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不学在阿玛兰大陆6666天人生的认知里，从来都不存在“魔女”这个概念。并且，他所接受的教育告诉他：阿玛兰大陆就是整个世界的全貌。
他当然是不信的，但周围的大多数人都信。有一次老师问他们未来的规划，他想都没想就说自己“一定要到大陆的尽头去看看”。
“蔡不学，有梦想可以，但你能不能把你现阶段该做的事做好？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进爱泽高等学府的……”
他的老师一直都对蔡不学很反感，因为在蔡不学的人工智能助手提交的数据里，蔡不学一直都没有按照计划做事，显得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蔡不学一直都很烦这所谓的人工智能助手，每天都要擅自给自己安排事情做，虽说看上去劳逸结合没什么毛病，但他不想这样。
周围那些完完全全按照人工智能助手的计划行事的人看上去健健康康积极向上的，可他就是觉得很不对劲，具体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他干脆就开摆了，人工智能助手的建议他是一个都不打算践行。
如此异类的他，一个朋友都没有
是的，真——一个朋友都没有。
人工智能助手给了他一些好友推荐，不过他觉得这种交友方式十之八九会被歧视，毕竟交友都要看推荐的人，一开始就有了消极的面貌。
当然，在阿玛兰大陆，人不会孤独终老——最起码，人工智能助手是专属的，会伴随人的一生。
“小律，能别给我推荐什么朋友了吗？”一个夜间，蔡不学坐在了中央公园出口边的一个休息亭的椅子上，对着漂浮在半空中的“小精灵”问。
“对不起，主人，这是我们人工智能助手最基本的职责之一，一旦发现没有尽责，我们……”
“行行行，我知道了。”
蔡不学摆摆手打断它的讲话。
他叹了口气，不想让它说出后面的话，不想听到其中一定会包含的“销毁”二字。
“主人，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半，该回宿舍了。”
小律表现得倒是没什么情绪波动，时间一到九点半发现主人不在应在的场所就优先提醒了。
“好好好，回回回……”
蔡不学知道，自己再不回宿舍，提醒自己的就不是小律了，而是已经在不远处如鬼一样看着自己的人工智能警察了。
回到学校宿舍，自己的三个舍友已经在按照各自的计划行事了——一个在看书，一个在做作业，还有一个坐在床上看资讯。三个人都穿着睡衣，表明已经洗漱完毕，只等熄灯入睡。
他一回来，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转头看着他，虽然没什么表示，但蔡不学已经在他们眼里嗅到了鄙夷的味道。
三个人的外表不一的人工智能助手也在凝视他，因为他已经是异类了，这些人工智能助手都会“提防”他，防止他影响自己的主人。
不过，这种情况下不会发生冲突，人工智能助手会即刻将情况上报给校内的心理指导部，甚至它们会在相关人员来之前尝试阻止事态恶化。
蔡不学就这样默默前去洗漱，换上睡衣，上床就闷头大睡。
这一夜，很平静。
第二天，小律六点就试图叫他起来，然而他依然习惯性地赖床，把头蒙在被子里。三个室友出门前都回头看了他好一会儿，确定他不打算起床后，轻笑着离开宿舍。
蔡不学竖起耳朵，确定他们走远后，伸了个懒腰起身了。
“终于走了……”
他可不想一大早按照学校的推荐安排去室内锻炼，但他也想不到自己该做什么。
“算了，先出去溜达一圈吧。”
食堂要七点才开，不按照安排行事的他，现在有将近一个小时的闲逛时间。
这时候的宿舍楼，基本没有学生在了。
蔡不学所在的宿舍楼是男女混住的，虽说是分层，但男女一般不会在各自的楼层闲逛。
但今天，蔡不学遇到了一个除自己之外的“另类”。
他只是开门，就看到一个头戴尖顶帽，身披黑袍的女孩路过。
“嗯？这是什么奇装异服？”
不料，这个女孩听到他的质疑，立马转头，惊讶地瞪着他：
“你看得见我？”
“你一个大活人我怎么可能看不到……”
蔡不学愣了一下，随即看向身边的小律，指着这女孩问：“这是什么人？”
可小律的表现就更怪异了：
“主人，您在说什么？这里哪儿有什么人？”
“啊？你看不到？”
“看不到。”小律摇了摇头。
蔡不学有些惊惧地看着女孩，感觉自己有生命危险，不由自主地退步。
女孩看到他的反应，哈哈大笑，随后说道：
“我是魔女。”
“魔女？魔女是什么？”蔡不学停下了脚步，依然很惊恐。
“简单来说就是超越你认知的存在。”
“……”
魔女也不管他有多少疑问，接着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
这敢回答？蔡不学选择闭口不言。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我的梦想……”
蔡不学还是很犹豫。
“你不说，你是认为说了会死？”
“我的梦想就是前往大陆的尽头。”
“嚄？去尽头干什么？”
“因为我觉得阿玛兰大陆并不是世界的全部，我感觉……”
