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晚风里是的茉莉花香,除此之外,就是夜雨来临前的湿热。
那天晚上,本来陆魄是打算要坐车直接去电影院,但是叶雪羽提议走路,打算赶紧看完电影走人的洛魄只能被迫附议,跟着叶雪羽在步行街上漫步。
走在半路上时,一滴雨砸在了陆魄的眼角。
“下雨了。”
“然后呢?”叶雪羽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
每次叶雪羽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魄都会感到些许不适。因为以叶雪羽的气质再配上这类的话,很容易产生极强的威慑感,你已经想好的说辞在遇到她这一句“然后呢”之后,就会变得极其没有底气。
“要不。”陆魄面无表情瞟了她一眼,他往侧旁跨了一步,站在了一家花店的雨披下,“这场电影下次再来看吧。”
他的声音还是很平淡。
遇到了一点困难就立即退缩,可以很好地拉低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形象。更利于将自己一直以来暖男的形象彻底抹除。
叶雪羽偏过头,眯起了那对祖母绿色的眼眸,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无奈,“只差几步路了。”
可是……
雨,越下越大了。
被大雨浸泡的路面在街灯的照射下反射出橘红色的光,每一片水洼都成了一踏就碎的棱镜。
“好吧……那到底要看什么电影?”陆魄随意地甩去手上的雨水。“我无所谓。”
他想要将“没主见”这种下头点展现得淋漓尽致。
“生日是你的,决定权在你的手上。”叶雪羽朝他眨眨眼,脸上浮现出一点讥讽的笑意,“如果以后你和女孩子约会,没有一点计划并且行事不果决的话,会被嫌弃的。”
叶雪羽和他站在同一片雨披下,看着雨水溅在洁白的鞋面上。
叶雪羽看过天气预报,知道今夜会是暴雨。所以她带了伞,但这把伞的伞面很小。
小到足够让她有理由依偎在陆魄的怀里。
“但我们毕竟不是约会。”洛魄摊手讪笑几声,“而且我是在尊重你的选择,怎么到了你口中给你说得那么不堪了。”
“油嘴滑舌的。”叶雪羽别过头对着空气轻哼了一声。
月光与灯光交融,她亚麻色的长发上能够看见淡金色的光泽,细长的脖颈之下是俏丽的锁骨,若是再顺着锁骨便能够望见那道缝隙中撑起领口的那一抹雪白之色。玲珑的身段,在裙裾之下是诱人的胴体。
“你在看哪里?”空灵而婉转的声音响起。
洛魄控制着身体顿上半秒,旋即收回了视线。
很多时候,他不得不伪装成一副正常男性应有的反应。
叶雪羽的绝美的面庞浮现一层绯红,祖母绿色的美眸里却带有几分戏谑。
洛魄“不动声色”地挠了一下下巴,“其实是在看风景。”
“那么……风景好看吗?”
叶雪羽的胸口那抹白嫩其实并不算多么宏伟,但胜在轮廓柔和精致,反倒是非常凸显身材。
“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陆魄如实评价。
经典文学带师,在矫揉造作这方面没有人比洛魄更在行。
说起来,像叶雪羽这样的女生,如果性格变得像秋燕珺那样,那么她的追求者绝对不会比秋燕珺少。只是……这个女人,就算是他,都应付不来。
叶雪羽的女性魅力和敏锐程度都强得过分。
“《醉翁亭记》吗?”叶雪羽愣了一下,旋即轻笑着摇头。
“嗯,一首我挺喜欢的古文。”
“这首古文的其中一句话我也挺喜欢的。”
叶雪羽的脚步忽然停下,来不及刹住脚步的洛魄就突兀靠在她的背上。
很软,很轻巧,隔着轻薄的布料还能够感受到叶雪羽身上的温度,以及沐浴露的淡淡清香。
洛魄“尴尬”地后撤了两步,看着叶雪羽轻轻地回眸对他微笑。
那个笑容不再如以往一样笨拙,也不似往日里的那种冰冷,像是春日的暖阳一般将她浑身的冰雪尽数融化,温柔与淡然并存。
“是哪一句话?”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叶雪羽笑靥如花。
陆魄视线微微偏移,注视着女孩笔直的双腿。这一次,她没有用右脚的脚尖轻点地面。
终于,这条街已经走到了尽头,再往前走就没有商铺的雨披为他们遮风挡雨了。
叶雪羽默默注视着足够将人吞没的暴雨,“所以,你带伞了吗?”
