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相当宽敞的房间,整个室内被柔和的白色内饰照明点亮,墙壁上,天花板都没有任何照明装置,就好像墙壁自身在散发着温柔的白炽光芒。但A此时并没有仔细观察这房间的奇特照明,或那光源所带来的奇妙温暖感。当A迈着紧张的脚步进入房间时,屋内围绕着正方会议桌入座的每个人都把阴沉的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
坐在方桌正席的组长示意让A入座,同时用机械般的视线扫视在场的每个人。
“各位,首先我想介绍下,这位是我们的新人,A。” 说着,手臂微微指向了A的方向,随后放下,双手交叉在胸口前:“同时,他也将会加入我们对于S-1事件的调查。”
众人没有表示出任何情绪,或反映。每个人的眼神依然阴沉,A知道这是他们的一贯作风——精准,冷酷,这是一个由超能力者..更准确地,主要以心灵感应者这些“特殊人群”所组成的调查组织。
Paranormal Activity Investigation,简称PAI,超自然调查组。听起来在这个科技盛行,机器人打到自己家门口的21世纪没有任何真实感。但它作为一个阴影组织,的的确确在暗中进行过非常规事件的调查与处理,并且接受政府指派,接手过一部分极端机密,敏感的事件。
从组织历史上来看,它们并不缺乏经验以及后台支持。但它又不是一个拥有什么高等权利的“阴影组织”,尽管存活于众多当今时代的阴谋论中,PACI的重要性并不被主流阴谋论支持者所“关注”。
“S-1事件,这是上面给我们的代号,ATS机密等级,是个比较棘手的事件。”
ATS=Above Top Secret(最高机密之上)
组长的声音十分平静,但那份眼神将这句话染上了冰冷的气息。没有人回答,一些人开始在记事本中记录着什么,没有人说话,手指划过投射出的记事本,在空气中留下一条条绿色的轨迹。这种过于死板的开会气氛,A并不是没有体验过,实际上这应该是他每次在案件简报回忆上能够体会到的气氛。
但这次....这次有些不同。坐在他身旁的男男女女,年龄基本上都在30-50岁之间,每一张脸都有着残酷的过去所遗留下的种种痕迹。他们不是一般人,是隐藏起自己的身份,在阴影中进行工作的人们。自从得知了自己的能力,被政府雇佣后便失去光明的一群人。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同伴,也没有自我。将所有的过去舍弃,成为一个巨大暗箱操作的一部分,为了这个系统的运作而化身为齿轮之一,无怨无悔地工作了大半辈子。
很快,他也会加入这些人的行列。这是,一条很明确的未来。
A知道,刚刚打开这间会议室的大门时,他自身的命运,已经走向了另外的分岔。而他刚才所看见的,只有他自己可以理解的那些奇异幻象则证实了这一猜测。
他对命运的预测,从未出过差错。这似乎是个与生俱来的能力,但随着他父母的身亡,以及唯一的妹妹参军后行踪不明等等事件的发生,他开始发现这种能力逐渐侵蚀他的异常生活。
明明只是个枫城警署的新人,负责帮忙管理文档的他,在前几次无意的犯罪调查中以他的这种能力成功“预测”到了被害者与凶手的动机与行为。在犯罪发生之前就将它完美避免。经过严密的调查后,他不仅成功与每个他“预测”的案子洗清了关联,这种奇怪的能力也被他自己逐渐接受。更是得到了各种奇怪的称号与头衔。
就在1天前,他突然被上层调职,转移到了一个从未听说过,从未想到能够真实存在的调查部门——PAI. 这一点,是他在自己预测命运的能力中,并没有看到的一个可能性。
“上面给我们的信息很有限,但这次我们得到的信息基本上都是ATS等级的信息,相比以往的调查拥有的权限也更多。在我进行这次的调查简报以前,所有人好好把这份材料读完,然后在脑子里多多少少想想其重要性。”
组长把他手中漂浮的,关于这次会议的主要信息发送给了每一个在场的人。A把手掌打开,移植在他手掌背部皮下的投影装置开始运行,眼前漂浮出了数十页的报告。
他注意到这是一份个人背景档案,应该是从人口管理那边调出来的资料。名为Marlven Cooper(马尔文·库伯)的这个男人有着详细的出生年月日,血型,身高等基本数据。但是随着A继续往下读,他看见了大片的....
