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雪呢……」
夜空与静海交融，一望无涯的黑幕为背景，高悬天际的圆月显得特别巨大，仿佛下一刻就会坠落头顶。
雨点夹杂半透明的雪花斜斜地洒落，啪啪地摔打在旧货船的甲板上，慢慢在不平的钢板上聚成小水洼。
一只精莹欲滴的**小脚怯生生地探出，蜻蜓点水般轻轻点在反映月光的水洼上。几只葱嫩可爱的脚趾刚没入水面，线条优美的白嫩小脚猛地弓起，飞快地缩回。
「呜，好冷……」
暗浪拍打船舷，推得船身微微倾斜，复又摆荡回来，轻轻的摇晃引致固定集装箱的钢索发出喀喀的绷紧声。集装箱倒垂下来的遮雨帆布形成的阴影里，两个看上去五、六岁的小孩抱着膝，肩并肩地坐着。
同样套着款式呆板，明显不合身的宽大棉衣，身形略高，又短发短裤的应该是男孩，旁边短裙长发的看上去是女孩。
「冷、冷!」
小男孩噙泪揉着发红的脚趾，亮顺的黑发，扑闪扑闪的绯红双眸，黑灰相间的骯脏小脸下粉嫩的肌肤细滑紧致，轮廓分明的五官以男性来说妩媚得过份。
「话说，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他歪歪头，看着黑发黑瞳的小女孩用以女性来说也可爱得犯规的萌萌表情呆呆回答:「分组的大姊姊说晚上不能乱跑……」
「哦，她这么说呢，但为什么非听她不可?大家都是被运送的货物，她只是狐假虎威，别理她……而且，你不觉得很可怜吗?」
「哦?」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回答，弱弱的双眸跟随小男孩的手指望向天空。
「雪……不是很可怜吗?好不容易降下来，可还未落地便融化了……」
薄透的细雪盈盈飘舞，风声中簌簌而落，可最终却只有雨丝掉在遮雨布上缓缓滴落，再也不见雪花的痕迹。
「它们为了来到这个世界应该也付出了很多的努力，但却在落地前便消逝不见，存在的仅仅是眨眼的瞬间。还未开始便已终结，什么也未体验就失去所有可能性，结果连一点痕迹也留不下，真是悲伤的情景……」
「唔?」看上去不到五岁的小女孩傻乎乎地望着摇头晃脑的小男孩，黑漆漆的双眸慢慢浮现星星:「你好聪明!虽然听不明白，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哼哼，那当然，我和一般人的身份不同!我家可是上级公民，我妈妈每天只要拿着水晶球摆摆，就有无数人抢着送钱给我们；我爸爸更厉害，听说他有一个联邦最强金融诈骗师什么的帅气外号!」
「哦哇，最强炸片吃，听上去好酷!」
「嘻嘻，那当然……」
「啊，那你为什么在船上?」
满脸自豪的小男孩得意洋洋的表情忽然一窒，绯红双眸鬼灵精地转转，他挺挺胸，嫩红的小嘴翘起。
「当然是去开创自己的道路!我不想依赖父母的荫护，听说离岛是个平民百性都能出头的地方，我要靠自己的双手白手兴家!」
「哇，好可靠的样子，明明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
迎着小女孩闪闪生辉的祟拜双眸，小男孩灰污污的脸蛋隐隐透着红晕，他嘟嘟嘴，不自在地侧脸回避。
「那你呢?你怎么上船的?」
「我爸爸是军人……」
「哦，也就是战争孤儿呢，每年都占了迁往离岛名额的大头。」
「孤儿……我爸爸死了吗?」
「诶?」小男孩回过头来，只见小女孩懵懂的双眸向他投以湿润的目光，长长的睫毛渐渐敛起，她低下头喃喃说:「对啊，原来爸爸他死了……」
「啊，那个，抱歉，总之别哭!」
看着小女孩萌萌的脸蛋上睫毛微微抖动，小男孩手忙脚乱地安慰，没想到她抬起头奇怪地望向他:「哭?你要哭吗?
「才不是!你……不伤心吗?」
「伤心……不知道。」小女孩歪歪头，长长的黑发滑落，她托着粉腮，双眸迷糊地眨动。
「有一件想不明白的事……你那么聪明，能帮我想想吗?」
小男孩凝视近在眼前的白嫩脸蛋，略带婴儿肥的脸颊上绒毛微微曲起，可爱得令人忍不往想大啖一口。
「放心，交给我吧!」
「嗯，爸爸离开前，告诉我要保护好……到底要保护好什么?」
「诶，他没说吗?」
小女孩摇摇头，长及脚裸的黑发随之晃动。
「唔，应该是让你照顾好家人的意思……你母亲呢?」
「母亲……」小女孩皱着眉思索:「嗯，爸爸离开后，有一天妈妈把我叫到房间，指着炭炉，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自杀……」
「诶，自杀!」
「她说家里没钱了，抚恤金什么的好像被侵占了，这样下去交不起帐单货款，问我还想不想活下去。我点头后，妈妈又说如果她死了，我就成为战争孤儿，不用担心债务，还能去离岛开始新生活……」
「你妈妈真的很爱你……」
小男孩犹豫地伸出小手，温柔地抚摸小女孩的头顶，迎着她糊涂的双眼，深深叹口气。
「还真讽刺，联邦原本就是因战争而统一的政体，为此设下严苛的规则，一切为战争让步。如果是数十年前，没有任何人敢冒大不韪向军人遗属伸手，然而，人心变了，漫无止境的战争磨灭了人们的耐心……」
纤细的小脚轻点水洼，他凝视荡开的涟漪，露出和稚气容貌不符的深沉表情。
「几十年来，联邦财政早被几何上升的军费压得喘不了气，而无数前扑后继军人留下的遗孀便成了最后一根稻草。煎熬的生活每况愈下，对军人牺牲的宣传也早以麻木，在联邦公民的眼里，保家卫国的士兵不在是英雄，而是偷盗大家最后面包的鼹鼠，而政府也有意无意地转移矛盾……」
哗啦啦的雨声中，小男孩怜惜的目光转向听得迷迷糊糊的小女孩。
「结果，一切为战争让步的社会里，军人反而成了地位最低的过街老鼠。」
「……哦，虽然听不懂，但你知道的真多呢!只是……」
小女孩鼓起粉嫩的脸颊，不解地呢喃:「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只余下我一个，那我要保护好的又是什么呢……」
她疑惑的双眸自然而然地投向好像什么也知道的同伴，小男孩迎着她纯真的眼神，默然片刻。
「其实呢，我一直想要一个妹妹……」
「哦?」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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