
到了城外,王老儒已至城门口等候,手中拿的则是张懿卿的行囊,脸上满是焦急之色,显然情况紧急。
但张懿卿偏偏不识抬举,带着喜色,大大咧咧的跑到王老儒面前,“老王你看,我去城外赚了波外快,整整五百两呢!挣翻了,嘿嘿。”他一边傻笑,一边还拿出五百两银票炫耀。
但下一刻,张懿卿感受到的是神海震动。王老儒被这小子不懂察言观色的性子给气的胡须飞舞,挽起袖子就是个爆栗。“都什么时候了,还贪这些小钱。刚刚收到消息,诸侯的兵马已攻破了西北联军的第一道防线,打到这儿不过一个半月的时间。要捞一笔得赶紧,你现在就走,东西都收拾好了,赶紧滚。”说完便把行囊往张懿卿身上套,把他赶上了一辆运客马车。过程之迅速,让张懿卿都没反应过来。
是时不过正午,冬阳当头而挂,沐浴着张懿卿的全身,使他充满了暖意。
但情况是否真将如这暖人的冬阳顺利,便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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