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的阳台上，少女坐在桌前享受着难得的下午茶时光。
突然，身后伸出一只手臂，将她从桌边扯入城堡里面。
然后，手臂的主人将她抱住。
少女抬起头，看着那人——不，应该说那条龙的双眼。
龙的脸色有点难看。
“说过多少次了，别到城堡外面去啊！如果被其它龙发现你还没有死，我的麻烦就大了！”
少女伸出手，环抱住龙的脖子：“那我总得透透气啊……只是在阳台没关系的啦，这里又这么偏僻，平常也没什么人过来……而且，既然害怕被别的龙发现……谁让你当时不杀掉我呢？”
龙突然笑了。
他低头，在少女的额头上留下一个浅吻。
“——哪有那么多理由，小心点总是好的，我不想失去你……而且，说到‘当时’，你也是一样的吧？……所以，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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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的百岁成年礼前夕。
还是在龙的图书室里。
图书室已经不再像以往那样，到处堆满蕾丝、碎布与线团。现在的图书室，要整洁太多了，满屋的图书，一张桌子，一张椅子，还有一具明明出现在此处会很突兀，但无论是少女还是龙都意外地没有这样的看法的水晶棺。
“所以呢？捣鼓了一年，我很期待看到你的成果呢。”少女站在水晶棺的旁边，强迫自己微笑着，看着龙手中捧着的东西。
龙同样看着少女，眼神有些悲伤。他抖开手里的白色团块——一件漂亮的白色婚纱，比想象中还要美好，晃了少女的眼。
少女看着那套婚纱，终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但她紧咬下唇，最终也没有不争气地哭出来。龙捧着婚纱，走到少女的身边，少女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眼前的纯白婚纱。
依然是龙最喜欢的风格，蕾丝花边绣了一层又一层。珍珠，水晶……龙在制作裙装的时候总是不知道浪费为何物那样拼命往上面添上各种珍贵的宝石。少女一度非常讨厌他这样的风格，但是，这条裙子出现在面前时，她却没法像往常那样，吐槽他的做法了。“……哈哈，应该，会与我很相衬吧。”就连笑，也笑不出来了。
少女闭上眼，突然又睁开，一扫脸上的阴沉与悲伤。她一把将婚纱扯过，走到帘子前站定。回头，她最后向龙露出一个笑容：“谢了。虽然有点迟……这一定是我收到的，毕生最好的生日礼物了吧。”
一帘隔开。
帘子内，少女终于无声落泪。怕污了这纯白婚纱，于是少女擦干眼泪，默默地换上了这套裙装。一生只能穿一次的重要礼服……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被允许穿上了吧。
帘子外，龙的手中紧握着一个透明玻璃瓶子……越握越紧，仿佛要把它握得粉碎。
……
水晶棺中，少女已换上婚纱，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为她苍白的脸添上一丝血色。
一如龙所料想的那样，少女乌黑的长发与那纯白的婚纱的搭配很完美。一如龙所料想的那样，少女会成为最好的仪式信物。
躺在棺里的少女看着龙手里的瓶子。
“这就是你说的那种，喝下去之后会立刻平静地死去的药？”
“嗯。”
“呜哇……虽然听你说过，不过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可以做出这么变态的毒药耶……”
“……害怕了？”龙看了少女一眼，喝下了瓶子里的液体。
“只是担心啦，这条裙子那么好看，如果我死掉的时候会七窍流血什么的，不是要弄脏了……还有就是，有点舍不得你这个处女控的变态而已。”
“……那么，最后，再送我一个亲吻吧。”
“……再见了。”
龙俯下身子，吻住少女的双唇，将液体灌入了少女的喉咙。
少女的眼前变得模糊一片，最后，陷入了无边的漆黑。
——真空水晶棺中的少女，此刻，终于真正变成龙的仪式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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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的百岁成年礼的五天前，正好是少女18岁的生日。
“喂，你和我打一场吧，真正拼上命的战斗。”这天上午，城堡大厅的饭桌上，用完早餐的少女这样对龙说。
