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一夜过去,克齐洛纳迎来了它新的一天,不出意外的,今天的早晨没有出现太阳。
伊佐特直接是在默里尤斯的房间内熬了一个通宵,无聊的时候就打开窗帘看看风景,或者点灯翻弄一下自己背包中的一些杂物,看看有没有什么被自己压在仓库底下的宝贝,例如因象征意义大于实际用途,而被自己纳入仓库吃灰的东西。
实际上伊佐特已经有三四年没熬夜了,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会忍不住要眯上一会,但真熬下来他才发现自己除开无聊之外没有别的感觉,真要说身体上的变化,他也只看到自己的精力条掉了一小节,属于半口药水就能很快恢复的那种,就在他迎着天边的阴云为自己嗑药时,菲兹的敲门声也随之响起。
他是来通知伊佐特事情已经办妥的,地点就选在城堡东边的一处草场之上,不仅如此,这位总管还不知从哪搬出一台木质的轮椅,据他所说,最开始默里尤斯病重的时候,还不至于虚弱到昏迷,家族就请木匠造了一抬轮椅方便这位家主的出行,而他菲兹就是那个推轮椅的人。
两人将默里尤斯那骨瘦如柴的身躯从床上搬下,挪到轮椅之上,这位年近六十的老人体重轻得宛若一只海鸟,莫名的诅咒或者说疾病把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掏空,这给了伊佐特一种自己不是在搬弄人体,而是在搬弄一块空心木板的错觉。
待菲兹熟练地把床铺整理回原样,两人便推着默里尤斯开始在城堡里闲逛起来,看着菲兹那副正经的模样,伊佐特知道这场随意安排的“葬礼”对老管家来说依旧充满了仪式感。
因为天色还早,不是维尔拉的起床时间,加上凯瑟琳还要为妹妹通知此事,所以两人有空带老者最后“看看”这个曾经属于他的家族。
轮椅的车轮从城堡的大理石地板上平稳轧过,伊佐特也算正式开始参观这座历史悠久的小城堡,路过墙壁上排列稀疏的挂画,菲兹为雾隐者一一解释着它们的来历与象征。
“米拉尔顿家族是神耀纪末期诞生的,虽然当时的神战并没有结束,但先祖们在战场上能斩获的战功已经很少了,这每一幅挂画,如果不是人像,那必然是先祖们参与过的战役的画像。”
“因为功绩与实力还不足以跻身进帝国的核心领导层,米拉尔顿家几乎是被流放般分配到了这里,但尽管如此,家族仍未抛弃它的忠诚。”
“我侍奉过两代家主,除去默里尤斯先生,还有他的父亲依迪西欧 · 米拉尔顿,不过当时我还年轻,对于上一任家主没有太多的了解,”菲兹的目光从一幅幅人像上掠过,露出怀念的表情,“但是对于老爷,我可以说是与他一同长大的。”
“家主非常疼爱他的两个女儿,我想他对于自己亡妻的感情早已转移到了两位女儿的身上,虽然说出于某些原因,我和大小姐之间的关系非常僵硬,但在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是很想同两位小姐搞好关系的。”
伊佐特看了一眼老管家,问道:“和凯瑟琳的关系不好,那你和维尔拉之间相处得如何?”
被问到这个问题时,菲兹并没有露出什么开心的表情,他只是略带遗憾地回答:“主仆有别,我无法像大小姐那样溺爱她的妹妹,只能做好一个管家应该做的事情——教育她礼仪与常识,让她尽快成长为一个合格的贵族女性。”
但结果就是,维尔拉对于菲兹有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敬畏,就像是在餐厅里一样,她会听从菲兹的话,但这不是因为两人关系很好,而是因为她害怕这个不苟言笑的老人。
伊佐特突然有些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他无奈道:“还是说说凯瑟琳吧,反正咱们两个都和她处不好。”
菲兹摇摇头:“大小姐不谈这数个月来的言行举止,其实是一位非常完美的女性,多才多艺,知书达理,每一位认识她的人都会给予大小姐这样的评价,甚至在几年前大小姐访问帝都的时候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焦点人物。”
“访问帝都?”
“小姐十八岁时,正逢当今皇帝六十岁生日,当时的宴会云集了各方贵族与部分海洋神殿的神职人员,老爷想带大小姐攀一攀首都的关系,不只是献上礼物,还亲临现场为陛下祝贺——当然,对于陛下来说这不值一提。”
“那段时间内,帝都举办了大大小小数十场宴会,老爷竭尽所能地混了几场进去,那是小姐初次在贵族圈子内的登台亮相,初次便引得全场男性的关注,有不少家族都朝老爷投来联姻邀请,但都因为达不到老爷的心理预期而被婉拒。”
“那次庆典过后,老爷乘兴而去,败兴而归,主要是因为没能达到政治目的,但大小姐倒是玩得很开心,虽然没能谈上一桩好婚事,但大小姐说自己又见识到了很多东西,包括一名同样学识渊博的年轻男人。”
伊佐特瞥了老管家一眼:“你是不是要说那个人是——”
“是佩罗蒂神父,”菲兹抢答道,“曾经的诺恩神父作为克齐洛纳城唯一的神父,已持续任职超过了二十年,他一再说过克齐洛纳城的人民更需要教派的救赎,学别处那些遗世独立的教堂是不可行的,所以他要找一个能继承自己衣钵的人,来代替自己接管神殿。”
“后来他申请了一年的休假,把这里交给一位代理神父负责,自己则去双子岛开始寻找自己的接班人,因为海洋神殿的神父都是要在双子岛进行认证的,所以在当地找会方便许多。”
“再后来他就把佩罗蒂带回了克齐洛纳,”伊佐特说,“是和默里尤斯参加庆典差不多的时间吗?”
