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隐约带来一声轻叹。白色的倩影出现在十三面前,挥手之间击碎了那道恐怖的雷霆。
看着眼前刻骨铭心的背影,十三的眼睛徒然睁大,无力跌坐在地。
“姐姐......为什么......这不可能......”
少女在十三面前蹲下,宛若星云一样的双眸平静注视着他,然后伸手摸摸他的头柔声道:“十三,你输了。”
“我......输了?”
十三眼中闪过一丝恍惚,略为茫然的环视四周。渐渐地,他仿佛想起了什么,身体颤抖,满脸苦涩。
“我输了。”
(!!)
而听到她的声音,巫冕难以置信地扭过头,看到那道身影时同样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下意识的否定,可映入眼中的身影却和记忆中那苍白的剪影完美契合!原本在十三那一刀下破碎的[世界之心]完好无缺悬浮在她肩头,散发着明亮的幽光!
什么也说不出来,思维像是生锈的齿轮咔嚓咔嚓艰难的转动。
(陌叶......还活着......?)
正体不明的异样感萦绕在巫冕心头,让他感到恐惧,遍体发寒,想要放声尖叫,想要夺路而逃!
然后这时,作为裁决者的神秘少女出现了。
(!!)
意识到什么的巫冕目眩,整个世界在他的动摇中加速崩溃。
——十三输了,她赢了!
——失败者,胜利者!
——[羽者]!
裁决者冷淡地宣判:“胜者——凌薇叶!”
结界嗡鸣震荡,似在庆祝胜利者的诞生。而随着裁决者的宣告,结界如蜡消融,露出了外界的景色。紧接着外界的景色也在模糊,天空纵横向四周裂开露出一片陌生的天地!
巫冕悚然打量这个新世界,脸上露出扭曲神的情。
没有蓝梦河!
没有铁桥!
没有新城区!
没有旧城区!
只有一座被时光锈蚀的、暗红的竞技场!而他们四人正在竞技场的正中央,如同生活在人造微型世界中的蝼蚁!
竞技场上空悬浮着十多张暗红的钢铁座椅,巫冕看到了冰幽宫宫主,猫耳之国国主,天真,狂狼,凛......在他们之上是一张漆黑的王座,王座上撑开一把黑色的洋伞,伞下是一个娇小的身影。
身穿黑色百褶裙的赫氽撑伞从王座上站起来,酒红的双眸俯视而下,她赞叹道:“精彩的战斗,无与伦比的幻术盛宴!”
(幻术?)
巫冕茫然抬起头,这个新世界同样开始动摇,开始崩坏,天空的碎片坠落,一如摩耶界。
赫氽低头看了一眼巫冕,又看了一眼某个角落里的猥琐男人,嘴角露出一缕莫名的笑意,随后转身消失。
座椅上的余者起身,向竞技场中央的凌薇叶点头致意后陆续离开。
裁决者走到十三面前,对战败者执行最后的程序。
无锋长剑搭在他的肩上,裁决者清冷的声音回荡竞技场之中:“汝将忘却,吾等铭记,愿尔等因缘再会。”
十三面色苍白,始终一言不发盯着凌薇叶。
凌薇叶平静和他对视,没有胜利的喜悦,她轻声道:“忘掉这一切吧十三,重现魁族是我的责任,不应该你来扛。”
“再见了,十三。”
裁决者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怅然,这还是她第一次向熟悉的人挥剑。但即便如此,长剑依旧无情斩落,没有一丝颤抖。
在长剑即将落到十三身上时,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促对裁决者说道:“旧城区五十二号有个女孩子,帮我向她说声对不起,告诉她不用再等我了!拜托了!”
巫冕呆呆看着十三,看着他向裁决者低下头,忽然明白原来他也有在乎的人,也会流露出苦涩的神色。
说到底,十三之所以那么憎恨他是因为他“害死”了凌薇叶,他要杀十三是为了给小海豚报仇。如今凌薇叶不但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还成了最后的胜利者,十三对他的憎恨自然就烟消云散。另一方面既然这一切都是幻术,也就是说小海豚的死也是虚假的,这么一来他对十三也没有了憎恨的理由。
而且十三已战败,马上就会被遣归参与[渊嘂]前的时空,两人的因果自然也就随风而逝。一念及此,巫冕不禁暗叹,心中对十三的憎恨也没有了。
“知道了,我会帮你转达的。”
裁决者应承下来,剑光划过,十三双眼神采散去,身躯如薄雾消散。
黑色的羽毛印记飘落到凌薇叶手背,但她气息并无多少变化,想必是因为十三参与[渊嘂]以来并没有获得多少力量。
裁决者闭眼片刻,声音在凌薇叶意识中响起:“凌薇叶,晋升序列第九!”
