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清蓝,云彩愈浓。此时已是下午时分,天色转凉变暗。纸蓉跟着优走进天赐之林,鼻腔里充斥着焦木燃烧后,灰烬灼热的气味。脸边都是热气。一抬脚,就踩在一碰即碎的黑叶上。软软的灰蹭了一鞋子都是。
在灰烬之中,纸蓉却隐约闻到前方传来,优身上的阵阵花香。没有他刚出现时漫天花海的那种浓烈。只像是远方静谧盛开的铃莲花,柔软芬芳。碎叶声响在脚下,窸窸窣窣的。而眼前人,步伐轻巧,似悬浮在半空中,走了一路竟没有一丝声音,也没有碰碎一片黑叶。脖颈间,天蓝色的纹彩亮的柔和。
那是……
空间属吗……?
纸蓉猜测着眼前人的能力。
但是攻击手法却……?
不得而解。
两人走过黑色小道,进入林子。眼前的景色一下开阔许多。天赐之林的外围,树木并不十分茂盛。纵然盘根交错,枝叶遮天蔽日,树木的主干之间倒是相距较远。远远看来,犹如几根褐色柱子,撑起一大片绿色屋顶。那繁密的绿叶层层叠叠,掩映下一地星光斑驳。
两人穿花拂叶,一路而来。优领着纸蓉,走了十几分钟,一直走到了一棵高大的乔华木下。
他含笑看着那参天的古木,道:“我看此地甚好。”
甚好?什么甚好?纸蓉摸不着头脑。眼里一层疑惑。
林间香草众多,风过无痕。只见优忽的足尖点地,拔地而起。大红的宽袖飞舞,雅致明媚。一起,一落。他飘然翩跹的落到了一根树枝岔上,缓缓往主树茎上一靠。两只没沾上任何枯叶的干净玉足,不穿鞋袜,就这么随意的往下耷拉着。
天色渐暗,林子幽深。优用纤长的手指划出个空间结界,开始在里面翻找着什么。似乎并不打算解释。
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那白绸缎般的长发流泻身后,优的姿态极度慵懒。凉意十足的林子中,宽松的长袍随风而动,耳边只听到远处情悦的虫鸣鸟叫。
纸蓉也就没去问。而是趁着这个机会,仔仔细细的端详优,半响,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呃……我觉得你很面熟。”
面熟?
优停下翻找的手,瞪大了眼睛。转头不可思议的看向纸蓉,高挑细长的柳叶眉下,明亮的丹凤眼里写着吃惊两字,“你不认识我?”他皱眉,“如今的小姑娘,都这么不关心世事了吗?”
纸蓉眨眨眼,不明白他指什么。回忆过去,纸蓉肯定自己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
如果有见过。这样……不拘一格的人……应该会印象很深刻才对。
但是……真的好面熟。不过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
白发,红袍。丹凤眼,柳叶眉。泪痣点在眼下。有一个想法一纵即逝,却怎么也抓不到。明明就要想起来了的……但越仔细想,那念头就越溜往脑海深处,怎么也抓不到了。
纸蓉低头陷入了沉思。头顶有小雀儿欢快的叫了一声,清清脆脆的。见纸蓉不支声,优不在意的耸耸肩,又回头继续找他的东西去了。
轻烟弥漫,水汽纵横。头顶星光灿烂,树下晦暗不明。森林的湿气总比其他地方要重。再则渐起的浮云也从天边渺渺而来,似要等着入夜时,降下一场暴雨。想着想着,纸蓉抬眼看到了优颈部的图案。这时已经不是初见面时的那种天蓝色了。而是个紫色的钩子,从后勃颈横跨,一钩钩到前方锁骨处。
纹路变化多端,能力诡变莫测。
猛然间想到了些什么。像一束雷劈在脑门上,纸蓉被这想法震得有些战栗。
“你……是偷窃者?”纸蓉试探着问。声线凉凉的响在林中。伴着哗啦哗啦的风声吹了好一阵。
优手指一顿,转过头来。嘴角凉薄的勾起一个弧度。“偷窃者。”他笑着轻叹了一声,像是对着三个字有着一种别样的感情。眼眸中的光彩明明灭灭,看不清楚。
“是啊,而且我知道你不是。”他说。
“咦?”树影下,纸蓉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连护卫队都把她当偷窃者,打算赶尽杀绝。怎么他能肯定自己不是。
护卫队是最了解偷窃者的不是吗。
如果优知道她不是偷窃者,又为什么要来救她呢。他们应该没有任何情分吧。
但优一开始,就不是因为同类之情去救纸蓉的。
而且……最了解偷窃者的。
当然是偷窃者自己。
树林密布,枝叶繁多。本就湿润的空气在蒸腾下更加潮湿。优身上的曳地长袍,宽松轻薄又华丽招摇。艳红色的袖口领口,都有金线绣着的蝴蝶图案。锦绣精致,让他行止之间,如有彩蝶翩翩飞舞,华美优然。
为了回答纸蓉的问题。优将手抬到颈边,把那华贵的圆领往下一扯。衣领被扯到手臂上方,露出他的锁骨和右肩部大片皮肤。
风轻轻拂过,优姿态闲懒,全身上下无一丝法力波动。那紫色的钩形颈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干净的颈部犹如刚诞生的幼儿。
偷窃者不发动能力时……便没有颈纹。
他现在就没有颈纹。
但雪白的右肩上,却印着一片墨色图案。那墨色状如羽翼,密密叠叠。图案堆叠,勾勒出一只像是来自地狱的鬼鸦,定格成展翅欲飞的动作。仿佛曾有只鬼鸦,在优的肩头小憩后。像要飞离时,忽然被什么东西给封印在那儿了。连抖翅膀的样子,都活灵活现。犹如一只真正的生命。远远望来,亦有森森鬼气。
优缓缓眨眼,浓密纤长的眼睫扑下。那鬼鸦顿时活了一般,扑扇着翅膀,顺着羊脂般莹润的皮肤飞上了颈侧。未几,羽翼转殷,形状稍改。那黑色的羽毛幻化变形着,最后化成了一道红色的火漆纹,凝绕盘旋。
