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北境 罗莎联盟 普罗西亚边疆区 卡廷市
联盟历12年 12月31日
少女莉利亚走在拥挤的人群中，黑色的素服穿在她的身上显得宽大，脚上的靴子破了好几个地方。
路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讨要施舍的修女，都对她避舍不及。
当她走进一家烤肉店给店主施以祝福。店家不耐烦地拍了一下铁叉，扬起一片燃灰。
“走开走开，我这里是烤肉店，可不是丧服店。别站在这里让客人感到晦气！”
“先生，行行好。就三戈比，这点钱连个黑面包都买不到呢。”
莉利亚低声哀求着，换来的却是店主无情地一掌。
“走开！只有顾客才是我的上帝！三戈比，哼哼，你如果天天来，一星期就是二十个戈比！这钱就够买好几个白面包了！”
捂着脸颊，莉利亚微闭双眼，慢步走出了店铺。
刚刚走出店门，一个一戈比硬币砸在了她的后脑勺上。几个客商一脸坏笑地看着莉利亚，仿佛在看一个乞丐。
“好好拿着，这可是我们几位老爷难得的施舍。在上帝面前多感恩我们几句吧，哈哈。”
上帝才不会祝福你们这样的施舍者，除非他糊涂了！
莉利亚赌气地将硬币捡起，并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
一戈比也是钱，对于寄居在修道院的她来说，多讨到一戈比，也可以减少修道院的负担。
她所在的安哈尔特修道院是个破旧的修道院，修女们在平日除了自我修行，还要管理菜地和农田。
地里的收成，也只够几十个孩子与修女每餐享用一碗没有油水的杂菜汤和一块硬到可以当板砖的黑面包。
因此，在市集讨要施舍，就成了修道院的修女们改善生活的主要途径。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很多孩子患上了严重的伤寒，在缺少药品的情况下，祈祷的作用是显得那么有限。
且不说鸡鸭鱼肉，哪怕是几个鸡蛋，都可以救人性命。
所以今天一早，她迎着刺骨寒风，来市集上讨要施舍。
冬日的风越来越大，莉利亚不住地朝冻红的手吹气，街边摊位正在卖热茶和热牛奶，一杯只需要2戈比。
尽管如此，她还是强迫自己绕开那些店铺。
2戈比虽然不算什么大钱，但是不应该花在这样奢侈的享受上。
毕竟，到了冷得不行的时候，还可以去餐馆讨点免费的热水，没必要花钱。
她不停地说服自己，加快脚步，将所有的美味佳肴甩在了脑后。
掂量了下布袋里的食物和腰际口袋里的零钱，不由地深叹一口气。
今年的冬粮已经没有多少了，不管怎么说也要让病人们吃一碗青菜多一点点的杂菜汤啊！
没有药的情况下，如果营养跟不上的话……
“哟，这有个小修女呢，这么小就出来讨钱了。我这有几个硬币，要不要......”
“哎呀，快走远点。穿身丧服你就以为她是修女了？谁知道是不是骗钱的小孩。”
莉利亚一脸哀伤地转过身，看见身后一对情侣正从她的身后快步溜走，像避开瘟神一样避开了她。
救救我的弟弟妹妹吧，我真的不是骗钱的。
她想对那对情侣喊出这句话，却还是憋在了嘴里。
因为他们已经走远，消失在人海中。
少女捂紧肚子，在雪中慢行着，尝试向街边的每一家店铺讨要，却都收到了拒绝。
路过炸串店门口，肥胖的警察局长正啃着一串滴着热油的炸奶酪，看见莉利亚后，他本能性地将椅子往里头挪了挪。
她不好意思地快步离开，忘记讨要施舍。
而就在离她不远的棉花糖摊点前，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正在和父母一起吃一份大大的彩虹棉花糖。
她看着女孩手中的棉花糖，默默地红了双眼。
每一个人都在享受着，大口嚼着难得的美食，畅快的饮料，无论富贵与否都能找到自己的享受……
祈求布施了这么久，都没人想到递上一杯热水，或者三戈比的热饮料。
求了那么多人，口袋里还是只有一戈比，连面包皮都买不了......
