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学巫术，就必须先了解什么是灵力。”
娵苃的手一挥，龙头卷轴上就浮现出日月星辰，花草树木的图案。
“灵力，是一种存在于天地之间的一种神秘力量。这种力量的神秘，即便现在的我们也无法全部知晓它到底是什么。但无论如何，这种力量是我们可以感受，吸收，以及运用的。”
龙头卷轴上的图案又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动植物，其中自然包括了人类。
“只要是有生命的物体，它们都拥有灵力。可以说，自我们诞生的那一刻起我们的身边，身上就拥有着灵力。”
姚奈奈举起手来，娵苃向她点了点头。
“为什么至今为止我们都感觉不到灵力？按理说这种能量在附近的话总应该有办法感觉到吧？”
“没错，但灵力并不能仅仅靠我们的肉体去感知的。”
春叶萌看了看姚奈奈，又看了看娵苃，然后痛苦地挠着头。
“是不是就像暗物质一样，无时无刻都穿过我们的身体但我们却无法感知？”姚奈奈一边说一边咬了咬笔头，在笔记本上记了下来。
“但在此以上哦。它可以说并不和我们存在于同一个时空当中。”
“存在却无法形成实体……那就像思想呀，意念那样？”姚奈奈打了一个激灵，“那要怎么运用它？总不能身上随时带个转换器吧……”
娵苃笑了笑，接着手又一挥，龙头卷轴上的图案变成了一个人体，上面布满了像是经络一样的脉络线条。
“所以我们身上是有一套专门感知，储存，以及运用的系统。根据我们古巫族的记载，这套系统称之为‘藏象’。‘藏象’系统本身也是不能看见的，但它对应着我们身体的各个内脏，奇经八脉，因此只要我们用正确的办法调动身上的器官，我们就能通过‘藏象’系统去运用灵力了。”
春叶萌表情扭曲，感觉头顶快要生烟了。娵苃看见春叶萌的样子，忍不住微微一笑。
“刚才姚奈奈你不是说过灵力像思想和意念？”
姚奈奈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其实已经猜对了一部分。意念，本身也可以是灵力的表现方式。因此通过强大意念和想象，也是可以驱动灵力，使出巫术来的。”
春叶萌的表情才稍微有点舒缓。她回想起自己的经历。
“那，差不多的意思就是说，只要我一心去挥拳的话，就能够使出灵力了？”
娵苃点了点头。“原理是差不多。接下来你就可以靠身体去习惯了。”
春叶萌喜上眉梢。
“那太好了……理论什么啊我怎么也搞不懂……可以的话我还是想用身体去了解。”
“但是我想知道更多理论上的东西……”姚奈奈托了托眼镜，难为情地说道。
“我明白了。这样吧，”娵苃优雅而迅捷地站了起来，“你们分开用不同的方法学习，这样效率或许更高一点。”
昆仑山灵宝殿。
这是一间宽敞的大殿，殿内没有任何摆设，只是铺上一层软藤地板。而在四周的墙壁上，摆放着一个个和真人一样大小的人偶，这些人偶身上都多处磨损，看上去就像经常活动一样。就在此时，其中一个人偶突然像活了起来一样，迈步走出其他人偶堆中。而在它的面前，是一个喘着粗气，满头大汗的黑色长发少女。她就是妍钰。她正摆出一个格斗的姿态，面对着人偶。
人偶突然一个加速冲向妍钰。妍钰一个侧身闪避，但人偶完全无视惯性，硬生生地身体扭曲，转向妍钰便是一拳。妍钰死盯着木偶飞来的拳头，在一瞬间她想象出一股强大的气流从肺部迅速传到自己的手上。很快，一道紫气从妍钰身上冒起，并迅速凝结在妍钰的右手间。妍钰的左手轻松地拨开木偶的拳头，而右手一拳打扑向木偶的胸口。木偶就像被卡车撞飞一样，整个飞到了另一边的木偶堆里。
妍钰刚站稳，从别处冲来的人偶已经贴近到她面前。但见妍钰的背后伸出一条若隐若现的粗壮手臂一拳就将木偶击飞。这条手臂就像由紫色气体组成，半透明，却浑然有力。三个木偶又向妍钰冲来了，妍钰连续打了好几个招式才将它们一一击退。
突然，五个手持木棍的人偶向着妍钰袭来。妍钰眼观八方，双手击掌，怒喝一声，顿时手中紫气大盛，迅速形成一条如剑长的大铁棒。这是她的武器天装锏。
在天装锏的强力打击下，那几个木偶也终于抵挡不住，向着墙壁飞去。一瞬间，只有妍钰一个人在大殿内飞舞着，旁若无人。直到——
“妍钰，还在练习吗。”