凌薇叶点点头,默默看着十三消失的地方无喜无悲。裁决者离去后,空旷的竞技场内只剩她和巫冕两人。
“呵呵......”
巫冕打破了沉默,笑声里尽是嘲弄,可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凌薇叶歉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
重复着这句在梦中听了多次的话语,想起自己在所遭受的一切,巫冕深呼吸压下心中的情绪没有接话,环视着这座被时光侵蚀的竞技场,他脸上的笑越来越浓。
整座竞技场就仿佛用铁锈堆积而成,连风也被染成了红褐色。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才是真正的[赤之竞技场]吧?”
“嗯。”
虽然在凌薇叶的幻镜里他不但在伽蓝市中活动,甚至还去了[若梦]并经历了许多事,但实际上他始终未曾离开竞技场半步。
“我有很多问题!”
“嗯,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或许是因为心怀愧疚,凌薇叶面对巫冕的咄咄逼人并没表现出不悦。
巫冕仰头看着不断剥落的苍穹,问到:“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你不是刚说完吗?这里是[赤之竞技场]。”
“我是说[赤之竞技场]建立在哪里?”
凌薇叶微笑道:“你的意识里。”
“什么意思?”巫冕眉头一挑:“你是说我如今还在你的幻术里吗?”
“不,现在我和你都在你的意识世界里。”
“抱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意识世界是什么?”
“意识世界,简单的说就是寄存你意识,思维,或者说灵魂的地方,而[赤之竞技场]建立在你的意识世界上。”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在讲玄幻小说吗?”
凌薇叶叹了口气,对巫冕的理解能力很头痛。
“说是玄幻其实也没错,那我再简单点说吧,你知道俄罗斯套娃吧?”
凌薇叶意念一动,面前排列出三个套娃,然后她拿起最小的一个。
“这个最小的,最核心的,代表你的意识世界。”接着拿起较小的那个:“这个表示[赤之竞技场]。”
她将最小的那个放进较小的那个里面,道:“我以你的意识世界为核心建立了覆盖在你意识世界之上的[赤之竞技场],最后这个则是你所见的伽蓝市,覆盖在[赤之竞技场]和你的意识世界之上的第三层。你和十三战斗时所看到的结界并非和外界一样,而是伽蓝市本身就是最大的结界!然后你的意识离开第三层的意识世界,从最内层来到了最外层......”
凌薇叶将套娃递到他眼前,静待他理解这一切。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伽蓝市],第三层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我在你意识世界中编织的一个漫长的梦境。”
“梦境......?”
巫冕环视着这个正在崩溃的世界。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一个漫长的梦?”
他想到了家人,想到了梣葵,想到了小海豚,想到了新城区和旧城区,想到了自己吃过的,碰过的,见过的,阳光,雨水,天空,大地,想到自己身边的人的喜怒哀乐,想到自己度过的每一天......
他难以接受的抱住头,沙哑低喃:“全部......都是虚假的?”
(我也是......虚假的?)
人生被否定的恐惧和彷徨让他无所适从。
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凌薇叶编织的梦,那这个梦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
是“前世”被凌薇叶一念创造的瞬间吗?那就是自己的起源吗?不,所谓的“前世”也只不过是这场梦的其中一个片段而已吧?
“喂,你没事吧?怎么突然哭了?”
凌薇叶见巫冕突然见他抱头流泪,不由得吓了一跳。
“我哭了?”
巫冕闻言一抹自己的脸,确实在泪流不止。
“呵呵......浮生若梦,原来我的人生只是你编织的梦境,一场大梦,还真是可笑啊,哈哈哈......”
凌薇叶纳闷看着他:“什么人生大梦一场——”
接着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巫冕不由得无语长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我不知道是我的表达水平太差还是你的理解能力有问题,总之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算了跟我来吧,我从头到尾给你解释一遍。”
不等巫冕开口,两人面前空气漾起涟漪,咖啡店箱庭直接出现在两人面前,凌薇叶推门带着他进去。
店内没有人,布局和桌椅的样式也和巫冕之前所见有着明显的区别,不过稍微一想他就明白了其中原因——虽凌薇叶说这是他的意识世界(地盘),但对于凌薇叶(有背景的包工头)这样强大的幻术师而言,改变一个人的认知(非法占用并且违建)显然不是什么难事,何况他之前所见的也是凌薇叶向他展示的箱庭。
两杯红茶凭空出现。
凌薇叶优雅的抿了一口:“虽说只是虚幻之物,但味道还是一样的。”
“啊,嗯,谢谢。”
他没有动,显然对凌薇叶的话抱有很大的怀疑。
凌薇叶摇摇头,也不吊他胃口:“巫冕,首先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是一个真实存在人,而并非什么虚幻的存在!”