白底红纹,那道火漆纹,衬着白皙的皮肤亮丽耀眼。
平常,这个转换很快,肉眼不可见。优特意放慢了速度,让纸蓉看了一遍。然后闲闲的开口,“这个,是我们的标志。”
偷窃者没有颈纹。
但有鬼鸦印记。
标识着他们亦盗亦魔的身份。
风过树摇曳,沙沙声中斑斓的星光洒了一地。优的话语随意又肯定。
“但你没有。”
天赐之林偏北一角。杂草丛生,树木掩映。
纸蓉有些呆滞的看着眼前人。优一手撑着脸颊,一手扯着衣领,盘腿坐在树丫上。半褪着的衣衫露出大片肌肤。那上面有火焰红纹正缓慢后撤,退回成一片飞翔着的黑影。火光映着他垂下的眼眸,如同抹了脂粉掩映,长睫里是褐中带红的眸子,琉璃般隐隐生辉。
微风轻送,带来青草野花的香气。顺着溪流水汽徐徐飘来。皎洁的星光照在碧色的嫩叶上,洒了一地影影绰绰。呆了许久,纸蓉冒出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略有些紧张的捂住领口。
优见了她的动作,先坐直身子,徐徐把自己的衣领束好,然后呵的冷笑了一声,“蠢丫头,我要想看,早看光了。”
能透视的能力世间不知有多少。
放着他来,还用得着偷看么。
“……”
也对哦。
纸蓉无语的放下了手。
风声缓缓。优低下头去,一边继续漫不经心的翻找着什么,一边问纸蓉,“那么……你不是偷窃者,是什么呢?”
那口气像是在跟邻居家小孩拉家常。
纸蓉歪着脑袋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自己的能力。她没有看过全能者的介绍,不觉得自己像是枫叶所说的那么特别。但也不知道,该怎么简单清楚的解释自己的能力。
纸蓉仔细思考了一会,只得诚实的回答:“不知道。”
“嗯?”优依旧语气随意,语调微扬,“哪个系也不知道?”
“不知道。”
平常她没有保护罩。但是换成防御技能就有保护罩了。
时而是防御系,时而不是。就不知道是什么系。
林中风深,越过层层枝叶,拂过纸蓉洁白的脖颈边。让她一时间感到空空荡荡,不由得有些瑟缩。
“你在领受礼时,是怎么跟主神说的?”优原以为她也只是能力没觉醒。但现在看来,是有些怪了。能力没觉醒也会知道系派的。因为情况怪异,他找东西的手慢慢停了,“主神不是会问吗?你想要什么能力?嗯?”
“……”纸蓉顿了一下。猛然想起那个时候,渺渺云雾中,主神在面前问:“你想要些什么呢。”
当时她的答案,和现在的如出一辙。依旧是那四个字。
“我不知道。”
“啥?”树影零落中,优忽的直起身子来,盯着纸蓉。
你是耍我的吧。
但他从纸蓉脸上,看到的只是坦诚,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和心虚。
不像有假。
优眼眸微睐,审视一般的目光在纸蓉身上来回移了几下后,颈部猛然窜出了浅紫色的颈纹。那如同星辰般放射状的花纹,闪现了片刻。而后很快又换成了其他图案。
优的颈边,犹如走马灯花一样,七彩颜色交替闪现。与此同时,不同种类的光点探照灯,也绚烂的照向纸蓉,空中一时如现五彩云雾,浮动游弋。
渐暗的天色一时被照亮。纸蓉被光圈笼罩其中,满眼都是炫目的彩纹。她顿时被吓住了,一动也不敢动。而随着各种探测技法的摇摆回照,信息反馈到优那里,让他的眼睛也瞪得越来越大,炫彩反射在他的瞳孔中,倒映出别样的辉光。
无绝对缺口
无法力波动
无元素偏向
系属不知
探测无效
探测无效
探测无效
无有用反馈
无保护罩
年龄二十
时间回溯
你总有自己喜欢的能力吧
都喜欢
不会吧你到现在都没想好
偷窃者啊
我不知道
能力未知
绝对防御
全能者吗,那是什么……
仿主神能力波动剧烈………………
无任何先例
那是……什么?
…………
……………………
华云渐淡,霞光散去后,他像看怪物一样,凝视着纸蓉。
这种眼神,犹如年幼时给她做检查的导师。
又如枫叶当初,看见她颈间升起了黑色花叶。
但这眼神中,除了诧异,除了惊讶,还多了一种与他们不同的东西。在优的眸中晦朔流转,明暗不定。
一种奇异的光。
偌大的林中,草木丛生。纸蓉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僵在原地,两人相对无言,只有风摇翠林发出的轻声,响在耳畔。
半响,优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毫无预兆的笑,一声接一声,连绵不断的传了出来,回荡在幽静的森林深处,十分清晰。纸蓉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不敢搭话。只默默的看着优,一个人,坐在树枝上,捂着脸,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好不容易笑完,优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水雾。
“有趣,我从未见过如此有趣的小丫头。”他探身看向纸蓉,眼中溢彩斑斓,“这样的能力,不拜我为师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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