娵茪的声音传进了妍钰的耳朵里。妍钰这才收起天装锏，恭敬地向娵茪行礼。
“妍钰拜见娵茪师叔。”
娵茪点了点头。而在她身后跟着的是春叶萌。春叶萌正一脸惊讶地看着妍钰。
“好厉害……这就是妍钰的实力……”春叶萌自言自语道。
看见春叶萌的到来，妍钰似乎有点不高兴。但她还是恭敬地向一旁退去，让娵茪和春叶萌走进殿内。
“妍钰，你不用去休息吗？我们等下要练习。”娵茪板着脸向妍钰说道。
妍钰看了看一脸茫然的春叶萌，突然萌生出一种想法。
“弟子想留在这里观摩。”
娵茪沉吟了一下，便没有理会妍钰了。妍钰向娵茪敬了一个礼，接着便退到门口边的空地，以跽坐之姿坐了下来。
“看着我。”娵茪一声令下，让看着妍钰出神的春叶萌赶紧望向她。
“要在短时间内让身体习惯运用藏象系统是非常困难的。你要经历的可能是这辈子最痛苦的事情，你确定要接受？”
春叶萌慎重地点了头。
“那好，既然你接受的话就不能有任何怨言。如果你有退缩、抱怨、软弱的表现，我马上就会给你惩罚两千杖。身体损伤，甚至伤重死去，一切咎由自取。”
说时迟那时快，娵茪双手一挥，一根齐眉的黑色棍棒便出现在娵茪的手中。她拿着棍子往地上一敲，发出剧烈的声音。顿时，一个躺在地上的木偶便徐徐站起。春叶萌惊讶地看着木偶。
“从现在起，你要想象自己的拳头有千斤重，然后用那股力量击倒眼前的木偶。除此之外，你用任何办法击倒木偶都不算成功。”
“是！”
春叶萌摆出一个攻击态势面向木偶。妍钰看出，春叶萌是学过武术的。
“但是，有武术功底并不能说明什么，因为这个课题的重点不是击倒木偶，而是如何击倒木偶。如果无法做到‘想象自己的拳头有千斤重’然后击倒木偶，那依然算失败……”妍钰心中想道。而就在她思考的过程中，春叶萌已经和木偶交手了几个回合。
这个木偶比起之前妍钰对战的动作慢了不少，但对普通人来说却已经非常迅速了。春叶萌一开始还能轻松避开，但木偶越来越强，再躲下去只会对自己不利。春叶萌也想击倒它，但她发现自己出拳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去想象什么“拳头有千斤重”之类，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经打空了。
对于有一定武术根底的春叶萌来说，武术根底反而成为了她的累赘。在攻击的时候，春叶萌一心只想着如何出拳，心思完全没有空隙去想象其他东西。春叶萌也试着全心全意去想象，但是——
“啊……”
春叶萌被木偶一拳打趴在地上。
当春叶萌顾着想象的时候，她的全身就因为思考而露出极大的破绽。木偶也就轻而易举地一击撂倒她。
“唔……唔……”春叶萌感到被打中的地方火辣辣的，就像被一个大铁锤子当头捶下去。她捂着那里，痛苦地跪在地上。
娵茪面无表情，但手握紧了棍子几分。
春叶萌勉强地站了起来。木偶又向她发起攻击。春叶萌一时火起，毫无顾忌地向着木偶就是一拳。木偶被击飞得远远，如果从外人看来，这是十分精彩的一拳。
“无效！再来！”
娵茪扫兴地吼了一句。另外一只木偶脱离了队列，向着春叶萌冲来。春叶萌喘着气，开始明白娵茪之前说的那些话的意义了。
就这样，半天过去了。
春叶萌被木偶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此时已经全身大汗淋漓，喘着死命的气，脸色潮红，全身无力。娵茪那副扑克脸看了看春叶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她用力地将棍子敲击地面，大喊一声，那木偶就像失去支撑地整个倒在地上了。
“今天到此为止，明天继续。”娵茪说罢，便全然不顾春叶萌地独自一人走出大殿。当娵茪经过妍钰身边时，妍钰向她行了一个鞠躬礼。
春叶萌双眼迷糊地看着大殿天花。她还是第一次注意到大殿天花上画着各种古拙的图案和人像，就像那些寺庙一样。
“哈……真没注意到呀……原来天花是这样的……”
春叶萌将手搭在了眼睛上，喘着气，胸口起伏得十分厉害。突然她听见一阵脚步声，感觉像是有人靠近。春叶萌松开手，看见妍钰正站在自己身边，低头看着自己。
“……”妍钰没有说话。
春叶萌擦了擦眼角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的液体，笑了起来。