巫冕看着她梦幻的双眸,想要从她的目光里辨别这句话的真伪。
凌薇叶坦然和他对视,巫冕微颔首默然不语。
“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浮生]、[若梦]两个世界,以及[渊嘂]和[羽者]的事吗?这一切都是真的。”
巫冕疑惑半晌,很快明白她所指的应该是在[若梦]北域时冰幽宫宫主意小威跟他提及过的名为[渊嘂]的游戏。既然这一切都是凌薇叶编织的梦,那么梦中的人自然也就是她的化身。
“我是[渊嘂]参与者之一,对手是十三。”
“那魁族的事?”
“真的。我和十三都是来自魁族,也就是从你们所说的异世界而来,魁族族灭只剩下我和十三两个仅存的族人也是真的。”
“那,什么是假的?”
“你是假的。”
凌薇叶的话语让巫冕心一颤。
她径直说下去:“当年妖皇来到幻界教我《幻魂书》,凭借着母亲留给我的庞大魂力我轻而易举修炼到了一念化身成界。然后我离开了幻界在虚无中创造了摩耶界,这些都是真的,你看到的都是我真实的记忆。”
她看着巫冕的眼睛认真说道:“但是我没有创造你,反而所有涉及你的记忆都是我捏造的,为的就是让你在“刹那轮回”中相信自己是被我创造出来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跟催眠一样。幻术依托于意念,在别人相信之前自己先相信。虽然在我编织的梦境中我能让你轻易拥有和我一样强大的力量,但是你灵魂太弱根本无法掌控那份力量,若是强行将我的力量转移到你的意识世界里甚至有可能造成你的意识世界因负荷而崩溃。”
“意识世界崩溃?”巫冕面色一白,站起来指着窗外道:“它现在不就是在崩溃吗!”
“这不是负荷崩溃,不用担心,等会我会详细跟你说。”
巫冕将信将疑坐下,皱眉道:“凌薇叶,你该不会是看了那些玄幻小说认为痛苦是增强意念的最快捷径,所以才编织了这么恶心的一个梦吧?”
“啊哈哈哈......怎么可能......嘛?”
“嘛?”
“总之关于这件事我必须跟你说声抱歉......原本我只是想随便编个故事适当的刺激一下你,让你的意念强度达到能承受我力量的时候就停止的,但随着事情的发展情况变得不受我控制了,我也轻视了十三的偏执,这都是我的错......”
巫冕冷哼一声,一想起梦中所经历的事就忍不住一阵邪火,不过看着凌薇叶低眉顺眼的样子终究还是忍住了:“这么说小海豚的事也是假的吧?”
“不,她的事是真的。”
(!!)
巫冕猛地站起来,面前的咖啡倾倒,流满桌面。
“你再说一遍?!”
凌薇叶撇嘴道,倾倒的咖啡如同时光倒流回到杯中:“你有想过吗?为什么每次在你意志动摇要放弃为她报仇的时候,她就会在你的意识浮现?莫非你以为那真的只是你的心魔?”
巫冕的面色顿时阴晴不定,他回头细想,发现确实如同凌薇叶所言,自从得知凌薇叶是被自己“害死”之后,每当他想要以死赎罪的时候小海豚的幻影就会在他意识当中浮现。
“你的意思是......?”
凌薇叶苦笑道:“没错,事情之所以会发展到超出我掌控的地步,她正是其中一个推动因素。”
“不可能的。”巫冕冷静道:“小海豚虽然古灵精怪,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她不可能干涉你编织的梦境。”
凌薇叶饶有兴趣的问到:“你是凭据什么得出她是普通人这个结论的?”
“因为我和她是朋友,我认识她已经三年多了,我对她的了解比你更清楚。”
“那只是你认认知当中的她,但是经历了这次的事之后你还敢说自己看到的都是真的吗?”凌薇叶蓝色的双眸直视巫冕,嘴角勾起莫名的笑意:“在今天之前你会怀疑自己生活的城市是虚假的吗?看到的天空是虚假的吗?身边的人几乎全是虚假的吗?”