空白。
这个男人没有家人,没有出生地址,社会记录只有一份算是十分笼统的概括:他曾经在10岁时进入了枫城St·Paulson孤儿院,17岁时因St·Paulson孤儿院发生火灾,作为唯一生还者被转移到枫城第二医院。接受了一年的康复治疗后,参军。
没有他10岁以前的记录,也没有他参军后的记录。
A还记得几年前的那场孤儿院大火,当时的那场火灾可以说是整个城市建立以来最大的灾难。超过3000名死伤者,波及范围整整概括了位于郊外的St·Paulson孤儿院,以及周围所有的公共设施。包括一个学校被那场大火活活吞没。
至于火灾的原因,至今政府没有正面的公布。小道消息有很多种说法,但没有一个值得让A去完全信服。
这个人,可以说是阴谋论主义者眼中的完美“神秘人物”。A又一次把文档翻到最顶端,他盯着那红色的ATS字样发呆。没错,这份文档是在绝密档案之上等级的档案,几乎和国家最尖端,最核心的秘密有着相同的等级。
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人有着如此高的机密等级?A不得其解。他继续翻动报告,跳跃到第二页。
答案似乎开始出现,直觉这么告诉他。
他眼前飘动着一份关于“Freezing Point”(冰冻点)的军事行动报告。发生日期就在一个星期前,即2061年1月8日。作为第一次接触这种材料的人,他对自己心态的冷静感到不可思议,但同时内心深处某种神经正在触动着他,警告着他不要靠的太近。几乎是一种生存的本能跟他低沉地耳语着。
“12:12HH,SSTAR小队B组,成员代号:Boss发出了撤离信号,坐标[05479];
12:40HH,SSTAR撤离小队确认与成员代号:Boss发生接触,病毒样本成功回收,代号X-999文物成功回收;
12:44HH,SSTAR撤离小队确认目标处理完毕,确认冰冻点行动,SSTAR小队无一幸存,全部人员KIA;
12:50HH,SSTAR撤离小队与南部非洲通讯站失去联络;
任务记录END;”
代号:Boss,马尔文,他参加了名为冰冻点的军事行动,目的是为了追回两个目标——X-999文物以及某种病毒样本。从这段任务记录来看,这个任务草草收场,应该是失败了。负责撤离的小队应该得到了杀掉所有生还者的命令,并且成功执行了这一任务,回收了那两样目标。但在返回的路上失去了与基地的一切联络。
谜团..越来越复杂,A继续翻页,他发现后面剩余的几页都是十分详细的医学检验报告。文件标题有着“No.82克隆 - S0191 - 全面检验报告...”等字样。文档似乎是从有点年头的源文件上扫描出来的结果,能够看见时间留下的侵蚀。
只有一点,让A开始感觉到这个事件已经完全超越了他对整个世界的认知。所谓的真相开始敲打他的世界观,并且一点一点粉碎他的认知与理解能力。
“实验对象82号在第10周已经显示出了超越其他实验对象近500%的智商进步。同时,肌肉组织的结构变化也被[空白]注意.........愈合能力相比其他同期实验对象增长了300%..............[空白]证明实验对象82号已经具备了完全的心灵遥感,预测,意念移物,空间转移能力(初期).............实验对象82的潜能仍然有着极大的发挥空间。
进入第三阶段。”
某种心寒的感觉涌上A的心头,甚至有点让他感到想要呕吐。这种强烈的关联感让他胆寒。阅读这些医疗报告就如同解剖自己——他在刹那间,有了这种感觉。冥冥之中,他知道这个人在某种程度上,和他有着强烈的关联....