恨意，嫉妒，诸如此类的恶意慢慢爬上了她的心头。
想到修道院里躺在病床上的大家，莉利亚神色凝重地嘟囔道。
“神啊，这是为什么？”
话音刚落，远处的摊贩集中地突然传来一阵阵的爆破声，飞溅起大量的雪水和泥水。
爆破的余响还没完全散去。一阵刺耳的尖啸声忽然从半空中传来。
莉利亚抬头一看，只见阴霾的天空中划过一道航迹云，一架小型飞机在空中划出一个奇异的十字图形后，迅速飞离了城市上空。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几位戴着羊头面具的黑袍人冲上大街，毫不犹豫地拔出冲锋枪，对周围的民众开火。
慌乱中，一个壮汉一把推倒了莉利亚，她正想爬起来，又有几个人将她再度推倒，毫不犹豫地踏着她的身体逃命。
她一次次倒下，面无血色，身上满是鲜血，伤痕和他人的鞋印。
脚上的皮靴被踩掉，黑色的素服也变得破烂不堪。双脚踩在积雪里，单薄的袜子无法保护双脚。
“你们......不要走，不要全走了啊。”
“谁，谁来帮帮我啊......我的脚......”
她挣扎着爬了起来，一步步往前挪。
由于受伤，她走的越来越慢，被逃亡的大部队甩在了身后，变成了一个孤零零的目标。
铁靴踏地的声音越来越近，恐惧遏制住了她继续向前的勇气。
黑袍人慢慢围了上来，冲锋枪在冰冷的空气中散发着热气。白羊面具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诡异，神秘，充满着震慑力。
“不……你们要杀的，要杀的不是我，不是我……”
她转过身，缓缓举起双手。
黑袍人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举起冲锋枪，连瞄准的动作都没有做，毫不拖沓地扣下了扳机。
就在那么一瞬间，一个足以被遗忘掉的一瞬间。
莉利亚第一次感觉到了没有归属的无奈。
年幼的孩子们，可以在家长的庇佑下逃生。
握有权力的长官，可以让部属出于各种目的地为他着想，帮助他逃出升天。
情侣，至少有几分钟的时间里，双方都希望彼此能够活下去。
而自己，却要在这里，被人遗忘地死去了，无能为力地死去了……
只因为自己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儿。
此时，她能感觉到的却只有空洞的枪口的威胁。
哪怕有一点点现世的依靠。
也就不会被人彻底抛下，只能孤独地坐以待毙。
“上帝啊！我侍奉你，歌颂你！现在你救救我啊！”
“谁来救救我，救救我啊！”
“嬷嬷！院长！快来救救我啊！我不想死！”
“爸爸！妈妈！”
她跪在雪地里高声嘶吼着，全身不住地颤抖，然而声音只是在楼宇间回响着，并没有人来。
没有童话故事里突然出现的王子和英雄，没有魔幻故事里的好心的巫师，哪怕一个挺身而出的普通人都没有。
莉利亚一脸不甘地直视着向她走来的黑袍人，以及那一副副令人恐惧的白羊面具。
紧紧死咬着细嫩的嘴唇，任凭无名的眼泪流下。
“哒哒哒”几声清脆的枪响，一阵剧痛迅速从莉利亚的腹部传来，突然感觉到自己接触腹部的手掌中有一股热热的、滑滑的感觉……
她怔怔地端详起自己那只染得鲜红的手，以及还在不断淌血的腹腔。
红。
不参杂有任何杂色的死亡的红。
苍白的嘴唇上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她轻轻抱住鲜血迸流的身体，正如一个临终之人会从牧师那里得到临终祷告那样。
十几发子弹打穿了她的脑门和腹部，将护着腹部的双手和双臂击碎，头盖骨也被子弹巨大的动能击穿。
她倒在了冰冷的雪地上，被鲜血沾染的嘴角上，依旧残留着。
无奈的微笑。
就这样，结束了吗？
从被抛弃中出生。
在冰冷的施舍中苟活。
最后什么都没有拥有过，就这样死了？
“请不要哭泣，献给上帝的小女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止，雪花停在了半空中，狂风吹过的痕迹被刻印在天空上。
一个女性的光影出现在了莉利亚的身旁，怜爱地轻抚着她被鲜血沾染的面庞，将她轻轻拥抱。
“和我走吧，去开启你的另一段人生。”
“只要白夜和冬日未曾消失，这片土地就不会允许你死去。”
光芒耀眼，几乎驱散了黑暗和阴霾。
在光芒中，濒死的莉利亚从被冬日的烈火燃红的街道上，凭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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