“对,只不过要靠后一点,当时的佩罗蒂神父还不是诺恩神父看上的接班人,我们回来后大约半年,他带着那个年轻人来到这里。”
这也就是为什么,菲兹之前会说凯瑟琳以前肯定和佩罗蒂有过联系,一个自己感兴趣的男子从首都来到自己老家,如果自己听到这个消息多少都会去看上两眼,如果对方平易近人,那开始树林联络也不无可能。
那么,这件数年前发生的事情,对现在的情况有什么提示吗?
伊佐特沉思起来。
就在他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出城堡,走到了计划好的空地之上,凯瑟琳带着维尔拉已经在原地待命,散在她们姐妹周围的,还有这座城堡内的全部仆人,女仆、伙夫、马夫一个不少,显然都是来见证这个家族的历史是如何翻篇的。
雾隐者与老管家的入场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他们不约而同地私语起来,有的人是在讨论默里尤斯的病情,有的人则是在讨论伊佐特的身份,但这些雾隐者都不在意,他只是想看看,那个凯瑟琳身边的小女孩是个怎么样的状态。
他不动声色地带着菲兹从维尔拉身旁走过,顺便好好端详了一番女孩的脸,女孩的眼睛是红色的,显然有哭过的痕迹,但从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伊佐特没有看到憎恨或者是厌恶的情绪。
难道凯瑟琳真的没有说过自己的坏话吗?
伊佐特感到困惑的同时也暗自松了一口气,此刻他心中的内疚已经不再如之前那般波涛汹涌,他与菲兹一起来到一个早就搭好的柴火堆面前,将默里尤斯从轮椅上转移到柴火堆之中,用易燃的枯木再给他好好盖上,接下来,就只剩一件事要做了。
“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伊佐特看着默里尤斯枯槁的面容,突然对菲兹问道,“对他还是对家中的其他人,都可以。”
但菲兹只是摇头。
“动手吧。”
这就像是一个讯号,伊佐特抬起右手,指向默里尤斯心脏处的位置,一种众人陌生的语言被他流利地道出,那当然是符文,而伊佐特用这个符文的意义,只是体面地,送这个还差半只脚迈入死亡领域的人一程。
【震撼眼前此人的心脏】,这是这句符文的含义。
对于某些昏迷患者来说,这可能是最好的起搏器,但对于这种极度虚弱的人来说,他的心脏完全承受不住这样的照顾,他也不会醒来,只会因此而完全死去。
【姓名:默里尤斯 · 米拉尔顿】
【状态:已死亡,亡灵转化】
在确认过对方的状态栏后,伊佐特又是说出一道简短的符语,他手指的那一处地方,红色的火苗迅速燃起。
【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有等待它被烧成灰烬了。】
伊佐特这样想着,便听闻天上有信鸽的鸣叫声。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信鸽朝这里落下,这是恕耶大陆很常见的一种鸟类,而且基本上都是被驯化过的民用信鸽,无论是在哪个国家、哪个种族,它们都很常见,只不过伊佐特和邦拉尔都不会用这种便宜的信鸽传信,而且邦拉尔看见这只信鸽的信筒上没有塞任何物件,显然不是来送信的。
倒像是被人主动喊来的。
伊佐特背后一凉,赶紧回过头去,果然看见凯瑟琳一手捏着一封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信,一手扬向天空稳稳接住了那只信鸽。
凯瑟琳没有在接到信鸽的第一时间就把信装好,而是故意将视线转到伊佐特这边来,露出那万年不变的,礼貌又不失狡黠的微笑。
【雾隐者先生,我要送信了。】
送给谁?这不重要,因为伊佐特肯定不会让她送出去的,雾隐者连续两个【瞬身】闪到凯瑟琳的跟前,一手随意拍掉停在凯瑟琳手臂上的信鸽,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了凯瑟琳手里的信。
伊佐特如此迅捷的移动倒是把众人小小地吓了一跳,哪怕是凯瑟琳见到这番场景也不由得露出惊讶的表情,但很快,那份泰然自若的心境又一次被她找了回来,她摆起微笑,就像是摆起一块对弈的棋盘,期待地看着伊佐特站在自己面前,期待地看着他会做出什么举动。
“你在做什么?”伊佐特咬着牙狠狠问道,那严肃的语气里一点要好好谈的意思都没有,他甚至连称呼这一步都已经掠过,只剩下单纯的质问。
“我在等,雾隐者先生拿到这封信,”凯瑟琳轻快地回答,“因为我马上就要把它送出去了,我想,主动给雾隐者先生看一看也没什么问题。”
说完,凯瑟琳举起双手,轻轻拍了两下。
听到凯瑟琳的掌声,那只被伊佐特拍飞,只能在空中盘旋的信鸽顿时高叫出声,嘹亮的啼鸣瞬间传遍四周,而城堡的那边也随之响起了回应,随后,三十多只信鸽一齐从城堡内部飞出,四散开来,按照各自的轨迹朝山下掠去。
凯瑟琳满意地看着那些散在天空各处的鸟儿,又看向面色不善的伊佐特,主动后退一步,双手提裙,朝这名雾隐者微微欠身。
就像刚刚演出完的名伶,正在对这唯一的观众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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