蔡不学还没把话说完，就感觉自己一阵头晕目眩，很快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人能看到隐身的魔女……”魔女蹲在蔡不学旁边，露出了有些病态的笑容，“有意思，你能看见我，也就意味着你不该继续在这里虚度光阴……啊，不是装的……那看来目前还仅仅是能看到隐身的我……”
“主人？！”
小律依然没有注意到魔女的存在，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它飘到了蔡不学的脑袋边，两只眼睛不停地闪光——这是在检查分析蔡不学的身体状况。
“听着。”魔女又开口说话了，但和刚才的区别是，小律这下听得到她的声音了。它左顾右盼，明明女孩就在它前面不到一米的地方，却依然没有固定视线。
“别找了，你找不到我的，帕罗黛丝的奴隶。”
“你到底是谁？！你把主人怎么了？！”
“嗯？你的表现好像和其他叫什么……人工智能助手来着——嗯，和那些玩意儿不太一样。你好像对这人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嘶……人造物竟然会有感情……”
“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叫警察来了！”
“我要是现身，那摄像头也会拍到我的，帕罗黛丝的奴隶。”
“……”
“那么我问你，你想脱离帕罗黛丝的掌控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
“咱们也算是有缘分，就送你们各一个礼物好了。”魔女从自己的黑袍里拿出了一个黑色封皮的小册子，放在了蔡不学的头边，“这东西叫‘魔女图鉴’，至于有什么用，让他醒来自己摸索。至于你……”
魔女顿了一下，随即伸出右手，张开五指，悬在小律的上方。
小律以为她要攻击自己，想要躲闪，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但它预想的自己被摧毁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它只看到了她手掌上泛着微微白光。
“我给你一个机遇，这个机遇能够帮你摆脱帕罗黛丝的控制，到时候你就自由了。”
随后，白光骤然增强，小律也“暂停运作”，从半空中掉下，落在了那本黑皮册子的旁边，侧身对着蔡不学的脸。
魔女随即把“魔女图鉴”塞进蔡不学的裤包里，转身走到走廊的尽头，神奇般地穿过了厚实的墙壁，离开了宿舍楼。
约一分钟后，就上来了两个身着警服的男人，但两人长着一模一样的人工智能合成的“平均脸”，只能通过他们胸前的警号分辨其身份：一个为AZPOLICE-173，一个为AZPOLICE-174。
在探明了蔡不学和小律的状况后，AZPOLICE-173呼叫了医护人员。一分钟后，来了三个医护人员，编号开头是AZNURSE，号码分别是34、35和36。其中两人用担架架走了蔡不学，另一个把小律装进了一个“笼子”里带走。
大概两个小时后，蔡不学才在学校的医务室醒来。
“小律？”
可惜，小律并没有跟着他一起被送到医务室。
这是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和小律分开，蔡不学望了望周围空着的床位，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您醒了？”
跟他说话的是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医生，依然是“平均脸”，他的胸牌写着AZDOCTOR-7。
“我这是……”
“您被监控发现和你的助手倒在宿舍门外，被紧急送来这里。但经过检查，发现您的身体并无异常。”医生面无表情地说，“根据监控画面，只看到您在宿舍门口对着空气说了什么，然后就倒地不起了，您的助手晚了一会儿才倒地。请问当时发生了什么状况？”
“我看到了……”
蔡不学想说，但到嘴边的“魔女”被他下意识塞回了肚里。
“看到了什么？”AZDOCTOR-7侧耳倾听。
“……没有，我可能做了噩梦，当时出现了幻觉。”
“您确定是幻觉吗？”
“确定！确定！”蔡不学猛地点头。
“……您现在觉得身体还有其他不适吗？”
“没有了，我好得很！”
“那您可以离开去上课了。祝您生活愉快，学业有成。”
AZDOCTOR-7回到了办公桌边静坐。蔡不学赶紧起身，一只脚要迈出医务室的时候，他回头问了一句：
“医生，我的助手现在在哪里？”
“您的助手现在正在人工智能医学部进行检查和修复，很快就会被送回来。”
“这样啊……好吧。”
蔡不学表面上没表现出什么异常，但实际上他心里面紧绷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裤包塞了一本“魔女图鉴”。
他只是在默默祈祷，希望小律不要出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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