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罗盘以‘那个位面’深处出产的惠勒金属以及它的伴生石英作为基底和盖片，这两种东西做成的容器能极度稳定世界能的流动，而且是单向的，既保证了罗盘内部环境的稳定性，又保证了它的精确，这种金属即便是整个议会中库存的都已所剩无几。它的指针以活过两千年以上的曼德拉海怪的骨片研磨而成，几乎是整个世界上对世界能扰动最敏感的指向仪器，上一只这玩意被捕到还是八十年前。我在这两个罗盘上分别镌刻了你们两个的命运丝线的特征矩阵，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们两个能打开自己的罗盘，并且如果矩阵被短时间内大规模破坏，整个罗盘内外的所有矩阵都会坍缩。这些替芯——”
乌迪尔将两个罗盘分别放到了两人的手中，又拿出两个盒子，分别交给了两人。
“每个盒中有十片替芯，以夏国的工匠烧制的‘龟甲’浸过天山骨参萃取物，我又对它们进行了打磨，在它们上面镌刻目标的命运丝线特征，放进罗盘的插槽，就能让罗盘指向目标，无论相隔多远——起码在这个位面内。每片的有效期是五年到六年。”
“乌迪尔大人，我不太明白。”特洛伊看了看手中的东西，“您是要我们……？”
“杰姆·费马、安妮·阿特金斯和梅金森·安布鲁尔对于世界能的运用堪比一些13级，但是本质上他们的世界能精纯度仍然是9级，记住他们的命运丝线特征对你们来说轻而易举。等下我会出手与他们打一架，你们随意挑选他们中的一个将其命运丝线特征刻到替芯上，然后就找到你们的船，去启航吧。你们的船叫进取号，在西格玛-6号停泊点，当然水手就得靠你们自己招募了。”
特洛伊大吃一惊：“但是我仍然有许多东西需要向您学习！既然我们能够指出他们所在，现在就出发是否也太过匆忙了些？”
一旁的艾希虽然并没出声，但是隐隐涌动的世界能也暴露了她心中的不宁。
乌迪尔将手搭上两人的肩膀，嘴角扯动出一个阴森的微笑：“我的孩子们，我已经将我的毕生成果都教给了你们，那个孩子的未来远比我蒙尘的理论更有价值。跟随他，见证他的成长，去代替我找到万千位面的终极——这是我对你们的希冀。”
最后一个音节的金属刮擦声还在回响，乌迪尔张开双手，向周天敞开了自己的怀抱，于是他在特洛伊的能量视野中忽然变成了一个人型黑洞，周围的世界能又被这个黑洞的奇点毫无节制地牵引、撕扯、又在那一点被压缩到趋于绝对的静止，并最终归于一片死寂。
随着乌迪尔轻飘飘地向前伸出一只手，一根丝线瞬间横跨在了他与快走到船上的杰姆和安妮之间——特洛伊能看出，其实这根线是从乌迪尔身上沿着他的手臂的方向延伸出去的，但是它的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像是这个方向上的世界能凝结而成地一般。丝线亦真亦幻，仿佛介于两个维度之间，一般人对它绝对没有半点感知，但是在艾希、特洛伊和乌迪尔样的命运丝线的掌握者眼中，它却散发着让灵魂颤动的气息——
于是特洛伊意识到，死寂是为了最为猛烈的爆发。
所有被压缩的世界能终于从这一刻于丝线的尽头开始喷涌，粒子的摩擦让空间开始扭曲、破碎，尖啸着以万钧之力扑向杰姆和安妮。
轰！
在乌迪尔释放的能量即将将两人吞没的时候，另一股庞大的能量从那一边喷薄而出，与之在空中产生了对撞，随即刺耳的咯啦声和沉闷的噗通声不绝于耳，那是船坞的承重结构难堪重负，在能量潮中崩解、坍塌，被漆黑的海水吞没。
“谁？！”
杰姆和安妮的嘶吼穿透了能量的屏障传到了三人的耳边。
刚刚杰姆在千钧一发之际以世界能裹挟住了脚下的船坞，撕下了船坞的一部分结构横切向了丝线中间，安妮在感受到能量爆发的一刹那便用一体化甩手将自己储存的近乎三分之一的能量砸了出去，于是有了刚刚惊天动地的一次对撞。天地在这一瞬间真切地做到了“为之变色”的程度，因为光的传导也为之受阻。
他们的怒吼似乎并没有起到效果，对方作为回应的只有更多的丝线破空而来。好在这些丝线不再像是第一条一样致命，安妮每砸出一个能级便能将一条丝线扯断。
于是一下子整个码头上被四处产生的爆炸充斥，深夜的码头虽不似白天那么热闹，但是也绝对不至于空无一人，以及许多船上仍然留着几个守夜的倒霉蛋。于是惨叫声四下而起，船舱内的人大多都在不明状况的情况下被冲击掀翻到了地上，看清了状况的人胆大的还敢透过舷窗往外偷看，胆小的则拼命压抑住自己的哀嚎，向着各个狭小的地方躲去。
“该死的！”杰姆大喊，“他不敢过来，那我们过去！”
杰姆一面以全操控勉强维持住脚下的地面不被冲碎，一面将自己和安妮裹在一起向丝线袭来的方向以几乎难以捕捉到的速度奔袭，他每踏出一步，两人的身后便会扬起一大片木屑和沙土，那是失去了操控的船坞残骸，已经彻底变成了碎片。安妮则负责击溃四面八方的丝线，让它们不至于干涉到杰姆的冲锋。
在乌迪尔的视线中，两个人形急剧放大。杰姆的私掠船长礼服承受不住他的力量，在背部、肩膀等部位已经出现了崩解，安妮长袍的末端也被能流撕碎，变成了流苏。两人活脱是炽烈的恶魔和狂怒的天使，在这样两个人的攻势下，即便是13级又有多少人说自己能够承受得住呢？