他想起了第一页有着马尔文的照片,于是他把电子报告返回,向上滚动。护照尺寸的肖像照出现在他的眼前。
马尔文·库伯。A反复在脑海中念着这个名字,不知不觉中,双眼与照片中看起来违和的马尔文对上。
他是一个长相端正的男人,有着十分明显的脸部轮廓,看样子并不是个瘦弱的人。眼眶深邃,鼻梁高度适中。双眼中有着一种类似亚洲人的神色,但是脸庞绝对是白人的脸庞。看样子,就好像是欧洲人与亚洲人的混血。
人种一栏的空白似乎为这种假说添加了一丝可信性。
不知不觉,他感觉自己被那双黑白照片中,空洞的可怕的双眼所吸引,迷惑。就好像那双眼睛背后有着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了一切光明,一切存在。
在那双眼睛背后,有着的是一片虚无。突然间A感觉自己处于无尽的黑暗虚空之中,寒冷的感觉爬遍全身。他立刻调整自己的心态,重新凝视马尔文照片中的双眼。
不,那不是空虚。A逐渐感觉,在照片中的马尔文似乎凝视着远方的什么东西,遥远的,但又十分接近。就好像照相的人,或者他这张照片的眼睛正在盯着看的人身旁,有着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一般.....
“马尔文·库伯。他是我们PAI这次的目标。读完这份报告我想你们也知道,这次的事件绝非一般。上面给我的压力很大,我跟他们耗费了很多功夫,争取来了3个星期的时间期限。这次我们需要做的其实很简单——就如同每一次其他寻人的活一样,我们需要在时间期限内找到这个人。”
组长平淡的声音打断了A的胡思乱想,他把目光转向组长,发现他那双没有感情,机器一般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看。那感觉,并没有比马尔文的双眼好到哪里去。
“就这些信息么?没有什么媒介或者留下来的线索?”
坐在A身旁的,有着披肩长发的女性此时开口问道。
组长把目光转向了她,从容回答:“没错,这些就是我们有的信息。首先,他是一个军人,第二他参加了不久以前才发生的绝密军事行动,并且失去了行踪。军方怀疑他夺走了那两样目标,叛逃。第三,这个人已经得到了某种,非人类的力量。”
非人类的力量,A在心里想。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很怪异,他是个克隆....似乎曾经经历过什么疯狂的实验,他本身早就有非人类的力量了。
组长看透了A的心思,他继续补充着信息:“我想说的第三点才是最重要的一点,因为它没有任何官方记载或者被承认。哪怕在机密档案中,最后一点也是完全不存在的。目标所获得的能力,早已超越了当时医学记录上的可能性。”
A身旁的女性继续发问:“到底是什么力量?”
组长突然露出了笑容,这让A感到不寒而栗。
"我们在座的每个人都知道,超能力的确存在于我们的世界中,迷信与科学只是完全两种不同的说法而已,它们的真正本质都是同一个真理,这个世界的真理...”他故意暂停,然后站了起来,语调也是第一次,有了改变。
组长的语气十分低沉:“这个男人,已经掌握了改变命运系统的能力。”
话音刚落,A明显感觉周围在座的每一个人都露出了质疑的神色。坐在A身旁的女人不由得露出了微笑,这是A第一次看见她露出除了冷漠之外别的表情。
先别说A是否理解什么是组长以及这屋子里大部分人所知道的“命运系统”,他自己本身对命运就持有一种完全相信的看法。命中注定,虽然人有选择,但大概路线都已经从一开始就被制定完毕。想要改变这个系统就好像是一个电脑程序从内部改变OS一般愚蠢。曾经是现实主义者的他,因为得到了能力后而彻底改变了人生观。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因为当上面的人正面通知我这个事实时,我也难以相信。不过,我们在对付这个人时,一定要把这个信息放在第一位。因为从某个角度上来说,我们现在所寻找的,是整个星球上最不可能被找到,或者**扰的人;他拥有改变这个世界走向的力量,我们所说的每句话,所做的每个行为,所有的每个想法,一切尽在他的监控之下。”
我好像真的进错了地方,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加入警署,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和这种事情挂钩,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显露出自己的能力...
A越来越感觉,从今天开始他人生中的一切即将失去控制,他仍然注视着正在说话的组长,但是眼前尝试去捕捉自己捉摸不定的“命运”。
然而他发现,他已什么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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