“什么嘛，是你呀……”
“……”妍钰依旧沉默。
“原来做巫女是这样辛苦的呀……你那时候也是这样吗？”
“比这还要辛苦。”妍钰淡然说道。
“哈……那我就更不能放松了。”
“你是笨蛋吗？”妍钰突然问道。春叶萌收起了笑容。
“如果要做一个半途而起的聪明人，我情愿做一个笨蛋……”
“放弃吧。你是不可能学会的。”
妍钰说完，一声不吭地走了。
昆仑山藏经殿。
姚奈奈一眼望去浩瀚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堆放着各种各样线装书本，即便隔着眼镜的镜片也能看到姚奈奈那闪着亮光的双眼。在姚奈奈的身边，则是娵苃和娵荭。
“这里的典籍记载的都是关于灵力的理论研究，是我们古巫族几千年来积累下来的知识。”娵苃那把甜美而爽朗的声音就像音符一样跳进姚奈奈的耳中。
姚奈奈兴奋地抽出一本线装书，翻开内页，看见里面尽是篆体字，不禁又有点尴尬。娵荭便说：“但是你要看懂之前必须学会阅读我们的文字。”
娵苃温柔地搭着姚奈奈的肩膀，向她笑了一下。
“没事，我会教你的。”
但见姚奈奈抿了抿嘴，展现出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
“从头学太浪费时间了……娵苃老师，不如我将不懂的那些抄下来你翻译给我看吧。篆体字我虽然没自信全部看懂，但是一些字我还是可以的。”
娵荭有点惊讶地望向娵苃，娵苃也同样一脸惊讶。但两人还是点了点头。
翻译的工作并不是一帆风顺。虽然姚奈奈说认得一些篆体字，但是真的要长篇翻译起来还是相当的困难。笔记本上最开始的几页很多字都需要娵苃的翻译，姚奈奈只能看懂很少的几个字，那就更别说要看懂到底在说什么了。然而姚奈奈还是工整地抄下那些不懂的篆体字。
随着时间的推进，姚奈奈开始条件反射般地知道一些篆体字到底对应是哪个字了。这也多亏了她一丝不苟地抄下那些字的功劳。渐渐地，需要娵苃翻译的字越来越少，笔记本上开始成篇地出现已经翻译好的文章，那些看过的书已经变成一个小书山堆在姚奈奈的附近了。
“真是意料之外……她的学习能力竟然强到这个程度。”
“嗯……”娵荭看着姚奈奈抄写的背影，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事。
“太岁大人说过她拥有十分特别的特质，应该就是指这个……”
娵苃暗暗地动用灵力凝聚在眼睛中，瞳孔变成了一个太极图案，两条阴阳鱼飞快地互相追尾旋转。在“阴阳眼”的观察下，姚奈奈那勤奋的身影散发着剧烈的白光。
“通过阅读和写作能不自觉地运用藏象系统……恐怕那孩子是个天灵者。”娵苃有点凝重地说道。
“但是她应该不知道自己有这种天赋。”娵荭叹了一口气，“她如果早点上来昆仑山，现在应该会是个出色的巫女……”
娵苃笑了一下，发出有点夹带着兴奋的笑声。
“现在还不迟。趁这个机会好好发掘吧。”
如是者，几天过去了。现在是春叶萌他们来到昆仑山的第六天。
姚奈奈这边很快就翻译大量的书籍，在第四天开始她就已经转为系统学习巫术。连姚奈奈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通过阅读和抄写，似乎她开始有了那种操纵身外之力的感觉，当娵苃向她指导如何调动灵力的时候，她也迅速地做到了。
姚奈奈学习的巫术大致分为以下几种。第一种是敕令术，是以咒语驱动，能使目标禁制或保护的巫术，但由于咒语存放灵力有限，因此容易使用也容易被破解。第二种是驱鬼术，是指以灵力驱动外物的巫术。这种巫术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将某件物件以灵力的方式收纳，需要的时候再变化出来，妍钰所使用的武器天装锏就是这样带在身上的。第三种是辟邪术，指利用灵力在身上布置一层防护罩，用来最大限度抵挡敌人的攻击，理论上灵阵就是辟邪术的升级版。第四种是招魂术，是指给自己或物体施加灵力，令其拥有受控于自己的意志。要学会招魂术需时长久，因此姚奈奈并未成功。
