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面前的医生敲了敲笔尖，发出让我不舒服的声音。
“不记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医生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在身前的本子上写了几笔。
四周沉寂得有些压抑。
就连风扇的转叶都闪着冰冷的银光。
“看这个情况，似乎不怎么好。”
我又观察了一会儿医生，注意到她手上带了一枚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结婚了啊，这么漂亮的女人。
而我还是单身。
果然，一直期盼着萝莉女朋友的我是不会有女朋友的。
“你还记得你的前女友吗？”
我明显愣了一下。
“不记得了？”
“……她叫什么名字？”
我好奇地问道。
“陈若香。”
我努力回忆了下，然后：
“喔。”
“……”
医生又在本子上敲了敲笔头。
“接下来，我会概括地说下陈若香和你之间的事情。”
“如果感到不舒服的话，马上和我说。”
“嗯，你说吧。”
我点了点头。
“陈若香和你分手了，因为她认为，你不爱她。”
医生接着敲了敲笔尖，接着抬起头，看到了我脸上那副写着“费解”的表情。
哪门子的话？我一个母胎solo二十年的萝莉控，要是有了女朋友，怎么可能不好好珍惜？
虽然陈若香不一定是萝莉，但毕竟三次元又不能挑挑拣拣……
总之，一定不是我的问题。
“很好，看来这不是导致你失忆的原因。”
医生又在本子上写了些什么，然后收起本子，转而拿出了录音笔。
“接下来，我会陈述下警方案件里概述的事情经过。”
“像刚刚一样，如果感到不舒服的话，就和我说。”
说吧说吧，一个女人而已，我还能被她刺激到不成？
可能是拜金，可能是我长得不够帅。
分手的理由多了去了，而且我也不认识这个叫陈若香的女人。
“……”
“……在调查监控记录后，警方获得了完整的监控记录和语音记录，因此，你身上的犯罪嫌疑也就彻底消除了。”
医生拿着一张打印出来的写满字的纸。
“不过，在亲眼目睹她的自杀死亡后，你似乎精神崩溃，失去了全部记忆。”
“……”
“……子无？”
医生拿着录音笔的手一僵。
我抬起头，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你是谁？我为什么在医院里？”
医生沉默了下，只是继续说道：
“陈若香死前的遗言是，因为你对她的冷落，她选择了死亡。”
“……”
“……子无？”
我再次抬起头。
“你叫我？”
我愣了一下：“你是谁？”
“我为什么在医院里？”
不会吧，我难道是在街上晕倒了，然后被人送来这里的？
难不成……我得了低血糖？
——嘁，熬夜刷手机也会得低血糖？
医生看着我的表现，又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
最后她叹了口气：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对吧。”
“呃，谁说的，我可是……”
我露出错愕的神情：
“等等……我是谁？”
“你的名字叫子无。”医生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我们的时间快结束了，子无。”
“我为什么在这里？”
“你失忆了。”医生顿了顿，“具体的事情，除了‘那件事’以外，都记录在你自己的本子上。”
她说着，将手上的本子推给我。
“只要提到某件事，你就会忘记自己经历的任何事，所以，我不能告诉你那件事是什么。”
“等等，你是说，我已经把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全都忘记了？！”我有些着急地喊道，“那，我要怎么办？”
医生已经开始帮我收拾我的物品。
听到我这句话，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腾出手写了一张字条。
“为了避免你忘记。”她挥了挥手上的笔。
随后，她开始在上面写字。
【既然什么都忘了，不如就一切重新开始，活好下半辈子。】
“尽快走出来。”
医生最后补充道。
……
……
夜风冷寂。
我刚从警局回来。
似乎之前已经做过几次笔录了，警员对我都很熟络，有几个人甚至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像是想表达他们同情的心情。
我又没怎么样……干嘛要同情我？
同情一个刚刚看过心理医生的疯子吗？
这么想着，我鬼使神差地来到家里的阳台。
“事情真麻烦啊……”我挠挠头。
我像那种苦大仇深的人吗？怎么每个人都在可怜我？
我看了看黑夜下玻璃窗里反射出的自己，不禁一惊。
那是一张憔悴到极点的脸。
眼睛上布满了血丝，皮肤干裂得严重，有的地方似乎还流出了些许的猩红。
“诶……”
我靠在栏杆上，叹了口气。
“这都什么事儿啊……”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这样……感觉自己像个背负了神秘使命的动漫主角一样，但是，我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这么想着，忽然，一股愧疚感涌上心头。
“都是你的错。”
