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也曾经说过,莫特扎家现如今已是从富人区搬到了下城。
房屋简陋,歪歪斜斜的小径旁散乱着垃圾,周围的道路污水横流。但就是这样的地方,唯独只有莫特扎家门口的那一片小院门前种植着花草,虽只是野花野草,并不是什么高贵的品种,但还是给这只有黑白的地方带来一点点春意盎然。
直到这一刻。
一只手伸了出来,抓住花茎,将整株植物连根拔起。只是拔起还不够,为了泄心中的愤,他还狠狠地将花丢在地上,用力地踩上去,碾至整朵花分崩离析。
一直到气喘吁吁,他才停下。
不用多说,他就是剧院院长。
他用带着仇视的目光盯了莫特扎家的门许久之后,握紧了手里的东西。这些东西他出发时还没有,是他在半路上走了弯路执意去拿的。
是火石,和浸过油的一点就着的火把。
院长在此时此刻,已经是纯粹在让本能操纵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要选择放火,而不是不直接冲进去,拿刀之类的东西直接把莫特扎和他的妻子直接杀死呢?
院长自己也不知道。
在院长的后方,两人远远地吊在后面,不紧不慢。见院长停下,他们也停了下来,虽然看似跟踪,不过真要说起来,倒更像是春游。
“喂,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本来熟视无睹地看着院长摧残莫特扎家门前的花草的帕西瓦尔,在见院长终于准备使用拿来的火石与火把,开口问道。
但看他的表情,却是一点都不慌张,却是相当地游刃有余。
特里斯坦则是叹了口气:“啊啊,白费了啊。亏我还屈尊给他当了马夫,早知道他这么不听劝,就不这么做了。”
“不过最后选择了放火啊……”
“说起来你知不知道?”
“哈?”帕西瓦尔好奇道。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帕西瓦尔可没这个闲工夫一直盯着院长等他动手。
再说了,哪怕是点着了有他在这里,根本不会造成什么危害。
所以不如聊聊天也好。
“有人做过心理研究——”
帕西瓦尔玩味地看着特里斯坦:“除了你以外还有人会做这个?”
“好吧,我承认,是我做过心理研究证明,”特里斯坦苦笑摆手,“纵火犯们都是非常偏执的人。”
“他们内向、胆小、神经质、不满的情绪在内心积累,以后发展为强烈的情绪、偏执,最后才会纵火。”
帕西瓦尔微笑着听着,突然翻了个白眼,展现出了与原来的自己不同的另一面:“所以呢?和别的罪犯又有什么两样。”
帕西瓦尔是个喜欢微笑的人,与他人交流时他的笑容常常挂在嘴角。
但是,一直微笑的人,难道就不能算是所谓的“面瘫”和“扑克脸”了吗?
不过,只有在和这些他真正认可的朋友旁,他才会展露出别的表情。
“他们啊,就拿这个人来举例子。”特里斯坦丝毫不以院长为意,完全把院长视为实验对象。
“自尊高,忧郁,愤世嫉俗。”
“钻牛角尖,冲动,自卑。”
“异议!”帕西瓦尔竖起一根手指,“自尊高和自卑是反义词哦。”
特里斯坦轻笑:“这可不一定。”
“比如说吧。”
“一个人欺骗自己的朋友,说自己赚了一笔大钱。”
“当有人指出他依旧贫穷时,他就会大发雷霆,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一个很有自尊的人。”
“但实际上,他的内心深处却是比谁都自卑。”
帕西瓦尔若有所思道:“他的自尊是建立在他的谎言之上的?”
“也不一定是谎言,”特里斯坦努努嘴唇,“你看那位。”
这毫无疑问就是指院长了。
“他的自尊,就是建立在自己的靠山之上的。因为自己的靠山得来的自尊,在靠山垮塌之后就什么都不剩了,只剩下心底里的自卑蔓延,直至将原本的自己吞噬殆尽。”
“还有呢?”帕西瓦尔歪着头,一边瞟着久久没有动静的院长一边问道。
“纵火者们多半是懦夫。”
“与大多数的暴躁,易怒的杀人者相比,他们要更加懦弱,甚至要比一般人更加懦弱。”
“因为只是放火而已,他们无需直接面对活生生的人。”
“啧啧。”帕西瓦尔嘴角轻扬,“是啊。”
“明明知道自己最恨的人就在屋子里,却连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
“这反派角色当的,也是够失败的啊。”
“话就说到这里了。我有点累了,这家伙到底动手不动手?”