巫冕一窒,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这些只不过是你的片面之词,我不会因为你几句话就去怀疑我的朋友——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小海豚是什么人?为什么十三他说小海豚是他杀的?”
“总之她不是个普通人,具体的事就不要问了,我只是觉得对你有愧才提醒你一下。至于十三杀了她,我猜十三一开始只是想要刺激你,后面见你很在意所以就懒得改口了吧?好了,关于她的事就到这里吧。”
凌薇叶似乎对小海豚忌讳莫深,浅谈即止。
(小海豚真的还有另一层身份吗?)
一想到小海豚还存在着自己所不知道的一面,巫冕就觉得有种荒诞的感觉。如果凌薇叶说的是真的,他完全无法想象连凌薇叶编织的梦境都能够干涉的小海豚是何等的姿态,又为何要催化他和十三的关系。
不过既然凌薇叶闭口不谈他也不好追问,只能将疑惑埋在心底。想到这里,他忽然心一动想到了另一个人。
“凌薇叶,梦境中的梣葵......她也是你创造幻影吗?”
凌薇叶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不是!”
(!!)
巫冕默默捧起冷掉的咖啡喝一口,吐一口浊气,面无表情的道:“知道了,谢谢。”
凌薇叶意外的瞄他一眼。
“那摩耶界的崩溃也是假的吗?须骨和红鲫他们——”
“摩耶界崩溃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凌薇叶黯然一叹:“幻界崩坏是我离开幻界之后发生的事,十三找到我的时候我才知道,当我们赶回幻界时整个幻界除了古树其余地方都被虚无吞噬了。真正的原因正如你所知,那就是魁族人修行中掠夺了幻界太多本源,以至于幻界无法承受而崩溃。梦境中我父亲封印了全族的灵魂,但实际并没有。若非遇到了妖皇,面对着那些幸存的族人我唯一的选择就是将摩耶界变成新的幻界吧?但逃避也好,自私也好,我无法接受那样的命运,我做不到牺牲自己为族人求来一个生存下去的世界,我不愿重复我母亲的悲哀,我不甘心自己的一生就这样迎来结束。于是我将除十三之外的所有族人封印进古树当中构成了幻界的[世界之心]然后交给十三,这样即使我出了什么事也还有十三在——顶着魁族公主的名头,我自然有义务重现魁族,所以我主动让摩耶界崩溃然后和十三一起踏上了旅途,寻找重现魁族的方法——你还记得在我的记忆里,我最后见了妖皇一面吗?”
巫冕想了想,确实有这么回事。
“当时妖皇向我提起了[渊嘂],所以我毫不犹豫的答应要参与。只要我能从[渊嘂]中胜出,我魁族将重现,必将能够永远传承下去。”
说到这里,凌薇叶身上流散发出凛冽的气息,强大的决心表露无遗。
对此巫冕唯有保持沉默,她身上所背负的是复兴一个种族的重责,不是一句“加油”或者“我相信你能行”就可以减轻的,至少这种话由那个叫妖皇的人说出来或许才能带给她一丝抚慰。
“一路上我和十三围绕着[由谁来重现魁族]这个问题发生过多次争执,他的性子你也看到了,一旦认定的事根本不会放弃,偏执得很。”
想起在竞技场中她面对十三说的那番话,巫冕确认道:“所以这场决斗是用来决定谁扛起这个责任吗?”
“嗯,我和十三约定,若是他能在幻术中胜过我,我就同意由他来参加[渊嘂]......呵呵,他的幻术什么水平我一清二楚,他怎么可能赢得了我。”
凌薇叶又是一声叹息,不想再谈论这些,转而问到:“刚才跟你说的就是你的[前世],还有什么疑问吗?”
巫冕摇摇头,所谓的[前世]基本就是以凌薇叶的记忆为基础编造的故事,除了制造痛苦增强他的意念和让他学会魁族的幻术外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大意义。
“那么,接下来就是关于你[今生]的事吧!”
巫冕微微屏住呼吸,他的心底多少有些动摇,身体因为紧张而绷紧。
“所谓意识世界,其实就是我们在梦中所见的世界,梦见的事物不同,意识世界也会随之改变,故而意识世界可谓变幻莫测,光怪陆离。而我所拥有的就是能够进入别人意识世界,并改变意识世界的力量。”
凌薇叶看着巫冕:“但是,即便是我要进入一个人的意识世界也必须基于一个前提,那就是对方已诞生意识世界。”
“也就是说对方在做梦吗?”
