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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 熟识的陌生

Ⅰ 熟识的陌生

普通似乎是苏生的代名词。

顾名思义,苏生非常普通。家庭普通,外貌普通,身高普通,身材普通,声音普通,用的东西普通,穿的衣服普通……唯一能让人称赞的,就只有优秀的学习成绩。

不过依照苏生舍友江婉的话说,她还有一点让人羡慕。

苏生有一个发小,文艺点说,算是青梅竹马。

这个发小从小到大都很受欢迎。这么说吧,他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初吻就被一个高他一年级的女生强行夺走了,五六年级的时候就有女生给他送情书。苏生因为和他关系好,所以就不停的被当做捎情书的人。小苏生不懂事,每一次都拆开看一眼。只能说不愧是小学生,开头基本上都是《再别康桥》的前两句,大概是连这两句诗的意思都不知道吧,就好像郑重其事地抄上,再写上几个字“给帅帅的杨锐凯”,让人起鸡皮疙瘩。

不过好在苏生和杨锐凯都是明白这诗的大概意思,可不是表达对爱人的爱意。所以每一次在把情书交给杨锐凯前,都像例行公事一样要先问一句——

“又是《再别康桥》,你要吗?”

两人这样你问我答久了,自然就产生了默契。

“不要,我可够不到西边的云彩。”

而后二人相视放声大笑,这封信就这样,连本人都碰不到一根汗毛,就丢进了垃圾桶。

就这样,两人升上了同一所初中,又碰巧被分进了同一个班,家又住得近,所以每天都一起回家。而杨锐凯自然还是那么受欢迎,所以很多女生都喜欢他,但是碍于他身边的苏生,又不方便和他接近,苏生自然就成为了这些女生的眼中钉。慢慢的,生起了八卦的苗头,有过分的,会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找上苏生,厉言警告一番。不过苏生并不在意,因为八卦毕竟是八卦,无中生有。但为了避免误会继续扩大,苏生还是采取了措施。

“我要加入社团了,以后不和你一起回家了。”

有一天苏生丢下这么一句话,免不得让杨锐凯又生气,又伤心,又自责,他知道苏生这样做是因为和他的八卦。

而就在这时候,苏生认识了实验社的社长——兰皓如。

而苏生和他说话的契机,是因为一个可笑的误会。苏生入社后,翻看社员的名单,发现了这个秀气的名字。当时她也没多想,拽住身边最近的男生,想认识这个名字的主人。

“这个叫‘兰皓如’的女生是谁啊?”

可苏生没想到,她拽的这个男生,碰巧就是“兰皓如”。

“我就是这个女生。”

“啊?”

兰皓如一脸不服气,不过他不生气,因为从小到大,已经有不止一个人因为他的名字,把他当成女生了。

“哦!原来是个男生啊,名字那么秀气。”

“不仅是个男生,还是你的社长。”

“咦?社长?啊……!”

苏生满脸通红,羞于自己竟忘记了社长的名字,羞于自己对高自己一个年级的学长的无理。

两人渐渐熟络起来,相处久了,苏生也不把兰皓如当什么“社长”啊“学长”啊看了,甚至比和杨锐凯还要玩的开。渐渐地,苏生和杨锐凯的交流少了许多。苏生并不怎么在意,而杨锐凯却浑身难受。毕竟与他熟的女生,除了苏生,没有一个不是动机不纯的。

初二下学期一天下午杨锐凯纠结了好久,去了实验社,想找苏生谈一谈。结果一推开实验室的门,里面只有兰皓如和苏生。让杨锐凯震惊的是,苏生正泪流满面,但看起来却无奈的笑着,而兰皓如正做出一种准备给苏生擦眼泪的姿势。

“喂!你干嘛呢!”

杨锐凯看见苏生流泪,瞬间就急了。苏生是个坚强的女生,她从来没在外人面前哭过,杨锐凯最后一次见苏生哭,是小学时苏生把家门钥匙丢了的时候。

“苏生,苏生你怎么哭了,他干了什么吗?”

