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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时针

逆时针

Inspiration from Francis Scott Fitzgerald

“你打算怎么叫我,爸爸?”——在离开婴儿房的路上,他颤颤地说——“先叫着‘小孩’?想出好名字来再说?”

巴顿先生咳了声。“不知道,”他冷冷地说,“我想可能会叫你玛士萨拉。”

——菲茨杰拉德《本杰明巴顿奇案》

1/

她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她八岁那年。

——的确,这种标准的言情小说介绍青梅竹马关系一般的开头实在太过俗气了。不过,似乎他再也找不到别的更加精确而又不包含情感的描述了。

那年,她的确八岁。穿着褶裙,在父亲的书架中翻动着自己根本看不懂的书。她红色的短发随着她踮起脚而弹跳着,和她的心情如出一辙。

那天,是一个百无聊赖的夏日。那天阳光很强,足够射穿两层纱帘。空气中飘动的细尘,父亲吸烟掉下而又没被母亲清理的烟灰,还有书页间纷飞的尘粒——一切都看得很清楚。她脱下了鞋子,纯白的袜子在地板上踩来踩去,最后染上了叫人不舒服的灰渍。

那个午后,她伏在地上翻动着眼前的画册,两只脚快活的晃荡。可惜她实在看不懂古罗马的马赛克画,于是她站了起来,拍了拍裙子,捋了捋刚才俯身时落在耳边的头发。她再次抬起头,看着父亲的书架。她的目光扫过一层一层的硬壳读物。

书架最下面的几层的书只有文字,没有任何图画,有图画的书都在书架最顶上呢。她发现了这个问题,点着自己的嘴唇思索自己是否能拿到最上面的《残酷绘卷》。她虽然不知道“残酷”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她还是被吸引。

她决心试着去拿一下。

她再度掂起脚,试着去够那本书背被精美装帧的画册。但是,八岁的她,实在太矮了。她的指尖始终在书架中层的高度晃动,距离最顶上的一层还很远。她最后失败了,她虽然现在身体很轻,但是她的脚踝更加纤细——她跌坐在地上。

阳光很好,她坐下时,吹起的细小的粉尘在夏日午后的阳光里飞舞了一会儿,垂地的纱帘也轻轻的荡开,落下。

她轻轻叹息,再次整理了一下头发,决定先休息一下。她安静了下来,窗外的蝉鸣也突然变得清晰。

父亲和母亲都出门了,现在又是百无聊赖的假期。父亲临走之前曾经特别要求过不要到处乱跑:“厨房对你来说太危险了,你就在书房或者卧室呆一会儿吧。”“可

是,保洁工上次打扫书房是一个星期以前啊,那里现在很不干净啊。”母亲穿着为今天准备的长裙,挽着父亲的手。“没关系的。今天只是纪念一下,晚饭前就回来

了。而且,沃克吃完饭就会过来的。”

她静静地坐在一边,听着父母给她安排的下午。

“书房对她来说太早了。她还连字都没认清多少呢。”母亲最后还是这么说,“我觉得我们还是需要叫她呆在卧室里。万一她跑到厨房里、浴池里怎么办?每年死在这两个地方的未成年人比被工地掉落的重物砸死的人还多呢。我认为还是等到她堂哥来了,有人看着她再说。”

她轻轻说自己不会去厨房、浴室,但是似乎声音太小,没人听见。父亲笑着点燃一根香烟,“你是说我当年喝醉了直接躺到浴池里,又不小心蹬开了水阀那次,还是你大学暑假那年哭着跑进厨房割腕,被我救……”

父亲没能说下去,因为他的腰被母亲的肘狠狠撞了一下。她歪着头看完这一切,在父亲痛苦的抬起头后,她再次说道:“我想在书房呆着。我保证不会乱跑。”

父亲把自己的表情整理了一下,“你可想好了,虽然我希望你能早点喜欢上读书。但是爸爸的书房中很少有你能看得绘本画册的。”

她想了一会,把脑袋歪向另一边,“嗯。我想看你们睡前跟我讲的故事的书。”

母亲浅浅出了一口气,“好吧。觉得无聊就回你的卧室。别随便碰尖的东西和水,也别碰带电的。想看电视等堂哥来了让他来打开。明白吗?”

“我会用遥控器。”

“让他来开,明白吗?”