“没错,只有对方诞生了意识世界我才能在这基础上对之进行改变。”
巫冕眺望窗外,总算明白了自己目前的处境。随即眉头皱起,有些惊疑不定。他回想自己从小到现在的人生经历,记忆始终都很连贯,并没有任何断点。
似乎是读懂了他的疑惑,凌薇叶笑道:“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找不到由现实到梦境的转折点?”
“嗯,如果如你所言这里是我的意识世界,那这个梦是从什么时候,从哪里开始的呢?即使是从我被带到[若梦]那晚开始计算,如今已经过去了将近四个月,怎么可能存在如此漫长的梦境?不说我房间里放了好几个闹钟,睡过头了的话我母亲肯定会叫我起床的。”
凌薇叶幽幽道:“如果,她知道你醒不来呢?”
“......诶?”巫冕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刚才我说了,你所见的伽蓝市实际上只是我以你的意识世界为基础塑造的梦境,是用来覆盖[赤之竞技场]的纱布,那么生活在这个世界当中的你自然是一道意识——巫冕,现实中的你,已经在医院里昏迷了一年多......这个梦境已经持续了一年多。”
凌薇叶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巫冕耳边炸响。
“我......昏迷了一年多?”
“嗯,其实我们一年前就见过面了。”
说完她的外貌开始发生变化,巫冕一呆。
一年前,他在和梣葵钓完鱼回家途中,眼前的女子拖着行李箱向他问路,说是要去参加一个比赛。
巫冕喃喃自语:“梦......就是从遇到你之后开始的吗?”
凌薇叶轻轻摇头:“不,是在那之前!”
(在那......之前?)
巫冕忽然感到一阵寒意,让人厌恶的触感在他背后游走。脑海中浑浊的暗涌翻滚,昏暗的视野中水草摇曳。惊恐失措的两人在湍急的河水中拼命挥动双手,他们想要大声呼喊,一张嘴肮脏的河水立刻从口中灌入,胸腔残余的肺气咕噜噜从口鼻蹿出,咽喉里一阵刺激性灼痛。
他猛地站起来,盯着自己战栗的双手,胸膛急剧起伏。
“刚才的——是什么!”
“想起来了吗?想起来吧,那一天梣葵落水了,你跳下去救她,这些都是真的。”凌薇叶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彼方传来,不带一丝温度:“但你们都没有从河里出来,从你带着梣葵爬上岸那里开始,全部都是我编织的梦境。”
巫冕无力跌坐回椅子上,脑袋里嗡嗡作响。
也就是说他的时间在一年前已经停止了,这一年里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凌薇叶编织的梦,一个庞大的幻术,一段虚假的时光.....
“抱歉,让我冷静一下。”
他抱住头,双手使劲揉按太阳穴,这一年里经历的一切在脑海中不断浮现然后破碎。
箱庭外,整个世界天翻地覆,孤零零的箱庭悬浮在世界的正中心,天空的碎片拖着长焰从它身旁轰隆坠落,大地龟裂下沉,岩浆汹涌,如同末日降临。
梦起,意识世界诞生;梦醒,意识世界破灭。这一点即便是凌薇叶也无法阻挡,在决定告知巫冕真相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她一边淡然看着窗外的景色一边喝着咖啡。
将近过了十分钟,巫冕才接受这一切,箱庭外的世界也随之安静下来,但破灭并未停止。
“为什么我会昏迷那么长时间?难道我变成植物人了吗!”
“你跳下河后脑袋在水底似乎碰上了什么东西,我救你上来的时候你已经头破血流,意识模糊了。我去过一次医院看你,医生说你很大可能已经变成了植物人。”
巫冕顿时瞪大了眼睛。
瞧着他万念俱灰的样子,凌薇叶不由得哑然笑道:“放心吧,你并没有变成植物人。”
“那我怎么醒不来?”
“回到家之后你还会想着回家吗?”
