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碎碎的星光飘落于山林之间,如同孟冬时令的初雪,落在还未结冰的湖面,瞬间就融化了。
神殿外依旧是黑夜的主场。
四周呈半包围状分布的小树林,树木茂盛,巴掌大的树叶层层叠叠,撑开了一道保护伞,即使是某个无云的夜晚,月光再明亮,恐怕也穿不透这严密的防护。从外面望去,树林里黑漆漆的,越往里越加深邃,深邃到好似有一种魔力,在吸引着凝望它的人。
夜晚无风,静止的树叶没有沙沙作响,只有树林里的漆黑处偶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也许是什么爬虫走兽在夜晚出来活动了吧。
随着这窸窸窣窣的声响愈来愈大,如果有人在附近,估计会感觉有什么东西离树林的边界越来越近。
原本漆黑的树林里,突然亮起了一团火光。火团并不大,只有手指粗细,飘在空中。
这火焰不像平时那样,黄中带红,而是白里透着点蓝;焰心处还飘浮着一颗略微显黑的珠子,在火焰的包裹中胡乱地跳动着。
这团蓝白色的火焰在空中左右摇摆,一点点地向树林的边缘飘动。紧随其后,一团又一团蓝白色的火焰在黑暗中莫名地燃起,不一会儿,漆黑的树干间遍布了这种火焰。如果再离得远一点,或许会误以为是成群的萤火虫在开集会。
随着火焰的越来越近,它的真面目也开始显现出来。
那是一个人,步履蹒跚,弓着腰,艰难地前进着。那团火焰来自他的一只眼睛,那浅黑色的球体是他的眼珠;他的另一只眼睛好像已经瞎了,睁开的眼皮之间黑漆漆的,又或许只是这一只眼没有燃起蓝白色的火焰,所以看不清罢了。
衬着火焰与微弱的星光,他枯槁的面庞皮肤干瘪而泛白,层叠的皱纹堆积了一处又一处的阴影;早已抿不上的嘴唇一开一合,其间露出泛黄的牙齿,退却的牙龈让牙根快要裸露在空气中;头上已经没有了毛发,仅存的几根长短不一,白如蚕丝,孤零零地附着在皱起的头皮上。身上的衣物也破破烂烂,有几处甚至只有稍许的细线相连,好似轻轻一扯便会断开;或许是光线太暗,破烂的衣物没有什么光泽,灰蒙蒙的,像是刚从泥土中刨出来一样。
陆陆续续,这些火焰都显现出真身。有的两眼都燃着这蓝白的火,有的一头白发还算浓密,有的身上刀疤深过干瘪的皱纹……总的来讲,大同小异。
这些人,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们一步一步,逐渐迈出了树林,向着神殿包围而去。
不一会儿,这股隐藏树林中的庞大数量就将神殿围得水泄不通。
“闪开,闪开。”
声音所过之处,“人群”趔趔趄趄地让开了一条道。
只见一男子大步向前,一路踢开未来得及让开的这些非人。
男子脚蹬皮靴,身披夹克,胸前敞开,露出健壮的胸肌;一头稀碎的短发,在星光下泛着紫色。
男子走到最前方。抬头望着塔顶那唯一有光亮的阁楼,自言自语:“月已经上去好一会了,现在什么状况,也不发个信号。”
男子又环顾了一圈自己身后的这些非人:“这些个异鬼全是半成品,估计一会打起来只能靠量来消耗他们了。‘鬼族计划’就这么提前了,要是再多一点时间,肯定能做出更完美的作品。可惜了空那具躯壳,要是月杀了他之后能带来给我做实验,绝对会比这群用人类尸首做出来的东西好。”
这男子显然就是七子中剩下的释了。
释又抬头望着塔顶,贪婪地笑着:“不过也没什么关系,那具尸体迟早是我的实验品。不,能有幸成我的实验品的可不仅那一具尸体,我会好好期待着你们在我手上变成完美的作品。”
释还在意淫着他那美好的愿望,突然间,一声巨响从塔顶传来。
那是一场爆炸,冲天的火光点亮了整个漆黑的夜,像似要吹散天空中层层遮蔽的乌云。塔尖在爆炸中被掀飞出去,在空中翻过了身;爆炸的冲击震塌了整个阁楼,裂纹如同游蛇一般,沿着塔身迅速蜿蜒;皲裂的墙身从建筑主体上剥离,坍圮成万千瓦砾,从高处坠落。
释迅捷地往后躲闪。
“砰”的一声,崩塌的墙体砸在释原本站立的地方,巨大的冲击震碎了地面,裂纹如蜘蛛网一般扩张开去。溅起的尘土紧随着地面的裂纹,向四周迅速扩散,一波又一波,像是暴风雨来临时海边的浪潮,前赴后继。
前排那些躲闪不及的异鬼们,纷纷被压在瓦砾之下。
有的整个被压在下面,消失了踪影;有的还露出手脚,挣扎几下,也没了动静;有的较为幸运,只是缺胳膊少腿罢了,严重点的被拦腰截断,他们或站立或匍匐……这些异鬼早已失去了作为人之时的疼痛。
待灰尘渐渐消散,露出残破的的神殿,钟楼已经完全垮塌,下方的建筑也被砸的七零八落。
废垣残瓦之间,有几道人影,依稀可见。
樱落在低层建筑的屋顶,她怀中搂着两眼迷离的幻。插在幻胸上的匕首已经被拔出,樱左臂托着幻的后背,右手捂住幻胸前的伤口,掌间泛着绿色的光芒。在光芒照耀下,伤口正以极度缓慢的速度在愈合。望着不断从伤口处溢出的鲜血,樱焦急万分。
一块落地的残破墙体上,月半蹲着,身上的衣服有被烧毁的痕迹。她一手捂嘴,“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鲜红的液体顺着指缝流淌。一旁,华站立着,双眼依旧紧闭,头稍稍上仰。
顺着华没有露出的目光望去,崩坏的阁楼处,黎飘浮在空中。
黎的双瞳泛着燃烧般的金黄,俯视地面;脚尖踏在虚空中的魔法阵上,双臂向两侧展开,左手边飞舞着火焰的精灵,右手握着闪耀的雷鸣。他的嘴角微动,似在呢喃自语,一道道魔法阵在空中展开。
望着这一切,释咧开了嘴:“杀戮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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