瞬息之间，雷霆已至。乌迪尔的身形急剧发生着恐怖的变化，全身各处的组织时膨胀时萎缩，不似活人的身躯中储存的所有能量都被激发，霎时间一张紧密的网在他身前结出，扑向杰姆和安妮两人。网格的每一条组成的线都是世界能的极度凝聚，如果真的被它裹住，即便是9级都会被切割成肉块。
杰姆眼中几乎喷出了实质性的火焰，“安妮，我们冲开它！”
几乎已经实质化的凌冽刀光闪过，让安妮的双眸都为之失色——下一刻，巨网的中央先是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条裂痕，随后逐渐扩大，安妮的能量冲击接踵而至，让它出现了一块巨大的残缺。刚刚是杰姆以手为刀，发动了他的9级能力“斩”，这一击消耗了他10个能级的世界能，那个曾经让所有对手战栗的恐怖能力再次在人类世界现身，破解了乌迪尔的死亡之网。两人穿过了巨网，杰姆没用思考，对着前方出现的人影紧接着又是一斩。
对他们发动袭击的人几乎可以确定是安布鲁尔议会成员，而且很大概率是上议员之一，对于杀安布鲁尔议员这种事，杰姆可向来都很乐意。
随着刀光再一次闪现，那个人影被切割成了两半，缓缓飘落。
杰姆和安妮站定后，发现此处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地上一件断成两截的袍子。
“他逃走了？”安妮身周仍是世界能涌动，她并未放下对此地的戒备。
杰姆捡起那件袍子的残骸，翻看了一番。在袍子衣领的内侧，他发现了一个他所熟知的印章。
“七彩曼陀罗，是他。”
安妮疑惑：“是谁？”
杰姆将印章摘下，将袍子扔进了旁边因剧烈摩擦而四处起火的废墟中。
“一个老朋友，也是一个老仇人。我们得先离开，他看来暂时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但是下一个来的估计就不止是他了。”
此时五六个身影姗姗来迟，身上各散发着不同特征但都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梅金森最后到来，身上也几乎没有什么波动，但是先前的几个人纷纷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杰姆将七彩曼陀罗的印章交给了梅金森，梅金森看清那是什么之后，接过印章的手颤抖了一下。
“这一次他看起来故意想让我们走，否则来的至少是三个以上的上议员加上一打下议员。”梅金森把玩着印章，“我想，辜负他的好意这种事还是免了，他可能是一辈子也不会为别人着想五次以上的人。”
大家点头表示赞同，一言不发离开了已经只剩下残破不堪的地板的、下方不断传出惊慌的大叫和时不时的哭喊的酒馆二楼。紧接着一行人，包括一头雾水的安妮，迅速回到了船上，这次没有再出现什么爆炸和丝线。梅金森独自一人拐入了一个巷子里，抽出了一块石砖，将一张纸条放了进去，又将石砖放回原位，随后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巷子，也离开了。
清凉的月光下，那艘来时悄无声息，离去时毁掉了半个码头的黑船再次扬帆，启程向无尽之海的深处驶去。
小沃特站在侧后舷边，眺望着夜间仍灯火通明的安布鲁尔和着火的码头。忽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梅金森揉了揉小沃特，问道：“睡得还好吗？”
早上地事对沃特是个不小的冲击，沃特几乎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最终被船外传来的冲击和爆炸声一齐吵醒。他的船舱所在的那面看不到码头上壮观的景象，但是他也不敢打开门去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很快一个船员来到了他的船舱，告知了他现在的处境。
“我能出去看看吗？”
船员对沃特的问题挠了挠头，又拭了拭鼻子，说：“好吧，在甲板上吹吹风我想还是没问题的。但是你或许应该披着点什么东西，现在外面有点冷。“
于是沃特裹着一条毯子，来到了甲板上。
此时的码头上熙熙攘攘，救火的人群在被从睡梦中吵醒的治安官们的指挥下清理着残骸，从水中打捞起还能用的物资，四处是火焰和叫喊，即便在已经开出不远的船上仍然能听到此起彼伏的高呼。
沃特怔怔地看着那个一半已经不复存在的码头，他的童年的近乎一半都在那个饱经风霜的码头上度过，在他还没因为自己的天赋而深居简出、仍然在帮助自己的父母忙码头上的杂活的时候，他几乎对那个码头的一切了如指掌。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此时沃特的心情，那应该是“恍若隔世“——虽然只在贫民窟旁上过三四年识字教育的沃特估计并不会用这个词。
“我派人去通知了你的父母你平安无事，我们已经离开，下次见面你会成为一个很出色的航海家。别担心，孩子。“
沃特点点头，想说话，但是又不知道到底说什么好。冒险的豪情壮志有一部分变成了奇怪的感情，他不知道怎么形容。
左侧传来脚步声，沃特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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