仿佛有人在我的心里说道。
又或许是我自己在这么说。
不对，为什么我会感到愧疚？
忽然，少女死去前凄凉的神色浮现在我脑海里，让我的心里如同被搅动一般疼痛。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
“子无啊，你没事吧？”
有颇具磁性的男声自电话另一头响起。
“没事，就是，不知道怎的，心里忽然有点绞痛。”
我回答道。
随后，我才反应过来：
“……那个，您是哪位？”
“害，瞧我，把你失忆这事儿给忘了。”男声打了个哈哈，“我是季笑尘，你兄弟来着。”
“啊……啊。”我思索了下，还是想不起他是谁，“抱歉，我的失忆好像有点儿严重。”
“没事，我理解。”季笑尘说着，嘴上带着些许的笑意，“今晚上睡不着，去不去外边散步？”
“不去，去了也是闲聊一嘴新番或者别的什么，又不能吃吃喝喝——你和我可都没闲钱。”
我耸了耸肩。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愣。
我片刻后也反应了过来。
什么情况？
为什么我的语气显得我和他很熟的样子？
“子无，你想起来了？”季笑尘问道。
“嗯……应该没有。”我又回忆了下，“那应该是我下意识说出来的。”
“那……也行。”
季笑尘显然有些失望。
“但愿你快点好起来吧……？”他喃喃道。
“那个啊……”我弱弱地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我和你是怎么认识的？”
奇怪了，我一个整天只知道看番的人，是怎么结交朋友的？
“啊，就是，网友，发现对方在同一个城市，面基，然后，就，认识了。”
原来我还有胆子去面基的吗？
我心里吐槽一句：为什么面基的不是美少女而是一个大老爷们儿？
“那时候，你带了一个特别可爱的女生过来。”季笑尘语气夸张地说，“你知道吗，当时我还在想，这个比崽子现充怎么可能是我在网上认识的那家伙。”
“后来，你跟我解释说，一个人会见网友太尴尬了，就把那个女生也带来了。”季笑尘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笑意，“你那时候竟然没有提前和我讲，害得我觉得自己像个电灯泡似的。”
他说完后，又不讲话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在等什么。
说实话，我觉得这样听别人讲自己的故事还挺有趣的，所以我还挺期待季笑尘能接着说下去。
“你还OK吧？”
“什么还OK？”
“嗯……有点儿担心而已。”季笑尘说道，“我怕你想起那个女生是谁。”
“她是谁？”
“你的女朋友。”
“喔。”
他不讲话，我也不知道有什么话题可以聊。
电话的两头就一直沉默着。
“记得啊，要是不舒服，就来找我。”季笑尘说道，“我最近刚好比较闲，不过白天只能聊聊天了，晚上的话，有空就一起出去撸个串。”
“行。”我说着，又靠在栏杆边。
“就这样？”
“就这样，拜拜。”
挂断电话后，我抬头凝视夜空。
依旧是那股突如其来的愧疚感。
我支撑在栏杆上的手渐渐变得无力，最后身子一软，一半身子卡在了栏杆上。
如果没有这个玻璃窗的话，我可能马上就会掉下去。
依旧是那股莫名其妙的愧疚感。
我抬起虚弱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敲击着玻璃。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手上几乎沾满了血液的同时，也有小粒的玻璃渣飞溅出来。
我已经把它砸穿了。
“既然什么都忘了，不如就一切重新开始，活好下辈子。”我低声嘀咕道。
现在，只要我稍微推一下自己，就会跌到下方的深渊中，万劫不复。
“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死。”
“而且……季笑尘还等着我和他撸串呢……”
“但是，诶……爷累了。”
四周的景物仿佛在流动，速度由慢到快，狂风呼啸，从我的脸旁划过，似乎能把我的皮肤割伤。
一切的一切，连同我的意识，都止步于接触地面的前一个瞬间。
……
……
我的意识像是摔在地上的果冻一样。
瓦解，分裂。
像是做了一场梦，脑袋晕晕的。
恍惚中，抓住了能让我醒来的契机。
一道闪光浮现在我的眼前，本能让我伸出手，抓住了这道闪光。
季笑尘，陈若香，还有一些其他人的身影在我眼前闪过。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我什么都忘不了。
我醒来了。
“头……好痛。”
我这是在哪儿？
我疑惑地看着四周环绕着的树林，月亮高悬在穹顶之上，稚鸟啼叫的声音回荡在森林的每一个角落。
“我记得……跳下去之前……我想起了陈若香的事情。”
我是个害了她的混蛋。
“……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暂时将愧疚感放在一边，我狼狈地站起身，向着视线中的一片空地走去。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只毛发竖起，有着暗紫色泽的凶恶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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