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哥哥为什么要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为什么要替别人而活呢?”裴懿抓了抓脑袋,有点儿想不通。
“这叫负命前行……”懿母目光温和,眼神中绽放着前所未有的光泽,“他是个负命者,用自己的命,背负他人的愿望,这不是为别人而活,不是什么人都能理解,确切的说,这是一种疯狂,不向命运屈膝的疯狂,负重去攀爬不可能登上的高峰……”
“……负命者?”
裴懿对这个称呼不理解,看到母亲的目光,惊呼出声:“娘!你的气色很好……”
最后几个字,她咬得很轻,生怕打破这场在她看来美不胜收的景色,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母亲这般模样了,消瘦的脸上,溢出思思光彩生机。
她又哪里懂得何为回光返照?
“懿儿,娘也有个心愿……”
“娘的心愿……”
懿母微微招手,示意裴懿脑袋靠到床边,那只干枯脱水的手抚摸着女儿的脸蛋:“娘的心愿就是,懿儿……能长成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能不再日日操劳这黄土破巷中,能走出镇阳关,娘……也想去看一眼那异域的山河美景……也想看看星河大海的浩瀚,想看我的懿儿站在风景旁……”
“娘!阿懿带你去!阿懿一定带你去!”泪珠划过小女孩的脸颊,化作黑暗中的缕缕晶莹滴在母亲枯枝般的手上,“阿懿……带娘去看!”
“懿儿,娘……不想离开这间土房,你……替娘去看好不好?”懿母的目光,比这世上最轻柔的晚风还要柔和,比最温暖的阳光还要沁人肺腑,每一个字后都是肝肠寸断,每一抹微笑,都是撕心裂肺,却化作这世上最极致的温柔与平淡。
“娘?”
裴懿的声音颤抖。
“懿儿,娘希望,你能走出镇阳关,替娘,去看人间繁华,仰天星繁茂,感皓月清凉,就像你无心哥哥一样,去问这苍天万界,可否?”懿母的每一句话都让自己肝肠寸断,虚弱的声音,却字字铿锵。
裴懿是个心智未开女娃,但她比关中同龄小童都要聪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只有五虚岁的女娃,很善解人意。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临什么了。
裴懿泪水如决堤般倾泻而下,烛光下的小手死死握着娘亲的手:“阿懿答应,阿懿答应娘!阿懿要好好长大,替娘去看世外风景!去看异域山河……”
“懿儿,只许再苦这一次,以后,不许再哭,娘想看你笑,不想看你哭。”母女俩的脸紧紧靠在一起,烛火的照耀下,却隔出一层黑暗的阴影,它隔开的不止是光暗,更预示着母女俩即将天人两隔。
“阿懿答应娘,今晚后……再也不哭了!”小裴懿嘴上说着,却哭得稀里哗啦。
“行,懿母比娘想得……还要坚强的多,我和你爹这辈子碌碌无为,却能生出你这样的女儿,娘这辈子很值。”懿母浑浊的双眼中流淌着晶莹,“明日,无心来到,我会说服他,让他,替娘照顾你……
懿儿……
娘真的舍不得……
真的舍不得阿……
……
一座矮山头,芳草萋萋,草长莺飞,山雾在微风的吹动之下滚来滚去,如浩瀚江涛,如冰山雪峰,如蓬莱仙境,总是让人不可捉摸,扑朔迷离,单薄的身影穿梭而过,带起枭枭雾气,腾腾涟漪。
少年抬眸望天穹,寻找到只有自己能看到的那颗星星,拔出短刀,在山顶望月石上,孜孜刻字,一封刻在山顶的信,越过天上与人间的隔阂,跨过阴阳的壁障,在皓月的照射下,去往青天……
无心从山顶呆到天明,就是躺在山顶,没去做别的事,这是北山半月以来,最为安宁的一夜,骄阳换走皓月,驱走黑暗,少年也于山顶起身,睫毛上点缀露水,稍稍一眨眼,清凉清凉的。
打听到一户养马的人家,相中一匹通体浑黑的高头大马,倒不是说这匹马有多么英武不凡,而是价格喊得低廉,听马夫说是不久前从山野里带回的野驹,野性未泯,性格凶悍,格外的不服训教。
先前已有好几个驯马师被踢断了骨头,已经被退回来了好几次,过了今天,都打算宰了。
“呼!呼!”
身体精壮的高头大马气呼呼的走出来,令人惊奇的是,那双马眼中竟写满了傲然,脑袋都快仰到天上去了。
刚被牵出马圈,便**大发,四个精悍的马蹄砰砰跺地,震慑力十足。
其他的马似乎都十分忌惮这黑马,它一出来,整个马圈都开始躁动不安,马嘶连连,那黑马冲着无心呲牙咧嘴,那傲然的姿态,好像在对他说:在这马圈里,哥就是天,哥就是地,哥就是法!
