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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凌夕

第一章 凌夕

我叫凌夕,不知为何,我爸妈给我取了一个听上去很像女生的名字。

本人男,是一个普通的牛马大学生,由于学业上的无能和社交上的匮乏,本人和相当部分的大学生一样过着寝室,网吧,食堂,这三点一线的废人生活。

就好比现在,我正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和另一具哈欠连天的【行尸走肉】从学校附近的网吧挪了出来,并开始向寝室的方向展开蠕动。

如今已经进入十月份了,天气是白天酷热而早晚死冷,所以即便本人经过一夜的网络厮杀早已经是精疲力竭,但还是因为这萧瑟寒凉的早晨而稍稍加快了回寝的脚步。

【咱俩先去吃个包子吧,吃完再回去睡觉】

我前面的江译一边尽力的捂紧衣服,一边转头对我喊到。

我则点头回应,并尽力跟了上去。

江译,我大学里最好的朋友,他是通过预科班混上我所在的这个重点大学的。

因为多上了一年预科,所以他比我们都大一岁,因此我们就叫他【译哥】。

译哥身高179,对外只报180,虽然学习上不见其有多优秀,但却总戴着个眼镜,因此显得文弱清秀。

他家里条件不错,据我所知他每个月的生活费足有三千,而我只有他的一半。

我俩完全是臭味相投,因为江译每天也都在浑浑噩噩的混日子,在我们俩的大学词典里,没有学生会,没有四六级,只要能混个学位毕业,那就是万事大吉。

哐啷~译哥推开了早餐铺的玻璃门,我也紧跟着他挤了进去,并找了一个靠着蒸屉的暖和位置。

这家店的名字叫【正宗杭州小笼包】,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这是个不大正宗的地方。

【猪肉小笼包一份,烧麦一份,外加两个茶叶蛋还有一份皮蛋瘦肉粥。】我对着在门口忙活着的老板喊到。

很快,我俩的包子就到了。这老板人不错,看我们总来还送了碟咸菜。

【我今天不包宿了,再包就猝死了,咱俩都连着包四天了。】我吃着烧麦,有气无力的对译哥说道。

【切!小垃圾。】江译不以为意的对着我竖了个中指,然后又专心致志的刷起他的手机了。

他的手机是永恒经典的苹果机,而我也因为考上大学获得了属于自己的新手机,虽然还是小米。

他刷着微信,我看着微博,我们都有着光明的未来。

而就在这时,一道倩影出现在早餐铺的外面,那是个完全称得上是顶级美人的女学生,她此时正悠哉的骑着自行车,向教学楼的方向驶去。

我认识她,她叫柳清雅,是我和甄之宝的学姐。

但我和她也仅限于表面上的认识,开学一年,我和她的交流可能都不超过十句。

【嘿!别看了,她瞧不上咱俩这样的普通人的。】

译哥的话把我从窗外拉回了眼前的小包子,看来刚才不仅我看到了骑车经过的柳清雅,他也看到了。

就像江译说的那样,柳清雅是我俩这种普通人,永远都注定高攀不起的存在。

柳清雅是我院的院花,她长相甜美不说,更因为常年练习舞蹈的原因,其身材和气质也都属一流。

最要命的是,我在新生开学不久便从学长那得知,柳清雅其实就是院长的宝贝侄女,他本人的父亲更是本地数一数二的大老板,他柳清雅,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富家女。

据说,柳清雅学姐早就已经被家里找好了门当户对的夫婿,两人在高中就已经确定了关系。

所以说,人家柳清雅现在已经是名花有主了。

这种上流社会才会存在的男女结合方式,不免让人幻想起儿时最爱看到的王子与公主。

而在贵族们的童话故事里,怎么可能会有我这种普通人的位置?

