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德在未来里杀了我上千次，我却不能预防吗？”
“……”人偶没说话，看着情绪有些失控的预言家。
“为什么？你们便可以随意地决定人的生死？”
“为什么？你们便可以随意地过着想要的生活？”
“为什么你们不像我一样被噩梦般的未来滋扰，被疯狂的心念啃食，被撕裂的痛苦惊醒呢？啊！？告诉我啊！祭品！！！”
人偶小小地颤抖了一下。
缓缓地闭上了令人心醉的眼睛。
祭品……吗？真是充满了怀念的名字啊，最近好久都没有人这么叫我了。
里德那家伙叫我“来客”。
人偶军团叫我“主人”。
猫，洛叶，白妩嫦都叫我“人偶”。
那我……到底是谁？被复制出来的人格，可以以原来的意识自称吗？
在鬼区中独自一人的打拼，在里德的事件中仿佛过场般路过，在克苏鲁与源意识的交锋中扮演棋子的角色，在无尽的幻境中像是当年一般瑟瑟发抖。
哪怕现在……也是。
幻境中的人偶，已经走到了集会所的中央，再过几分钟，便是授予地位的仪式了。
但是现在，人偶的心中却只有恐惧——人偶知道接下来在幻境中会发生什么，所以越加地想要逃离。
外表却不能有一丝动摇，因为会被预言家看出来。
虽然多多少少有预料过，却没想到真的在时间的计算上出现了问题——自己不得不顶着高强度的精神压力，去和一个即使知道了底细却无从下手的敌人战斗。
预言家貌似恢复了平静，在面具下看不清表情，但是那种随着呼吸的颤抖变得小了。
……随后，淡淡地笑出了声。
“你知道吗？祭品，不，人偶——其实你并不是完整的祭品。”
令人惊讶的断言，在释放完情绪的预言家口中流泻而出。
人偶的沉默，让预言家看出了一些东西——人偶的状态很不好。
人偶惊愕地打开眼睛，看向预言家那被灰色的面具遮住的脸。
“我来细数一下吧……虽然看不到你的第一视角的未来，我却有其他手段获得你的信息。”
她想聊爆我——这是人偶的第一个想法。
但是随后却没了反论——幻境中的压抑使人无法做出很好的回答和引导——战斗反而比这个简单。
可是对于预言家这种对手，先手反而会落入下乘，人偶也只好等待机会。
毕竟，论嘴炮，祭品是不会虚任何人的。
预言家接着说。
“第一，在里德死去的那天——”
提及这件事，人偶黑袍下的身躯又稍稍一颤。
“你杀了慕容寒，随后却又因为莫名的恶感，在原地跪了整整20秒，直到那些门卫出手想要将你逮捕，你才慌忙逃脱。”
“我……”
回想起那时的事情，人偶的双手稍稍有些颤抖。
抿了抿嘴唇，人偶的内心颤动了，随后是更加激烈的颤动。
——第一次是因为想起了当时的慌乱和罪恶感——第二次是因为感到了自己内心的动摇……要知道，在祭品所有的经历当中，几乎都未曾有过这种程度的动摇。
他总是很坚强，很强大，很……充满了令人厌恶的从容。
即使杀人，也绝对会是手不抖眼不眨的。
“第二，当你进入这个大楼的时候，面对门卫，因为你自己想要规避杀人的罪恶感，你选择了让手下动手。”
“但是这依旧没能规避掉你心中的动摇——我在你们出鬼区的第一时间我就开始预言到你们，所以有幸看到了这一幕——你那个时候的表情很棒哦。”
“……”人偶的脸上逐渐失去色彩——被说中了，虽然在当时也掩饰了表情，但是果然……不在敌人面前的时候还是做的不够好么。
“最重要的证明你不是祭品的证据是……你可知道，祭品——祭阁之主，那个疯狂的家伙，即使满身疮痍，即使被逼到绝境，即使在魔法师的炮火的包围之下，即使在同伴之中有‘超高校级的科技’这样的和那个东西超高契合度的家伙……”
人偶因为惊讶张开了嘴——是啊，自己怎么会忘了呢？
曾被那个东西带来的恐惧，即使跨越也绝对无法习惯的物件，冰冷的触感和人间地狱的图景……
“他，也绝对不会允许手下和同伴——更不用说他自己，使用‘枪’的。”
预言家的声音回荡在人偶的耳边，而人偶的意识，早已嵌入了另一个幻影的世界……
那是祭品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哭得这么惨。
满地都是尸体的残骸，肢体的碎片，血肉的臭味弥漫了他的鼻腔。
仿佛有位死神，用无比具有穿透力，却又虚无缥缈的声音说着使人癫狂的话语。
【你听到了吗？突突突的声音。】
【你看到了吗？那些村民的死状】
【你闻到了吗？那些村外人的……杀意。】
明明只是一次普通的集会而已，每个月都会有一次。
如果说结束得早的话，在枇杷姐还活着的时候，他会和她找个地方去玩些有意思的东西。
村里的人虽说有些过分的尊敬，但是都是些很好的人，会给他带些或者稀奇古怪，或者稀松平常的东西——尽管后者要多得多。
【但是现在都没了。】
像是没有希望的游戏，从一开始便注定了结局。
他们闯入集会，随后手持着会发射出铁的弹丸的装置，用铁血无情，却又井然有序的样子完成了这次屠杀。
一开始村民们还用狂热的态度组织着反击，但当对方将祭祀的头颅，用像是抛着煤球的姿势抛出的时候，村民们就……村民们就……
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跪下了。
——是的，跪下了。
面对钢铁，面对暴力，他们奋勇抵抗，甚至做出了用身体堵住枪口这般无谋而有效的举措。
但是面对信仰的崩塌，他们却……毫无反抗之力。
即使血流遍地也没有人会去反抗。
即使断肢残骸也不会有人逃跑。
至今都折磨着祭品的，是某位老人那时低喃的某句话。
“啊，这就是神罚吗？”
然后，他就被子弹射穿，撕裂头颅，穿过脑部，直挺挺地倒下去。
那之后的记忆，祭品都是很模糊的。
只记得，自己的脑中，有什么东西，破裂了。
又有什么东西，随着村民逝去了。
“唉，这个孩子，好像还活着？”
“带回去吧，反正也没什么威胁——而且，就算是洗脑术，在这个时期也有机会矫正的。”
身着特种兵的绿色军服的男子，微笑着抱起了被埋在死人堆里的，虚弱的祭品。
……
……
……
仅仅十二天后，这位号称百战不殆的特种兵兵王，在一次任务中，因为多次精神恍惚，丧生战场，为国捐躯。
在数日后的简单葬礼上，衣冠冢前，祭品看着静悄悄的墓地。
“……”
远处，两个那位兵王的战友，窃窃私语着。
“喂，这个人不会天生克亲人吧？”
“天知道，老大这么强的人都死了，还真的不好说？”
两人抽着烟，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其中一人突然感觉到了视线，但当他将注意力转向那个方向的时候，又依旧只能看到祭品的垂下的脸。
“怎么了？你也想收养他？”
“不，没事……”
他打了个哈哈，转身向着宿舍走去。
“总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阳光洒在祭品的背后，形成一片诡异的阴影。
名为祭品的，傲慢的天才少年死去了。
留下来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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