“您看吧客官,无论是品相体格还是毛色,都是一匹难得的好驹,就是**难驯,脾气倔得很,唉……”马夫说的唉声叹气,这哪里是抓了匹马,简直就是请了个爹!
这匹黑马,不是单纯的**难驯,而是那股凶狠的戾气,每次将它放出来,马圈必定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马夫都没想过它还能卖出去。
“就它吧!”
无心连价都没还便将银子递了过去,马夫喜出望外,可算是把这位煞星请走了,但是黑马却不乐意了,一张马脸耷拉着,马蹄跺地的声音更响亮,鼻孔呼呼往外冒着热气,看得马夫心里发麻,连忙退开。
装马具的伙计也愣在原地不敢过来。
“自己多么便宜,心里没点数?最好给我安分点儿,不然路上饿了把你卸了炖肉吃!”无心盯着那双暴躁的马眼,冷声道。
或许是感觉到了面前少年也不是个好惹的主,黑马马脸一垮,神色竟是有点萎靡,刚才的嚣张阵仗也没有了。
还真是个畏强欺弱的家伙。
无心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上马蹄铁和马鞍的一套流程下来,黑马都老实巴交的,时不时的侧过马眼瞥上无心一眼,也不敢再接着得瑟了,看得马夫和伙计一阵汗颜。
……
“哒哒哒……”
骑着黑马在道上溜达了两圈,无心以前没碰过马,还要归功于黑马通人性,四只马蹄走得井然有序,这样看来,无论是人还是马,果然都是趋炎附势的。
“以后叫你什么呢?”摸着黑马脊梁上浑厚的鬃毛,无心自言自语道。
似是听懂了无心的话,黑马扭过头来呲着一口白牙,一脸的……阿谀奉承?
“你这家伙不会是人变的吧?”无心抬手敲了敲马头,想了一阵,说道,“看你这么聪明……长得又壮……跟块黑云似的,以后就叫你乌云吧。”
……
回到客栈将一些兽肉和从裴懿那里买来的书本装上马,骑着乌云向深处走去,最终停在了裴家门外。
裴懿孤零零的坐在土房门外,一张哭花的小脸埋得很深,见无心一来,似乎很怕被他看到,转身面壁思过。
“裴懿?”
无心唤了她一声,见她没反应,便径直向屋内走去,屋内的规格和昨日来时没太大变动,桌上烧化的蜡烛还未清理,让无心惊奇的是,懿母在炕上盘膝而坐,见无心来到,她抬起早已疲惫不堪的眼皮,脸上带着笑意:“无心,你昨晚临走给懿母讲得那番话,不只是让她,连我都如梦方醒。”
“裴妇人……”
无心不知如何接话。
“无心,我如今的状态,结局会如何,想必你早已了然于心,懿儿还小,我不希望让她承受这样的事实。”懿母声音很轻,每说出一个字,仿佛都有几百斤重,“不是镇阳关遗弃了知识,而是知识遗弃了镇阳关,你,也希望懿儿日后能离开吧?”
无心不置可否。
他没有血亲,师父和小桃……便是他之前所拥有的一切,离别时的那种悲痛欲绝……他深有体会,他甚至该不知如何形容,而这样的事……却发生在世界各处,甚至比自己的经历还要来得更加残忍。
这世道为何如此的不仁……这人世为何这等的生不逢时……
“裴夫人,有什么事,你就尽管说吧,只要能办到,我便不会推辞。”无心心情无比的复杂沉重,在这昏暗的屋内多呆一秒都是灵魂上的折磨。
“负重前行的少年郎,你明明如此之小,却背着这么重的东西,而我却早早的放下了担子……”懿母笑着,笑得凄迷,笑的悲哀,仿佛在嘲笑世道,又在嘲笑自己。
“我……有件东西要给你。”懿母说着,双手颤颤巍巍的从棉絮绽开的被子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这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仿佛抽干了她所有的力量,“这……这是我丈夫祖宗传下来的,算是传家宝……”
“裴夫人,使不得!”无心一惊。
“这是我的决定。”早知他不会轻易收下,懿母一针见血道,“相传裴家祖上曾招待过一位得道高僧,这件东西,便是那位得道高僧留下的,原来还有一本经书,这才造就了裴家往后数代都是书门,我命不久矣,这东西早晚落入他人手中,懿儿还小,怀璧有罪……只有你能拿得稳,你对我们母女有恩,这个私自决定,祖宗也不会怪罪。”
“……”无心没有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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