所以我只是看上一眼罢了,总不能看一眼也成了罪过吧。

在和柳清雅保持距离这件事上,我自然有着深刻的自知之明,江译刚才简直就是没话找话。

江译:【当然了夕崽,我刚才的话也没有打击你自信的意思,虽然柳清雅你肯定是没戏了,但还有其他的妹子你可以选啊。】

剥鸡蛋的江译,一脸轻松的对我说道:

【毕竟你这个人,虽然穷是穷了点,但最起码长得还不错的,前天又有个学妹来管我要你的微信了,你就和这个处了吧。】

说完,江译将他手里的鸡蛋,噗通的扔到了我的碗里。

【试试吧夕崽,那学妹真不错,虽然她长得没有柳清雅那么顶尖,但多少也算个美少女呢,我看,你俩挺合适的。】

江译一边说,一边剥起了另一颗鸡蛋。

我则吃力的将江译给的那颗鸡蛋捣碎在粥里,然后趁热猛喝了一口。

一股暖意涌进身体后,我终于开口了:【译哥,你收人钱了?】

【那倒没有。。。只是一包烟罢了。】

【给我。】我伸手向他要到。

江译则无所谓的掏了掏衣服兜,左翻右翻之后,将半包玉溪交给了我。

【我昨晚抽没一半了,剩下的全给你,你一会想着加人家微信就行。】

看着江毅递来的烟,我清楚的记得这是他昨天在小卖店买的。

【加人家微信。。。】我接过了那半包烟,随手掏出一根后就夹在了耳朵上,然后又浑身一颤的将那包烟还给了甄之宝。

我捂着脑袋,有点难受的说道:

【宝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这点生活费,将将够包宿打游戏的,哪来的闲钱处女朋友啊。】

【八嘎!】甄之宝笑骂倒:【谁说是你养了,人家那可也是个小富婆,努努力讨好人家,你最起码温饱就解决了。若是能再努努力,没准以后都不用努力了。】

【你不也说要努力了吗,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想再进行任何形式的努力了,包括加什么微信。】

【。。。。。。】

甄之宝不再说话了,而我也没必要去解释什么。

我,凌夕,现在就是不想负任何多余的责任,我现在就是个自私的人。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讨好女生是一种努力,而我早已不想进行任何的努力。

对我而言,再如何的美人佳丽也都不会带来任何的浪漫,她只会带来无休止的房价彩礼,子女教育,老人养老,城镇差距等该死又麻烦的现实。

就哪怕是吃软饭,我也不想去干家务带孩子,或者伺候老人,忙活琐事。

我不愿意做一只忙碌的蚂蚁,我只想找个地方躺下呼吸。

几分钟后,桌子上的早点只剩下了一片狼藉,江译现在已经恢复了些许的元气,但我却依旧是刚出来那一副半死不拉活的样子。

我感觉自己呼吸困难,脑子混乱,眼珠直往上胸,胸里也跟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

【凌夕,你脸色太差了,不能有事吧。】看得出来,江译确实是在担心我。

而我本能的摸了摸一切正常的额头,然后摆了摆手做出一切正常的样子:

【没事,可能是感冒了,现在昼夜温差大,太正常了。】

【想去医院就跟我说。】

【嗯。】

我有些感激的点了点头,然后穿好衣服和译哥走了出去。

此时,一轮暖阳已经生气,街道上已经多了些许生气。

而我为了打消江译的顾虑,还强忍着蹦跶了几下:

【你看我,我高一的时候就185了,我这又高又膀的,身体好的很,嘿嘿!我的身体我知道!】

是啊,我的身体我知道。

这一年,我每天都喝着小时候管控较严的碳酸汽水,为了买几个模型手办还要强忍着四五顿的不去吃饭,作息规律早就已经因为虚拟世界而彻底颠副,并且还染上了不小的烟瘾。

我都不知道,高中时那个品学兼优的好苗子,是怎么变成了现在别人眼里的烂渣子。

走了没多久,我到了寝室楼门前,江译熟练的给门卫大爷递上了一根香烟,这是我们每天在封寝后,能自由出入寝室的门票,所以大爷也笑吟吟的接了过去。

233,这是我寝室的名字,推开门,依旧是昨晚的风景。

寝室有四张床,这里住着三个人。

一号床叫许一飞,他是个卷王,或者说是小镇做题家。即便他天天唏嘘着自己的高考失败,却还是坚信着努力学习就能改变命运,最起码要通过考研的方式脱离【社会工作】这个水货专业。