她点点头。

蝉似乎累了,叫声暂停下来。她还很年轻——很小,她如同别的孩子一样有无穷的精力,永远不会停下。她决定再来一次。于是,她又一次站了起来,掂起脚去拿那本书。

这一次,有些不同。一只布满皱纹的手取下了那本书。

她回过头,发现一个打扮怪异的老人站在她身后。老者的手抚过《残酷绘卷》的封面,递给了她。

这一年,她八岁。人生尚未开始,未曾有过别离。

2/

她在接过书时,看着老者的眼睛,老者也看着他。本来会有很多疑问想问,到最后,她却只说了一句:“谢谢。”

老者点点头,在她父亲的书桌前坐了下来。她也坐在地上,打开了书。

“这是一本讲述爱情悲剧故事的书。里面讲述情节的句子短小隽永,但是插图却流于抽象派。你大概这个年纪也看不懂吧——无论是句子还是插图,还是里面的故事。”

她点点头,手指滑过一个书中的一个漩涡,合上了书。

“你喜欢这本书吗?”

老者笑着点点头,“但是我那里也有一本呢。”

她再次歪过头,把书递给了老者。老者有些不解。她说:“帮我放回去吧。”

老者摇摇头:“你把它放在你拿得到的地方吧。就放在最下面一层。”

她于是照做了。然后,站到了老者面前,看着老者的眼睛。

“你有很多问题想问。”老者说,“作为一个孩子,你现在的确有很多需要问的——问吧。”

她摇摇头,红色的头发欢快的荡着,“我不想问你。你自己说。”

老者笑了,但是笑容不久就消失了,“在那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好吗?”

她默默地点头。

“你是第一次见到我吗,”老者问道,“克罗尼家的西塞尔?”

她再次点着嘴唇思索了一下,“我觉得你似曾相识,但是我不认识你这个年纪的人。我的爷爷奶奶们都已经去世了。”

老者眼睛中的光突然暗淡了,“是吗?看来我的……唉……真是可惜啊……”

他长长地嗟叹之后,眼中的温情与熟悉慢慢地回来了,“我说,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而且我是魔法师。你愿意相信吗?”

她默默地站在他身前,听着他离奇的自述。

这一年,她还年轻,不会怀疑奇迹存在,但也未曾知晓什么是爱情。而他,已经行将朽木,也知晓了自己的死期。

3/

他说,他的世界,有着和她的世界近似的文明。

他说,他的世界有一种独立于魔法与科学的世界观,他无法将之命名。他说“可比的数”与“不可比较的数”都是“数”的一部分,但是无论是那种,都没有涉及到“空虚的数”啊。而他们世界研究的世界观,就是这个“数”的领域。

他正在开发行走与世界间的技术。他能走到这里,完全是因为,他曾经有一位非凡的导师。

他说,他的世界时间流逝的方向和她的世界相反。

不知为什么,她问了一句,“她可漂亮?”

他怔了一下,苦笑摇头,“你很聪明……然后,她也很漂亮。”

最后,他和她听到了门铃响。他站了起来,“那么,五年后,再见了。你的呼唤,我会回应的。”

她点点头。

她过去伸直了身体去够门把,打开了门。他的堂哥一身邋遢,混着酒精的气味站在了门口,对她微笑。

她点点头。

4/

之后,她也叫父亲跟他讲讲《残酷绘卷》的故事。她的母亲却开始质问她怎么拿到的这本书。她没有回答,遭到的自然是母亲的斥责。

“这本书,不是现在的你应该看的。”父亲这么简短的回答。母亲则是一直念叨:“这本书你是怎么拿到的?沃克那小子帮你拿下来的吗?这应该是放在书架最高的一层了啊。”

之后的几年,她的人生与其他女孩子并无二致。她发育了。她长高了——比同龄的男孩子都要高一点。

她在某一天照镜子时,注意到的自己的红发。她用手指卷着腮边的头发,突然决心留起长发。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父母。她的母亲说:“那样的话,头发留长之前要扎起来啊。”她点头同意了。

她从不是一个寡言内向的人,她只不过很少有以休闲为目的闲聊。她喜欢看书。很多人把原因归结于她父亲的熏陶。事实上,原因的确如此——不过只有一半。

“我什么时候能够看懂那本书呢?”她有一天问父亲。父亲当然知道是哪本。

“时间流逝,你会长大。你会经历一些——得到一些,失去一些。你会爱,会恨。等你觉得你活过,你就会理解一部分。等你真正活过,你会理解那本书。在那之

前,多看些你能读懂的书——你觉得你懂了的书。你会更早读懂一切。不只是那本。”父亲掐灭烟头,“那本到时候就会显得太肤浅了。”