“我不用伞。”陆魄的回应很干脆。
陆魄在从网吧里出来前,特地看过天气预报,今夜暴雨红色预警。所以,他特地没有带伞。
如果他带了伞,叶雪羽必然会说她没有带,从而要与他共用一伞。而他如果说自己没带,叶雪羽则会从包里掏出她的伞……
而且,叶雪羽掏出来的极有可能是单人伞,如果想要两人乘的话,他们就必须抱在一起。
所以,陆魄面色如常地从斜挎包里掏出了折叠已久的漆黑雨衣。
行云流水地披在身上,在灯火下像是一只离群的蝙蝠。
叶雪羽愣了两秒,少有的陷入了沉思。她深深地吸气,呼气,胸膛起起伏伏,和陆魄对视了足足十秒。
她那只伸进包里的手轻轻抽回,却并没有从其中掏出那把单人伞,只是神色黯然地呢喃一句:“哦,这样啊……”
“你没带伞吗?”陆魄盯着女孩手提包里明显有伞柄撑出的轮廓,明知故问。
“没带。”叶雪羽的回复冰冰冷冷的,从他的脸上扫了一眼。
然后,她昂首阔步,径直走进了暴雨里。
陆魄呼吸着湿冷的空气,他双手插在雨衣的兜里,神情漠然地望着女孩的背影,轻轻蹙了一下眉头。
为什么要这么偏执呢?
只不过是恰巧帮这姑娘解过几次围而已。
很多事情是注定没有回应的,他也不可能因为女孩这样自虐般的自我感动对她产生爱意。
充其量,只会让他没有被消除的10%的情感,滋生一种微不足道的愧疚情绪。
在狂风骤雨里,叶雪羽的身躯显得很单薄。
她亚麻色的长发在瞬间就湿漉漉黏在脸上。
雨珠顺着脖颈滑进裙裾,洁白的布料紧贴着她的胸口,略微发红的眼眶里打转的已分不清是冰冷的雨水还是温热清泪。
可即便这样,她的脚步依然未停。
叶雪羽带着她独有的骄傲,孤单地对抗着自己的偏执,任凭身心浸润在湿寒的夜色里。
她的腰板依旧挺得笔直,即使在沐浴在暴风雨当中也丝毫不显狼狈。
陆魄无声叹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他想看看这姑娘能忍多久。
直到她忍无可忍,回身怒斥着他冰冷的态度,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不顾一切地对他拳打脚踢为止。
就像他在电影院里所看到那些情感电影里千篇一律的桥段那样。
但这次,事与愿违。
叶雪羽没有跑,只是快步行走在广场上,她的头顶毫无遮拦,整整三分钟,她都沐浴在足够将女孩的身体摧垮的暴雨里。
从这里到电影院,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叶雪羽知道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从各种意义上。
可是,雨声弱了一些。
她缓缓地抬起头,却发现并不是雨变小了。而是一把漆黑的雨伞打在了她的头顶,陆魄稳稳地握着伞柄,雨珠直挺挺地砸在伞面。
她注视着水面的倒影,身旁的男孩好像只有白与黑两种色调,而自己在他的身旁却像是一只在雨夜里被救起的白色夜猫。
叶雪羽的视线有些朦胧,但她依然是认出了那柄伞,正是她一直藏在包里的那把。
陆魄从她包里抽伞,到开伞,无声且迅速地让她没时间反应过来。
叶雪羽擦拭着眼角,抬起在雨水中更显白净的手,想去摸一摸陆魄的面庞,却被后者轻轻躲开了。
然后,她听到了对方不带起伏的声音。
“有伞不撑,你二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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