与帕西瓦尔的话相称的,则是过了这么久,却还是一直呆立在那里的院长。
特里斯坦耸肩:“你别忘了殿下说的话,他动手之前我们都不能抓他。”
“所以这才让人感到烦躁啊!明明他吃了那么多回扣,要不是他扎克也不会变成那样。这些随随便便找点理由出来,早就能把他抓进去了。”帕西瓦尔跺了跺脚。
“你跟殿下这么长时间,难道还不知道殿下的想法吗?”特里斯坦悠悠道。
“是啊。”帕西瓦尔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殿下是在给他最后的仁慈。”
他们两人跟随这位年轻的,却号称大陆上最大的刽子手的王子殿下也不是一点两天了,他们当然知道这位王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王子可以接受很多事情。
例如扎克子爵,滥杀无辜,逼良为娼,这些事他都做了,但还是保住了一条性命。
纵然有他是国家的功臣的原因,但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他没有触犯到王子殿下的底线。
“不违背王子殿下的命令……啊。”
这才是真正的底线。
贵族腐败糜烂早不是一天两天了,王子殿下虽看在眼里,但一时半会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若是王子殿下已然吩咐下来,却还是明知故犯的话。
那只有死路一条。
因为扎克子爵的原因,帕西瓦尔一直很讨厌这个院长,认为是他带坏了子爵。
但是此刻不知为何,他倒是有些莫名地同情这位院长。
那是因为啊。
在他动手的那一个瞬间。
就是他的死期。
就在身后他不知道的两人议论纷纷的时候,院长则是一直在犹豫着,踌躇着。
他虽然为人卑鄙,却从来没有亲手做过杀人这样的事情。
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却没有做出这种事的勇气。
就这样想着,不经意间,他回想起了过去。
“努力了这么久,但凡有点天赋,也该成功了吧。”
那是在一次作者的集会之上,自己躲在角落里,无意间听到有人议论起自己。兴冲冲地偷听,却只听到这样的东西。
在自己哭泣的时候,在自己不开心的时候,有一个人帮助了自己。
“给,擦擦眼泪吧。”
那人给自己递了一块手帕。
泪眼朦胧时,抬头看去。
明明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却安慰着比他年龄大不知道多少的自己。
随即,少年走到了集会的正中间,受到了所有人的瞩目。
那也是自己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名字。
莫特扎。
“那个,”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搜寻着,“你也要一起吗?”
他指着自己。
从那以后,自己也因为是“莫特扎的朋友”而比以往有名了。
当时只觉得,是天使一样的人。
可也是从那时开始,也出现了龌龊的想法。
与莫特扎会面的时候,是自己内心最无力的时候。
自己却连痛恨自己也做不到,只知道怨恨他。
怨恨如此耀眼的他。
怨恨比自己年轻那么多,却能获得成功的他。
明明是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凭什么获得大家的喜欢?
明明不需要帮我,凭什么要去多管闲事?
凭什么他能成为如此轰动的剧作家,而我的作品却没什么人知道?
凭什么?
凭什么?
从那以后,自己就迷失了。
抄袭莫特扎的作品,一步一步地堕落。
直到最后,向莫特扎请求原谅,却被失望的他直接拒绝。
那个时候开始,原来的自己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人生下来就带着原罪,这些原罪被分为七种类型,其中之一被称为“嫉妒”。
抄袭的人明明是自己,但因为一切的一切,嫉妒填满了自己内心。
后来。
一直到后来。
已经没有什么原因了。
莫特扎已经不再有名了也好。
莫特扎已经没有人在乎了也好。
优不优秀有没有才华讨不讨人喜欢,根本没有理由,一定要毁灭他。
就是这样。
“王子的命令?”院长终于动了,带着那一丝癫狂,“有谁在乎吗?”
火石轻搓,溅起火星,火把点亮了。
温柔的火光摇曳着,像是蛋糕上的蜡烛,在黑暗中预示着光明。
摇曳,摇曳,摇曳。
火把掉到了地上。
鲜血喷溅到地上。
他的身体,倒在地上。
“真是抱歉啊。”帕西瓦尔双手抱胸,站在尸体身后唏嘘道。
他的手上带着精钢制的爪子,爪尖还带着血迹。
“走吧?”特里斯坦从身后走来,扛起院长的尸体。“剩下的他们会善后的。”
帕西瓦尔没有说话,跟了上去。
落在地上的火把上,倔强的火星最后亮了几下,消失不见了。
在特里斯坦的背上,院长的尸体还维持着死前的最后姿态,笑着。
帕西瓦尔叹了口气。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明明,不会到这个地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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