她不懂父亲再说什么,她只知道多看书就可以了。当她某一天,认全了《残酷绘本》上的所有的字,却发现自己还是不能理解这个故事。不过,她对书却有了一种依赖。

她的生活很平稳,静静成长,然后开放。

五年后的某个下午,她从学校归来时,发现自己卧室的门下塞了一封精美封缄的信。

她弯腰拾起,鬓角的头发滑过脸颊。她仔细看了看信封,没有姓名,但是信封华丽的烫银装饰已经叫她想到了某个老绅士。

她的指甲在刮下封蜡时,略微有些惋惜。她拿出了里面的信纸。

里面说的事实在是很简单,原来那个老绅士又回来了。他发现这个午后,房间中很安静——甚至他们家的狗都在安眠。他于是留下了这封信。他说,他想再见见她。时间就定在了父亲带着母亲去加拿大旅游的下星期周六。

她的书桌对着窗口,窗外是小镇的街灯。她叼着笔,看着一切。

至少,十三岁的孩子,还有很多是相信圣诞老人与南瓜王的。

她还发现,她书桌上放着的一本《爵士乐时代的故事》(J•S•菲茨杰拉德)被翻开了,停在了在《本杰明巴顿奇案》这一章上。

5/

他在门前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服饰,然后敲响了门。

女孩子为他打开了门,他微微低头行礼。

“你穿成这样不会冷吗?”她穿着白色毛衣,

“我们那个世界正是热月呢。”他看起来似乎比上次还要年轻,“看到这个年纪的你真好。”

她淡淡一笑,“进来吧。我已经打电话给姑妈了,她会晚一点来。”

老绅士迅速地溜进了房子,搓着自己的手进了屋子。她笨拙的到厨房倒了一杯牛奶,送给老绅士。老者伸出布着皱纹的手接过了牛奶,“谢谢。”

她温暖的手触到了他冰冷的手,突然间有一丝奇特的悸动。

“今天是什么日子?”他突然问。

“嗯?今天不是你选择的日子吗?圣诞节前三周的周六。”

“圣诞节,是十二月二十五日对吧?我还记得呢。”老者笑道。

她也为自己倒了一杯热牛奶,坐在他的身边,蹬掉了自己的拖鞋,“你这次来是为了干什么?”

她注意到了,老者突然间的沉默——不只是呼吸的暂停,还是心上的。但是旋即,他便恢复了过来。他轻轻把牛奶杯放在桌上,摸了摸女孩子的头,“真实的理由,西塞尔,你是不会知道的。而我发誓不对再你说谎,所以我们办法告诉你。”

她点点头,“没关系。”

老者却开始显示出好奇:“西塞尔,你的好奇心还没有衰退吧。你应该和同龄人一样保持着无穷的好奇才对。”

她摇摇头,“有些时候,好奇心会伤害到别人。所以我才喜欢看书来解答自己的问题。”

“是吗,”老者说完,不谐的沉默填充了房间。

她似乎也觉得气氛不太舒服,于是她开始了询问,“你是谁?”

这是五年前他就该问的问题。

“上次我和你见面的时候,你没有询问吗?”老者很平静的询问。

她摇头,幅度平不大,头发一直安静的垂在她头边,“我那时连爸爸妈妈的名字都不知道呢。只知道叫他们爸爸妈妈就好。”

“是吗?”老者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回答,“我觉得,我还是有机会能看到你出生的。西塞尔。”

她歪过头,无法理解这句话。

“能抽烟吗?”老者提出了一个很无礼的请求,“食指和中指尖不夹着烟,手有点不会摆啊。”

她点点头,“爸爸在书房也经常手上夹着烟头。”她顿了一会,“吸烟不好。妈妈说过。”

老者没有说什么,“的确不好。但是你说我为什么会染上这个习惯呢,西塞尔?”他提到她的名字时,终于再度笑了。

“说说别的吧。比方,为什么你要在五年以后回来。还有为什么,你要找我。”

他点燃了香烟,却并没有抽,只是夹在指间。他点点头,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机械表。

滴答,滴答,滴答。

你可能不了解我们之间可悲的隔阂,你甚至不知道最后的结局。我却知道——我一开始就知道,却到现在才理解。

你也会理解的。我是说,某一天……很久以后的事了……

我们的季节流转也和你们不一样,比你们要快上很多。所以我们那里最容易感叹的就是鲜花的薄命、冬雪的无常。我们的青春有很多次花开,一样,也有无数花落。

你不懂这种悲哀的,至少现在不懂。

至于我为什么这么久才来一次,是因为,我们那里的时间是与这里流逝方向相反的……你知道了?我上次说过这样的话?什么意思?很难解释。你的明天,就是我的昨天。如果我每天见你,你就会发现我们没有任何共同的回忆。相遇的时间越长,我越能淡化这悲哀的问题。

我只是征服了我们世界的边境线,我还没能征服时间。那是“伟大伊斯人的技术”。

你明白了吗?