杨锐凯双手放在苏生的肩膀上,弯着腰,有些心疼,有些恼怒的看着比自己矮一头的苏生。苏生一脸惊讶,还没缓过神来,就见杨锐凯,耳朵根一红,举起拳头就朝着兰皓如去了。

兰皓如一把用手抓住杨锐凯冲过来的拳头的手腕,微微叹了口气,把他的手甩开。

“看来是有什么误会吧,你别冲动,我们只不过是做洋葱上表皮的实验。苏生……她眼睛比较敏感。”

“……她眼睛敏不敏感不用你说。”

杨锐凯的脸红到耳根,但是碍于面子又不肯服气。

“那……你干什么要帮苏生擦眼泪。这种事她自己也会干,一定是你做了亏心事。”

兰皓如无奈笑笑,就像看着小孩子钻牛角尖,即使他只比杨锐凯大一岁。

“这是学长对学妹的关心,不可以吗?非要说亏心事的话……”

“好了,社长,不用跟他拌嘴。”

苏生看不下去了,因为洋葱而流的泪也早就干了,有些生气的看看杨锐凯,给兰皓如道别后就拉着他走了。

“干嘛,胳膊肘子向着外人了。”

杨锐凯撅撅嘴,赌气地抱怨,全然是一副孩子的样子。苏生也不理采,仍然迈着大步向家走去。

“不是我说,诶!你这态度怎么回事,以前可不是这样啊。”

杨锐凯有点急。

“看我不顺眼了?莫非你喜欢上那个学长啦?哦,难怪你当初突然要入社团,这么回事啊。”

苏生白了他一眼。

“不喜欢。”

“也是,他还没我一半帅呢。”

“嗯,你还没他一半成熟呢,你看你刚才的样子,像个小孩子。”

杨锐凯恼了,但他的确理亏,而这种理亏面对苏生的理直气壮,显然显得极为的渺小和懦弱。

杨锐凯话憋在嗓子里说不出,但看起来非常气愤的样子,快步走回去了。

第二天,苏生上学碰见了杨锐凯。本觉得昨天有些冲动,想去和杨锐凯道个歉。但是杨锐凯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没有一丝感情,甚至有些冷漠。这是他面对苏生从未有过的,让苏生浑身一寒,竟觉得极为恐怖。

不过这也不怪苏生,想想,如果和你相处了很多年的朋友,突然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待你,难道会坦然自若吗?只会觉得害怕罢了,甚至都会觉得,那人只是拥有你所熟知的人的皮囊罢了,他的精神对你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杨锐凯。”

苏生跑上前去唤他,她还是不死心。他觉得杨锐凯绝对不是一个能轻易改变自己性格的人。况且这样的小事,也不能轻易改变她和他十年的关系。

“嗯?”

苏生脸瞬间变得煞白,吸了一口冷气,快速的跑走了。

要是往常的杨锐凯,至少都会回一句——

“早上好!”

而且是特别热情的那种。但是这时的杨锐凯说出的这个字,是从鼻腔里硬挤出来的,冷冷的,就像刚化出来的冰水,干脆利落的打下来。

苏生跟随着兰皓如,去了全市最好的高中,理所应当的,杨锐凯也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这所高中。

我们姑且将这所高中称为S中吧。

S中是一个非常开放的高中。这里的开放并不是指男女生交往的开放,不过就算有男女生交往,老师也不会管。这里的开放是指S中的所有活动都有学生一手操办,学校和老师从来不会参与。学生想举行任何的活动,只需要递交文书,等待审批即可。其中,每年一度的社团大集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S中的社团大集在每年的十月底进行,目的就是各社团宣传纳新。所有的社团会摆上桌子,在操场上围成一个大圈,非常热闹。

苏生高一的社团大集和往年的不一样,这一年下了雪。

可能是全球气候变暖导致的极端天气吧,才十月份就已经下了两次雪。所有人都以为不会再下雪了,好像已经把以前一年份的雪都下完了一样,所有人都显得特别失落。不过出人意料的是,S中社团大集的前一天夜晚,下了一晚的雪。

苏生在宿舍一向是起的最早的,不过今天有点特殊,她比往常起的还要早了一些,并不是被闹钟叫醒的。

她起来之后眯着眼睛看了看表,发现时间还早,嘴里嘟囔了一句“再睡一会儿吧”,刚想躺下,便发现了一丝异样——宿舍里突然变冷了。她揉揉眼睛,往暖气片的方向张望,顺势看到了暖气上面的窗户,接着就看见了外面的白雪纷飞。

“哇,又下雪了!”