巫冕摇摇头,明白了凌薇叶的意思。他一直将凌薇叶编织的梦境当成了真实,对他而言他从来都没有“昏迷”,又怎么会想过“醒来”。
(说到底还是这家伙的错啊。)
“虽然我将你和梣葵救了起来,但因为我对治疗一窍不通所以那时候我能做的只有稳定你的意识让你保持在半清醒的状态。”
凌薇叶笑着道:“加上跟十三争吵的有点烦,于是我就问你,想不想做个有意思的梦,你迷迷糊糊的就答应了。”
“这个梦可没你想象中的那么有意思。”
“所以很抱歉。”
“算了,都过去了,就当做了个噩梦吧。”
巫冕抚摸一下自己的胸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取走心脏的痛楚。现在看来心中那份虚假的情意被取走了或许是件好事也说不定,否则梦境中的心情残留会让他对凌薇叶抱有多余的感觉。
(她是否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以那样的方式抹除我对她的[感情]呢?)
望着窗外已进入崩坏尾声的世界,巫冕喃喃道:“梦醒了......一切都结束了。”
凌薇叶陪他品味这场梦最后的余韵:“但对我而言,这只不过是个开始罢了,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
“十三......他会怎样?”
“现在的他应该在流萤镇吧?那里是我们决定参与[渊嘂]的地方。战败者被遣返参与[渊嘂]前的时空,记忆也只会保留在参与[渊嘂]前,对十三而言我就是突然消失了,时间过去了一年。”
“你的序列排名应该很高吧?”
“序列第九。”
“这不是超级厉害嘛!”
这已经是屹立于[浮生][若梦]两界之巅的排名了。
“能实现愿望的只有唯一登临巅峰的人,十七与最后又有什么区别。”
“至少你的机会比别人更大不是吗?”
“话虽如此,但想要超越我前面的那几个人实在太难。”
凌薇叶忽然问到:“你知道现在的序列第六是谁吗?”
“六势力的掌控者之一?”
“不是。”
“赫氽大人?”
“赫氽大人没有参与。”
巫冕又想了想,但在他所知的人当中,最强的就是赫氽(由凌薇叶也称她大人判定),其次是凌薇叶,然后就是十三他们,如果不是赫氽的话会是谁呢?
看到巫冕皱眉苦思的样子,凌薇叶笑着说道:“算了,反正醒来后你也会忘记这一切,告诉你跟不告诉你也没区别。”
“嗯?醒来后我会忘掉这一切么?”
“这也是为你好,作为一个普通人知道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况且这也不是个好梦。”
(但这将会是我有生以来最精彩的梦......)
巫冕在心中自语,嘴上却说着:“确实不是个好梦。”
这一年里发生的事不断在脑海中闪过,醒来的话就会忘记还真是让人遗憾。不过醒来之后,这份遗憾的心情也不会存在了吧。
“那么,时间也到了,让我们就此别过吧。”
凌薇叶捧起咖啡杯,拿起银匙在杯口轻敲三下。
叮——叮——叮——
珠落玉盘的清脆声音,带着某种奇异的旋律在店内回荡。
叮铃——叮铃——叮铃——
门上的铃铛随之共鸣。
铛——铛——铛——
接着店内的壁钟也发出浑厚的响声。
三种声音交织缠绕,空气漾起阵阵涟漪。
“铃声定义空间,钟音定义时间,敲开迷魂归途。”
细细低语中,碧绿的藤蔓从箱庭的墙壁涌出,缠上桌子和椅子,这家店仿佛刹那间走过了百年光阴。
藤蔓在店内穿插交织,在巫冕身后编织一面青铜镜子。
凌薇叶翻手取出一枚白子放入巫冕手中。
“我以为这个都市传说也是你编出来的?”
“这倒是真的。”
她上前一步,理顺巫冕的衣领,恍惚中两人就像回到梦中那个山谷的木屋前。
看着凌薇叶星云弥漫的双眸,巫冕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下意识的抬起手。
凌薇叶按住巫冕的双肩,轻声道:“这只是一个梦,是梦就会醒来,是梦就会破灭,是梦就会忘记,你我不同世界,终究只是萍水相逢。”
说罢微笑着将他往镜子一推,就像那天梣葵将他推下深渊。
“再见了,巫冕。”
这一次巫冕心中没有恐惧,只有淡淡的不舍。
(一定是因为那份虚假的心情在作祟吧......)
在被镜面吞噬之前,他大声问道:“我们——还能再见吗?!”
“如果你能认出我的话。”
最后一块天空碎片化作流光,如天罚将悬浮空中的箱庭撞入大地!
下一刻,整个世界一震,嘭的一声闷响化作尘埃疯狂膨胀!在膨胀到达某个临界后,无尽尘埃倏然向着中心收缩坍塌,化作一块六角石板静静漂浮在空中,石板上无数画面沉浮。
世界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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