别摇头,你会明白的。

6/

她的头发到达了腰部,因为觉得实在长过头了,她会时常修剪,让它保持在中长左右。

她也带上了眼镜,不过修正的只是进来的光线,并没有扭曲她的世界。

她已经十八岁了。

穿裙子的次数变少了,也很少再传白色短袜了。她只是顺应着这个时代的普通女孩子。

曾经有男孩子说过喜欢她。也有男孩子说过爱她。但是,她都没有回答。

她脑中始终有其他的什么占据了恋爱这一块的渴望。

她曾读过歌德,也看过莎士比亚。但是“没有少女不愿怀春”、“年轻时也曾恋爱”似乎却没能代表她。她只觉得,似乎有些事情必须解决——在那之前,不会爱家人以外的人。

她也喜欢阅读所谓的幻想小说。然后某一天,她完成了龙枪第七本的阅读。她读到《雷斯林之女》中,美丽的女子与雷斯林笨拙的感受着爱情时,她却有种不快的预感。

她这几年过得很痛苦——正如每一个成长的孩子一样。不只是身体,也是心灵。她突然开始期待与老者的下次见面。她想到了自己必须要知道的一个问题。

她慢慢等待。不知为什么,她坚信还有下一次相遇。虽然上次他离开时,她问是否还会归来。

他只是带着几分落魄的挥挥手。

他这次拜访她的确又是在五年之后。那时她正在归家的火车上,规律的震动轻摇着她。夜雨打在玻璃上,忽闪而过的霓虹扫过她的脸。她和同龄所有的女孩子都一样,也有一个音乐播放器。耳朵塞住,仿佛世界也不会再惊扰她。

这时,他坐在了她对面。他看起来正处在中年的末期,头发已经开始发白了——但是不得不说,比之前看到的更加年轻。

“又见面了。”他说,仿佛老友相见。

她摘下耳塞,点点头。

铁轨的震动填补了三秒的沉默。

“我上次和你见面时是什么时候?”他问。

“五年前的一个冬天,圣诞节前两星期。”

“圣诞节?”他似乎有些不能理解。

“就是每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她回答。

沉默。

他从上衣内侧的荷包里取出颇为老旧的打火机与香烟,然后试着扳动车窗的玻璃,但是他失败了,于是放下了攒在手里的香烟,“实在是难受。”

“你对我用了什么魔法吧。”她突然问道,“你一直在我心里。”

她的话没有任何浪漫的要素,因为事实就是这样冰冷。将近晚年的中年人点点头,“是的。”

“为什么要这样?”女孩子询问,没有感情,亦没有愤怒。

他静默了很久,“需要理由吗?”

这仿佛是来自远东的禅。

“我每次跨越世界的边境,代价是不小的。所以我当然不会只是与你说说话。但是,有些事情,实在是难以说明白。”

“我想要知道前因后果。既然存在两个世界,这个宇宙绝对不止一处在发生奇迹。我是相信奇迹的。大概正是因为小时候见过你吧。”

“是吗?”

“我想要学习,你们的技术。至少,我希望能够接触你施加在我身上的诅咒。我想自由的去爱人。”

“……”

“你的回答呢?”

“我用来填充你的心的,不是我的欲望,而是这一刻注定的死循环。我明白了。我会教导你的。这可能会同你所学习的名为‘科学’的世界观冲突,你必须相信我。”

沉默缓和了气氛。她一如孩童时一样,手指卷着头发,“我从小时候见到你的那一天,就已经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了。”

她看向了中年人的眼瞳,她看到了一种深渊。而这双深渊,倒映地是清澈的湖。

中年人从上衣另一侧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本如古书一般装帧的书本。书本中还有一只用异国的纹饰鎏金的钢笔。

“好好看吧。这是轮回的钥匙。还有,别给别人看这种话,也就不用我说了吧。”他还是试着去扳动窗户,但是还是无果。她收起笔记和钢笔,顺手打开了固定窗户的机关,然后轻松的把窗户往上推开了。窗外是渐渐显出光芒的地平线和最后一点夜风。

他点着了烟,静静的看着窗外。她支着下巴,看着中年也已经消逝的男人。

最后,车在中途的一个小站停下了。男人下车了。

“再见。”她说。

“再见。”他说。

她突然想起了雷蒙钱德勒《漫长的告别》引用的一句话:

“每次告别都是一点点的死亡。”

之后的相遇都不必再多说了。

每次她都能取得巨大的进步。但是每次他都并没有吃惊。他一直苦笑着说:“在我看来比起上次退步很多了。不过下次或许会差更多吧。”

她明白,一切都是已经注定的。只是她不知道,最后她能到达什么样的地步。

她读完了自己并不相信的大学,她和不爱的人结婚了。也和所有成功的女性一样,她结婚很晚。她拥有了一如既往平凡的家庭生活。

她发现,每次见面,男人眼中的悲哀渐渐化作了一种崇敬与畏惧。她隐隐约约猜到了这个故事将会怎么发展。

她的孩子诞生的那个晚上,年轻的他捧着鲜花来到她的病房。年轻的他,看起来真的很有风度。他把花放在她的床头。然后坐在了她的病床边。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老师。”她向丈夫介绍。她的丈夫用冰冷的手和他握了握。他憔悴的笑了笑,“我的学生是个好妻子吗?”

“至少她是少有的结婚的处女。”她的丈夫这么回答。她皱了皱眉,察觉出了锋芒。

他再次笑了,“看得出来。她一直都给人这种守规矩的感觉。”

他抽出香烟,递给了她丈夫一只,他拒绝了,“这里是医院,这里睡着我产后的妻子,还有我的孩子。”

“对不起,”他难得的收起了烟,“能否让我们单独说一下话?”

“我是她丈夫。”

“史蒂芬,只有五分钟。”她开口了。她的丈夫耸了耸了肩,离开了。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授课了。我刚刚学会了穿越世界的方法。然后我见到了你。”他这么简单的解说,“我从这次起,就是你的老师了。之前的成果都还记得吧?”他再次拿出一个信封,“方法就在这里了。”

他转身,走向门。忽然停下,“老师,我还是觉得,你的丈夫配不上你。”

门关上的声音。她知道,她告别了一段青春。

在她康复以后,她尝试着穿越了世界。从一个炎夏,来到了一个秋天——或者说:“获月”。

他早就在一个充满魏玛风格的书房中等待他了。

“老师。”他这么称呼她,严重有带着憧憬的敬畏。她把再度装好信封交给了他。

“我的水平已经和你差不多了。”她说,“我已经无法教你了。”

“老师……”

“下次,就是你去找我了。你应该也猜测到了这个结果吧?”

“老师……”

“几个月后,我会在室内的医院,妇产科,B043床。到时,就是你教我的最后一课。”她说,“我的丈夫很烦人,但是他很爱我。希望你能原谅他。”

“老师……”他的指节开始用力。

“那么,我就离开了。你已经完成了循环,接下来就是我的责任了。我还得回去照看孩子……是个男孩……应该会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但是不怎么健康……像我,不像他的父亲……”

“老师,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说吧。”

“你爱你的丈夫吗?”

“……不爱。”

她在他的额上浅吻了一口,然后离开。

7/

故作伤感的故事,是她最讨厌的一类故事。

她的丈夫去和邻居打柱球了。而她刚刚就这红茶看完了女儿从大学写来的信件。

她觉得,是时候了。

他那年十岁,在一个魏玛时代的书房看着英雄传说的绘本。

“第一次见到我?”她问。

他点点头,“你是从哪里出现的?”

她把一本已经染上了时间灰尘的《残酷绘卷》交给了他。

“你总有天会懂得里面的故事的。在那之前,你想要向最伟大的学者学习吗?”

“你不是最伟大的学者,我都没听过你。”——男孩子和女孩还是有差别的啊,她想。

她拿出了那本精美装帧的笔记本和钢笔,“交给你父亲,让他看看。然后你再决定是否向我学习。但是也告诉你父亲,我只能很久才到来一次。”

男孩子点点头,“我会做的。”

“你当然会的。”

男孩子道别时最后一句话是:“我发誓,我会比你更伟大!因为我才十岁!”

“是的,你很年轻,和我曾经一样。”她皱纹满布的手捏了捏男孩子的脸颊。

她在日记写道:“我第一次见到他,是他八岁那年。”

她本觉得,这是已经没有任何感情的记叙了。但是她还是想要哭泣。

注:关于时间逻辑的问题,还存在矛盾。就是在另一个世界度过一段时间后,会回到自己出发以前。这种时候,旅法者会回到不会遇到自己的地方,规避矛盾——当然,这种东西还要在故事里写的话,就实在对不起这个充满浪漫的破绽的故事。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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