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纪田阳的絮叨不同的是,纪月怡只是在那里默默无声地注视着,一遍遍地扫过墓碑上那个名字,将一笔一划全部铭记在脑海中。
虽然未曾谋面,但纪月怡听父亲叙述过这位大哥哥。他是一个看上去十分温柔的人,温柔到在危机中还能拉她父亲一把。纪月怡不敢想,要是没有这个陌生人的话,纪田阳现在还能否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
大恩无以为报,纪月怡此刻只能怀抱着一颗诚心,全心全意地去祈祷,恳求某位在天之灵能够让这位大哥哥在来世获得幸福。
祭拜持续了很久,直到天色昏暗,日落的余晖洒落在铁青的墓碑上,为其披上暖色的薄被。纪月怡父女才缓缓起身,纪月怡回头看向身后,发现牧月染依靠在一颗树下,嘴角含着笑意地望向她。
于是纪月怡小步跑到牧月染的身边,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牧月染就突然伸出手,捏住了纪月怡的小脸,反复揉捏着,纪月怡本来想象征性的反抗一下。
但渐渐的,从牧月染手上的力度,和抚摸的方式中,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如果是平常的月染姐姐一定会更加轻柔,还带着调皮的心理。但是现在更像是在确认些什么,就好像如梦初醒的人,睁开眼时无法辨认出现实那般。
纪月怡小手向上捂住了牧月染的手,细润的手心包裹着她,将自身的体温顺着脉络传递,给予她真切的感受。纪月怡目露担忧地看着牧月染,小心翼翼地询问着:“我们让你等太久了吗?”
牧月染摇摇头,好似伴随着一声长叹,她轻声说道:“别担心,我只是有点触景生情了。”
“触景生情?”
“是啊,墓碑上的名字和我很像不是吗?”
牧月染歪着头,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说出了这番话。纪月怡在心中反复斟酌了一下,惊讶地发现名字岂止是想,甚至可以说一模一样了。
“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是啊,确实很巧。”
牧月染拍了拍纪月怡的脑袋,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了,而是径直向着墓园外走去,纪月怡从背后望着她,发现在夕阳下牧月染的影子不断拉长,如同一段人生的剪影,起始是她,而终点连接着自己。
眼看着影子将要离自己远去,纪月怡急忙迈开步伐,沿着夕阳为自己指出的轨迹不断追逐着,最后她终于再一次来到了牧月染身后,像一个小孩子般在她的影子上蹦跳着。
纪月怡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只是脑海中突然闪过些什么。好像在冥冥中,她和月染姐姐被一种无形无影之物纺织在一起,彼此缠绵。
那种难言而喻的预感,纪月怡不想把它当做错觉,她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两人又在出租车旁等待了很久,才见到纪田阳揉着眼睛,披着寒霜缓缓走来。
再次坐上车,这次不等牧月染开口,纪月怡就主动拉过她的手放在怀里揣着。
来到约定好的餐馆,只是一家简单的土菜馆,纪田阳点了四道菜,很简单的菜式,很单纯的味道,就像这个糙汉的内心一样纯粹。
这一顿饭大家吃得都很开心,尤其是纪田阳,即使没点酒水,他也兴奋地像是喝醉了一样,不停的给牧月染讲述纪月怡小时候的事。
讲他的女儿有多争气,多懂事,顺便还被牧月染套出了很多纪月怡小时候的丑事。
比如去地里帮着大人收稻子,结果还没稻子高,掉进去半天看不见人影,吓得一伙大人农活也不干了,满村子的找她。最后还是有人绕回到稻田,才发现她正坐在稻子上大哭呢,因为她从稻田里钻出来时一个人都没见,还以为自己被丢了呢。
纪田阳的爆料引得纪月怡面色羞红,跺着脚给自己老爹了几拳,让他不要再说了,自己在月染姐姐面前的良好形象都没了!
欢笑过后,酒足饭饱的一行人走出了餐馆,站在路边,牧月染遥望着远处川流不息的车辆。她知道,到了分别的时候了。她的使命到此结束了,对于纪月怡来说,她人生中因吴凡而起的危机已经解除,自然也用不上她了。
于是牧月染最后捏了捏纪月怡的小脸,想着以后可能也摸不到这舒服的手感了,心里多少也有些落寞。
“那我走啦?”
牧月染眸光轻柔,轻声嘱咐着:“好好学习,但也别太累了,适当劳逸结合也很重要。”
而面对牧月染临别的赠言,纪月怡则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歪着脑袋愣了半晌,才开口问道:“为什么月染姐姐要跟我说再见啊?”
这下轮到牧月染懵逼了,她一拍脑袋,暗骂自己脑子不够用了,她还没跟纪月怡解释吴凡的事。
“小月儿,我保证以后吴凡那帮人不会再纠缠你了,你可以安心回到自己家去了。”
牧月染背着纪田阳,小声在纪月怡耳边说着。闻言,纪月怡眼皮一颤,手悄悄伸进口袋中。
纪月怡侧着头,避开了牧月染的视线,让牧月染无法注意到她的脸色,犹犹豫豫了半天才组织好语言,说道:“其实...我之前住的那个学生公寓已经到期很久了....嗯,只是我一直拖着没搬走,然后因为最近在月染姐姐家住着,房东好像以为我找到住所了,就把房子租给别人了....”
“所以我现在...没地方住啦。”
纪月怡对着牧月染吐了吐小舌头,难得显露出一丝俏皮。可这依旧无法覆盖牧月染的震惊,指着纪月怡的手指颤抖了很久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番话纪田阳可没有漏听,以为自己女儿被欺负了的他,义愤填膺地拨通电话,打给房东,准备质问他是怎么办事的,结果他刚开口说了几句,就被怼的哑口无言。
纪田阳放下电话,无奈地看着女儿,开口道:“闺女啊,你房东那边说.....”
纪田阳话还没说完,就被急速猛冲到他面前的纪月怡捂住了嘴,然后纪月怡快速打开车门,将自己的老爸塞进车中,并补充道:“已经很晚了,爸爸你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开车多看路。”
纪田阳还想给自己争取些什么,但在女儿极具威胁性的目光下,乖乖发动了车子。
纪月怡这才小步挪移到牧月染身边,挽起些许凌乱的发丝,小鸟依人地说道:“我可以给月染姐姐打扫卫生,每天给你做饭,按摩。我会的很多很多,所以别让我走,好吗....”
面对少女真实的恳求,还沉浸在刚才那一段行云流水的操作中的牧月染下意识地点点头。
“好,我们同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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