苏生没忍住叫出声来,睡在她头上的江婉似乎是听见了,翻了个身,趴了半天才坐起来,眼睛还闭着。

“咋啦,今天怎么没听到你闹钟啊,几点了?”

“五点二十吧。”

“嚯!真早,我再睡一会儿啊,你慢慢玩。”

“诶诶诶别,你看外面下大雪了,比前两次都大。”

“啊?”

江婉慵懒地应和一声,用食指和大拇指撑开双眼,当看到外面胡乱飘散的白雪后,反应比苏生更激烈。

“厉害了,又下雪!”

“你们两个都是闲得慌嘛,睡觉啊,不就下雪嘛,又不是没见过,睡觉最大!”

睡在1号床的孙钰帘不耐烦的嘀咕了两句,又陷入梦乡。

苏生和江婉蹦下床,三下五除二打理好自己的东西,穿上羽绒服就跑出了宿舍楼。

“你看这天还没亮呢。”

“这样才有朦胧凄凉之美啊,对吧,走,去华庭那玩儿一会儿。”

江婉所说的“华庭”是S中的一个小公园,布局像一个小小的苏州园林,有亭子长廊,有小溪,有池塘,有花花草草。相传S中很多情侣都是在这里成的,不过看起来苏生并不信这个。

“哇,好漂亮啊,雪中华庭,幻似仙境。”

“可以啊你,句子不错。”

“不错什么,就知道奉承。”

苏生随口吟出八个字,听起来极为普通,并不是很有文采,但配上这意境,却颇有一番风味了。

“诶?好像有人来了。”

“躲起来躲起来,说不定是哪对小情侣呢。”

苏生被江婉拉着,躲到了假山后面,搜寻着那个过来的人是谁,但她张望的地方,却看不见一丝人影。不知什么时候,江婉的手松开了,但苏生并没有感觉到。观察一段时间后,苏生觉得不对劲,想要问问江婉,一回头,江婉却不见了。

“苏生,干什么呢?”

背后的声音吓了苏生一跳,回头一看,竟是兰皓如。他用黑色的风衣裹住自己,再加上黑色的裤子,完全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没,没干什么。就是被我室友……咦,她人呢?”

苏生到处张望,却找不到江婉,她哪知这是江婉故意所为。方才江婉看见兰皓如后,就一溜烟的跑了,想着给两人制造机会。

“哎呀,不说我了。你怎么在这里啊,学长。”

“也没什么,就是今天碰巧起得早了点,又碰巧又有一篇征文要写,到华庭这里来酝酿词藻。”

兰皓如笑笑,搓搓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

“嗯……”

“快日出了吧。”

“嗯。”

“不过今天是社团大集,往年从没下过雪呢。

“诶?对啊,学长,你是哪个社的啊,没听你说过诶。”

“虹烟化学。”

“猜到了。”

“你呢?你要去哪里啊。”

“不知道。不过,我不想和初中待在一样的社团,所以对不起啦,学长。”

兰皓如又笑笑,经过两年多的相处,他了解苏生。其实仔细想想,苏生其实是和兰皓如相处的最好的女生,一个是由于苏生的随和,一个是由于兰皓如并不是特别经常和女生来往,甚至是同班同学。其实要知道,兰皓如也算是个长相清秀的男生,和杨锐凯的类型完全不同,散发着成熟干净的气息。所以还是有女生对他暗自爱慕,比如兰皓如班里的舒凉。

不过关于舒凉,要以后再说了。

两人看时间不早了,便去了食堂,刚买好早饭,苏生一偏头,看见了杨锐凯。

“那不是你发小吗?叫他过来一起吃饭……”

“不用了。”

“怎么了,你们两个不是关系很好吗?”

“并没有,他变得和另一个人似的,我不认识他。”

兰皓如不说话了,他又想起他初三苏生初二时,杨锐凯那副担心苏生的样子。那种样子不论是谁都能看出来,杨锐凯把苏生看的很重。兰皓如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两人形同陌路的样子,就算是两人冷战,兰皓如也不会轻易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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