所以此时的他正在学校的某个角落里苦背单词,决不可能美美的躺在床上睡什么懒觉。

而二号床上的家伙叫陆军,他是个来自南方发达城市的土财主,我们和这个家伙基本没什么交情,因为他早就搬出了这个寝室。

在我们和陆军不多的交流里可以得知,这家伙的父母在老家握有几个楼,那是上千万的资产,所以他是不折不扣的拆二代。

对于享受时代红利的陆军,就算他将来天天都不去工作,那些拼死想要跳跃进大城市的【外地人】也还是可以让他家赚的盆满钵满。

所以他初来学校就嚣张异常,他瞧不起我这种小城市的小市民,还整天抱怨我们学校的寝室条件。

对于这种家伙,我和江译自然是退避三舍,敬而远之。

看着空无一人的寝室,我和译哥在稍事休息后,也都各自爬上了自己的铺位,准备要昏天黑地的睡上一通。

包过宿的人都知道,包宿最快乐的并不在于那个电脑它有多好玩,而是包宿回家后,躺在床上时那种说不出来的安逸。

一般这时候,我都会和译仔尬聊一会,然后刷刷手机看看视频,最后再打开某粉色APP,充实的复习一下自己的手艺活。

就像现在,我对面四号床的江译同志,他的被子上已经出现了若隐若现的起伏动作了。

而我却享受不了这份安逸所带来的欢愉了,不知为何,自从我爬上床以后,我居然更加难受了。

尤其是爬下去吃了点感冒药以后,身体似乎就变得更加不受控制了。

我现在不光是简单的呼吸困难了,而是痛!一开始是前心痛,胸口痛,脑袋痛。最后是胳膊痛,脚趾痛,甚至是头发痛。

我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我已经开始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我很痛苦,但又痛苦的不再真实。

【猝死!!】

这两个字【碰】!的出现在了我的脑子里,就像是一场颅内枪毙。

我必须把江译叫醒,因为只有他能救我了。。。但是,我却死活叫不出声音了。

我嘴张的很大,但就是发不出声音,而我亲爱的译哥,却安详的躺在那里,如果没有起伏的呼吸,我肯定会以为死的是他。

等一下,我为什么会想到死?

【猝死,大部分是没有任何先兆的突然死亡,死者生前往往饮食作息严重不规律。。。】

【人死后,感官是逐渐消失的,人能清晰的体会到感官的逐级失灵,因为此时所有感官在未失灵前都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剧痛。。。。。。】

【凌夕,男,命短,属阴,十八岁而阳寿尽,庚午年癸未月己卯日出生。。。】

一堆突如其来的信息开始从四面八方涌来,这个世界正在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高效的回答着我现在所有的问题,而这种高效却让我痛苦不堪。

这个世界正在赶我走,我明明已经没有听力和感知了,但或许就是耳朵和眼睛才让我之前活得那么狭隘的。

我开始最后去审视我自己:

原来这就是我,和很多人一样,其实真的不想甘于平庸,但也不敢轻易去尝试改变,最终只能去等待,并在这虚度中被生活越陷越深。

我那时不敢谈理想,因为这个世界,有人生在罗马,有人生来当牛马,我所不敢想象的高峰,在别人眼里或许只是并不在意的起点。而人的欲望又是永无止境的,所以与其溺死在自己的理想里,还不如保持清醒,然后继续摆烂躺平。

很多人对我说:你应该去改变,或许只是一点点,但也要去改变。

而我也曾想过,但最终也只是想过。

或许,【改变】这两个字早已成为了我虚无的救命稻草,而我也终于抱着这两个字沉沉的睡去了。

【我不存在了。】

【我从未存在过。】

【凌夕将就此消失,就像从来没存在过。】

【我还没来得及改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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