“……我以为你早就放弃挣扎，接受成为我仪式信物的命运了。”龙喝下一口咖啡，托着下巴，直视少女的双眼。
少女起身伸着懒腰。离开前，她留下一句话：“一小时后，我在后院等你。”
一小时后，城堡的后院。
少女身上穿着的，不再是龙提供的裙装。
这套衣服，是她一年前被龙抓来时身上穿的衣服。男式的上衣与裤装，轻便的皮甲，黑色长靴，乌黑长发扎成单马尾，增添了一分帅气。此时的少女看上去与男性无异，她取出背后的弓箭，摆出战斗的姿态。
“屠龙勇者时代的正装啊……看来你这次是认真的，要和我搏命？”
来到后院的龙远远就看到少女的装束，一如一年前初见她的模样。
“什么叫‘屠龙勇者时代’啊……虽然被你这变态抓住了，可好歹我现在也还是屠龙勇者好吧……”少女在战斗前的第一句话，由于龙槽点满满的发言，语气变得有些无奈。但她依然绷紧神经，注意着龙的一举一动。
龙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双翅膀。
手臂不知何时布满了坚硬的鳞片，手指越来越长，最终变成了龙形态时的爪子。长长的指甲看起来极具攻击性。看到龙开始部分变化形态，少女不免有些紧张。虽然没有完全变成龙的形态，但他现在的样子，已经意味着解放出大部分的实力了。
双方都没有轻率地抢先发动攻击，只是沉默地站着，观察着对方的动作。过了许久，龙突然动了——他夸张地叹气了。
“我说，其实我刚才突然才发现一件事。”
“什么？”
“这场战斗从本质上就不公平啊！”他故意用非常不满的语气抱怨着。
“哪里不公平？”
“对我不公平啊！……虽然我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自信的吧。先不说出全力了，我就算要对你出手也要考虑很多事情啊！又不能弄伤你的身体，最重要的是不能弄坏你的脸啊！要是等一下脸不小心划花了怎么办……又要考虑怎么打赢又要顾虑不伤害到你……真是，太不公平了……这还有打的意义吗？离百岁成年礼也没几天了，这几天你就消停会吧算我拜托你了……”
“……”少女被龙突然的长篇大论弄得有些昏头了。
“你也觉得很不公平了吧……你老实说，你就是想骗我提早杀了你才想出这个方法的对不对？就只剩下五天了，你就不能放弃挣扎吗？”
“你傻吗？放弃挣扎？现在不打，再过几天还怎么打？我站着让你打吗？我管你什么公平不公平啊！你背后那对翅膀本身就是一种犯规好吧！”
“还狡辩呢……”
“……我会沉默只是因为我又一次深刻地认识到你到底是有多白痴啊，你这处女控。”
“……喂！不要再这么叫了！这是我的错吗！”又一次被少女称为“处女控”，非常不爽这个称呼的龙真的生气了。
“对对对，你整个族群都是变态，满意了？能开打了吗？还要继续废话？”
——之后，少女不再言语。
她沉默着，瞬间拉弓搭箭，瞄准龙的心脏，射出的箭划破沉默的空气，发出尖锐的声音。龙早有准备，抖开双翼飞上空中，手里已握住一团气流，轻轻挥手，地面突然被压塌出一个大坑。幸好少女早就料到有这么一招，赶在地面被龙的魔法压塌以前，她就已经跑到龙的背后，没有半秒的迟缓，一支又一支地向龙的心脏射去。龙笑着，缓缓收起双翼，从天空落下。
——城堡的后院，突然传出巨大的爆炸声。
硝烟散去，少女腰间的短刀已经刺破龙胸前的鳞片。
少女望着龙的脸，咬紧了下唇。
龙有些发愣，看着胸前的短刀。几秒后，他终于反应过来，抬头，正好与少女四目相对。眼神中，竟然带着一丝欢喜。
“啊啊，没想到你会用炸药……应该说，我不可能让你持有这种危险物品才对，所以才会没料到这一招啊。”
“嗯。我一直就把炸药藏在这套衣服里，因为只有一份，我也得小心使用……虽说做了充足的伪装，原本也还是没有自信真的能骗过你的真实之眼。”
“……看来是我大意了，算了不说了！来吧，用力一点刺进去啊，心脏外面的那层魔力保护膜虽然薄，不过还是很硬的，你那小刀要刺进去还是会有点吃力的。”
出乎龙的意料，下一秒，少女苦笑着，却将短刀从他的胸口拔出。
“你……”
“下不去手啊。”少女的笑里藏着无比沉重的苦涩，“我也没想到啊，真有这么一天到来的时候，我居然会下不去手杀了你这个变态。”
“谢谢你陪我打了这么一场，我总算是明白了——”
“这下，作为屠龙勇者的我，就真正意义上地‘失格’了吧。”
少女站起身，把手中的短刀往旁边随手扔开。
“离百岁成年礼，还剩下五天了对吧。”
“——所以，我也就只剩下这最后五天可活了吧。”
少女没有回头，径直离开了后院。只剩下茫然的龙，看着自己的双手，恍惚间，接住了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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