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聊完天之后,能不能赏脸应付一下我呢?”
刚迈进宿舍的大门便被人拦下。
体态清瘦的男人似乎已经等候多时。那人靠在墙边,身子笔挺地站着,微微扬起的眉间透着一股文人特有的雅致和傲气。
北堂恺。
我对他并不陌生。
在礼贤中学的游戏体系中,每个班级各有一位校方指定的班级负责人,也是每个班里,入学时初始积分最高的那位。眼前这位名为北堂恺的男性,便是高一九班,我所在的班级的班级负责人。
开学教育的修学之旅将每个班分成三支小队,我和他并不在同一小队,所以接触并不多。但北堂恺作为班级的负责人和指挥官,负责制定下达每天的计划。虽说此前从未谋面,但通过这一个月的线上交流,我大概能勾勒出这个男人的性格轮廓。
极致的理性思维,冷静的头脑,强大的情绪把控能力,以及——
和长相一样麻烦而较真的文人性格。
我猜到他会找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走了一天了,站着聊会很累的。”
“不介意的话,那边的咖啡馆如何?”
他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得体、和善,唯独少了点真诚。似乎面前的是一台永远运转无误的机器,令人下意识地想要敬而远之。
我无奈地点点头,随他走进那家店。点餐落座,靠上沙发椅背的瞬间,疲惫席卷全身。白天的参观和漫长的周旋已经榨干了我所有的体力和精力,对于北堂恺,我实在不希望同他纠缠太久。
“开门见山吧,你是来找我说开学教育‘那件事’的?”
我直接免去了所有的客套,“那件事”浪费了他开学教育时所做的一切计算和谋划,也让九班在班级积分上输得一塌糊涂。我因此变成班里一致认同的反骨仔。不过,正拜此所赐,我有幸能够看透这所学院的本质。
现在的我,不害怕来自这座学校的任何诘难。
“现在再谈‘那件事’没有意义,我想问你的事情,事关班级以后的发展。”他笑容依旧,并没有惊讶于我的单刀直入。“班里每个人都提及或表现出过自己的特长,唯独你一直没有提起过你的特长,或者说,你被征召的理由。我对此十分感兴趣,不知道能否透露一二。”
“如果没记错的话,一个月前我就已经说过,我没有特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征召到这里来。”
我的脸上浮现出些许不快,这件事情我已经说过了许多次,但并没有人肯相信。
“那时有那时的考量,现在有现在的打算。如果你还有顾虑,我可以保证话不外传。”
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
“人与人之间是需要最基础的信任的。”
我挤出一丝笑容,这家伙果然十分难缠。
“我信任你,所以我今晚会来找你。我希望你也能信任我,为班级着想,告诉我你的特长,这样方便班级日后的活动安排,也有利于我们班与其他班的竞争。”
我深呼吸了几口,强压住心头的无名业火。
“人各有志,我对班级的表现和排名毫无兴趣。班级竞争就像是漩涡一样,与其在里面挣扎,我更愿意老老实实地躺在沙滩上晒太阳。”
“你已经身在漩涡中,不跟着班级一块往外游,又怎么能游到沙滩上呢?”
“你有……呃……”我忽地站起身来,正欲发作,余光却突然扫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我心中一愣,便已了然,装模做样地整理了一下衬衫的下摆,重又坐下。看着对面北堂恺万古不变的微笑,我终于也露出了最真心的微笑。
“好吧,你赢了。不过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能否也容我问一个问题呢?”
“当然可以,请问吧。”他嘴角上扬的幅度大了些,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那边那位同样姓北堂的姑娘,和你是什么关系?”
少女坐在咖啡厅最不起眼的角落,可那头银发还是毫不留情地将她出卖。尽管入学教育时,我和她并不属一队,我还是能清楚地说出她的名字。
北堂枫。
在当今医学界颇负盛名的天才少女,年仅十四岁,却已经是某项学术前沿项目的负责人。
银发扎成双马尾在两耳旁自然垂下,稚气未脱的脸庞冷若冰霜,双眸清澈却毫无活力,肌肤洁白却略显病弱。右耳上十字架型的耳坠,随风轻摇,成了她浑身上下最有生气的部分。冰冷的气质十分微妙,惹人怜爱又拒人千里。
北堂恺循着我的目光回头望去,脸上的笑容难得地凝固了。与此同时,少女面无表情地放下杯子起身离座,仿佛从未看见过我们,慢慢地走出咖啡馆的大门。
等到北堂恺转过头来,脸上的平静与淡定早已不知去向,惊愕、尴尬、不快交织呈一副十分有趣的表情。
他平复了一下,起身,若有所思地顿了顿,开口道:“非常抱歉,先告辞了,改日再聊。”
他匆匆离开了咖啡馆,门外传来了跑步的声音。
这对兄妹有点意思。
手中的可可一饮而尽,心情稍稍轻松一些了。劳累的一天终于结束,清静的夜晚即将降临。既然已经打定主意置身事外,那就好好地享受日常的生活吧!
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需要苦恼的。
即将走出门口时,一个身影与我擦肩而过。
下意识回头,那是一位低压着鸭舌帽、着一身素色、举手投足间存在感十分稀薄的女孩。
幽暗的光线让人看不分明,但她长得好像夏思忆啊……
女孩在柜台匆匆买好咖啡后,钻进一个灯光较暗的角落。无意识间把身体缩成一团,一边用手指像弹钢琴般轻轻敲着桌面,一边聚精会神地盯着一页纸张。
是乐谱吗?
这么说来,这位像猫一样蜷在角落的少女,不会真的是夏思忆吧?
不,不可能。早上夏思忆自我介绍时众星捧月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童星出道的她在娱乐圈混迹已久,不可能不会处理人际关系才对。
既然如此,那此时的夏思忆应该正受邀于某个女生团体,一起有说有笑的浏览校园才对。
眼前这个存在感如空气般稀薄的鸭舌帽少女,绝不可能是“那个”夏思忆。
不过眼前这位女孩究竟是不是夏思忆。这个问题我并不关心,和我也没有关系。
我离开咖啡馆,乘电梯直上酒店四楼,楼道中酒红色的灯光令人炫目,顺着门牌,最终找到自己的房间,401——走廊的尽头。
开门,闯入眼帘的是一只精致的吊灯,圆桌摆在客厅的中央,客厅约合二十几平:闲暇时请来三五好友围坐一桌,不成问题。
房间的一角被亚克力隔板间开,算是简易的厨房,厨具电器应有尽有,被整齐地摆放在长台之上。
卧室藏在客厅的后面,暗黄色的壁纸让环境显得些许压抑,不过或许这样正好有助睡眠。
隔板把方桌分离,倚靠着桌面向上一米余高的隔板,落成书柜的模样。
而隔板两侧分别是书桌和电脑桌——电脑和Pad也已备好。
桌上已经贴好纸质版的课程作息,上午的课程从9:30开始,90分钟一堂课,课间休息是半个小时。上午两节课,午休时间是12:00-1:30。下午一节课后,是自由活动时间,用于训练自己的特长,6:00自由活动时间结束,晚间一节课后,也就是7:30以后的时间留给学生自行安排,宿舍不设门禁。
这学校,倒真是自由到过头了啊……
困意几近将我吞噬,我无心再对课程作息过多深究,只把自己扔到床上,眼皮合上瞬间,便坠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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