最后，还有一种巫术是综合以上四种，称之为古巫教最强巫术的降神术。这术能够使古代传说中的神或神兽以灵力的方式降临到自身为自己作战，威力巨大，无往不利。然而需要学会降神不仅需要时间最长，还需要彻底熟悉前四种巫术，因此初学者根本不可能学会。姚奈奈明白到这点后也放弃了降神的学习，而专攻最基础的那些。
而春叶萌呢？
在一片呐喊声中，春叶萌被重重地摔在地上。
相比起一开始，现在的春叶萌已经变得更适应木偶的攻击了。她想的话，随时都可以击倒木偶。然而光击倒是没用的，还需要做到同时全力想象自己的拳头有千斤重。春叶萌即便用身体就记住了木偶的攻击，但意识还是难以跨越这一步。
现在的春叶萌手手脚脚满是瘀伤，不少地方都用绷带缠绕着。脸上的神情也多了几分憔悴。但她还是咬紧牙关，握紧拳头，毫无怨言地投入到战斗中。
这几天来的战斗也感染了其他的巫女。她们纷纷围坐在灵宝殿的空地，观看着春叶萌的战斗，看到春叶萌有机可乘时就地欢呼呐喊，看见春叶萌被重重打倒在地是就扼腕叹息。娵茪一开始还会禁止她们来看，但时间一长了也就默认了，或许连娵茪也被春叶萌感染了吧。
而在这帮看客当中，有一个特别不同，她就是妍钰。妍钰每次来观看都是一声不吭，表情冷淡。妍钰来观战似乎是在验证着什么，却又一次次地失望，接着再一次验证……
“今天到此为止。”娵茪一声令下，被摔得全身大汗淋漓的春叶萌这才放松下来。她缓缓地坐下，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眼睛看着天花板，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娵茪看了看春叶萌，心中也有几分惊讶。春叶萌算是第一个在如此剧烈强度的训练中依然毫无怨言，丝毫不退缩的人了。娵茪满以为她的棍子能够抽在她的身上，但几天下来一次机会都没有。
围观的巫女散去了，只留下几个扭捏地走到春叶萌的身边。
“哎……辛苦了，用这个擦汗吧。”一个还蛮可爱的小巫女向春叶萌递出毛巾。春叶萌笑着接过。
“谢谢。”
“这个……喝水……”另外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巫女递给春叶萌一杯水。
“呃……谢谢啦！”春叶萌难为情地喝起来。那几个小巫女满心欢喜，纷纷为她扇风，按摩，又问这问那。原来这几个小巫女觉得春叶萌很厉害，她们从来没想到春叶萌居然能够坚持下来，渐渐佩服起春叶萌来。
“我才不厉害啦。”春叶萌苦笑着说，“其实我很笨的，什么都不懂。所以我就只能靠努力来弥补了。”
“能有这个毅力也已经很厉害啦！”一个小巫女说道。那几个小巫女也附和起来，拉着春叶萌问她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春叶萌却没有怎么听她们在说什么，而是注意到远处有一个身影渐渐站了起来，并转身走出大殿。
那是妍钰的身影。
晚上。
春叶萌独自一人坐在庭院的长椅上，一边享受着凉风一边看着周围的景色。
“呼，应付那几个小孩比训练更加辛苦呀。”春叶萌叹了一口气，“不过那山水面条真是好吃，一辈子都没吃过那样好吃的面条呀……昆仑山上的东西虽然简单，但是吃起来味道都特别好，这是为什么呢？”
春叶萌一边笑着一边自言自语道。突然她看见有个身影正在远处走动，这个身影只有独自一个人。春叶萌这几天常常在这个地方休息，这个时间点很少有巫女独自一人经过。春叶萌好奇地跟了过去。
跟着那个身影，轻轻地翻过了一个小山头，来到一个巨大的湖边。只见这个身影脱下了鞋，双脚浸入水中，静静地坐在湖边。这个时候，湖边走来了一只麒麟，它缓缓地走到那个人的旁边，然后又安静地趴在那人的身边。那个人高兴地伸出手来，抚摸着麒麟背上的绒毛。
春叶萌看见那个人的笑容，不禁惊讶了起来。
因为她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居然会露出这样子的笑容。
她是妍钰，她正像个活泼的小孩一样，露出打从心底喜悦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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