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李素尘发现自己正在喝一支啤酒。
这可是稀罕货色，神州大严朝廷治下有玻璃，有啤酒，也有冰箱。
但绝对没有能够生产瓶装啤酒的工厂和生产线，这清泉村甚至都还没通电，连路，都还是青石板路。
就算是皇帝，现在喝的也是木桶装的啤酒。
熟练的人生三问，熟练地想起。
那天，李素尘和王秀才最终还是没有把那个布囊打开，而是直接还给了那个千牛卫。
打开，就是绝了双方后路。
然后第二天，那个千牛卫就在菜市场掉了脑袋。
那好长一串罪名李素尘和王秀才完全没细看，反正最后判的是斩立决。
好一个斩立决！
谁也没想到，在这种靠近边界的小地方，居然能惹到这样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的大老爷，而且大老爷放过他们的可能性，还不大。
死不可怕，就怕白死。
那就只能兵行险招了——摇人！
真的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真的摇到了。
来者一副商人打扮，但反正李素尘是没见过，只比自己矮一个头，光凭一身横练功夫干到等级二，腰围和自己相当的商人。
还没开始谈，人家已经先把礼送上了。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着实稀罕。
也能表明来路。
怎么说呢？李素尘拿着这读作礼物写作诚意的冰啤酒，当时就和商人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商人实地考察之后，展现出了他不俗的眼光和口才。
“你们这山地本来就不算干旱，现在既然已经开凿河渠，山腰山脚的田地就会很湿润，水草很容易就丰富起来。”
“如果在山腰再挖几口鱼塘，那就更完美了。”
“你们要先找个地方，简单地搭点小厂房。”
“我会白送你们一批鸡仔鸭仔，鸡仔是添头。不出半年，鸭子开始产蛋，加工成绿皮鸭蛋咸鸭蛋红心生咸蛋黄松花皮蛋，我定期上门来收。”
“其它的，烧鸡铜鹅烤鸭啥的，就再看了，反正在通电之前，用炭火煤火，你们这的卫生条件肯定没法达标。”
那就干呗。
田地灌上，草籽撒上，池塘修上，商人路子挺野，雇了生民府的农学生上门来教村民做各种鸭蛋。
上头之后，直接把《青储饲料的制作》到《**的产后护理》一并也都教了。
如此过了大半年，也就是现在，那商人又亲自来了。
和李素尘、王秀才三个人都就着咸鸭蛋烤鸭腿喝啤酒。
要说的东西，在碰面的瞬间，大家就都心知肚明了。
无非就是你查我我查你查着查着发现大家麻烦都挺大。
“你是为什么帮我们？”王秀才先问的商人。
“赚钱啊。”商人即答，这年头谁谈理想谁是**。“你们又怎么还困守在这里？”
一个举人，一个等级三，天下哪里没有出路。
大**王秀才答：“我要给乡亲们找条活路。”
第二个大**李素尘答：“我是好人。”
……
这天没法聊了，就你们清高，你们了不起是吧？
“我现在有上中下三策。”
“放。”李素尘动都不动。
“上策，跪下当狗。”
李素尘和王秀才斜眼之。
“中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不成。”王秀才直接否了。
李素尘仔细思索了一番，“不成，没那时机。”
……
商人于是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和一枚印，分别递给王秀才和李素尘。
“以后我的人每两个星期来接一次货，生鸭蛋就只要当天的，他们就到村道口，不上来了。”
“我先溜了，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印是穷奇印，书，是《阶级争斗》
也就是在看见书的一瞬间，李素尘“醒来”。
原来，自己是李素尘，又不是李素尘。
但就算“醒来”了，他也无法控制这个身体，倒是能清楚知道身体主人的想法，阅读身体主人的记忆。
比较通俗地将就是：【这他妈是在放剧情CG？这就是上帝视角？】
【喂？洛嘤，你在吗？照夜清那边怎么样！】
{她说，她很好。}
那就是不太好咯！
{她还说，你先关心你自己比较好。}
这会儿，镜头又转了。
都不带放过场动画的！
王员外的管家就跪在屋外，双手捧着烫金的请帖。
换李素尘，反正他是绝对不会去的。
王秀才却说：“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到时候一定登门拜访。”
“大官人说，只请吴捕头一人。”
妥妥的鸿门宴！换李素尘，那就更不会去了！
“你们查到，我姓吴？”
“大官人还说，今天你往日的同僚也会到场，做个中人，这是诚意。”
“既然是我往日同僚做中人，我自然会去。”吴捕头喜笑颜开，好像终于放下心来，一口答应了王员外。
转头却对王秀才说：“我这次必须得去……现在都说不好，到底是你们连累我，还是我连累了你们。”
“难怪那臭蛋贩子溜得那么快，不过也够意思了。”
“记住，我这次去，不管好坏，都已经不会再回来。你也不必再关心我的下落，即使我再次出现在你面前，也定不会是现在这副面孔。”
“你要小心，这事还没完。”
又犹自感慨：“人王人王，那么温柔，何其残忍？”
又转头叮嘱王秀才：“不要放弃，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不管什么时候到了什么地步都不能放弃。”
“要铭记，坚韧与勇气是身为人类应有的信念，也是人类能够传承至今的原因。”
说完，提起斧头，就直奔二眼村而去。
李素尘：(￣︿￣)
【煽，尽管煽，没法共情就是没法共情啊，你再煽又有个Dio用。】
迎接吴捕头的人里果然就有吴捕头之前的同僚。
李素尘指指点点：像这种为敌人说话的兄弟，绝对就是叛徒无疑了啊。
吴捕头也顺利见到了促成这次谈判的人，某位张都督。
张都督也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但他怜惜吴捕头是个人才，特意来见上一面。
张都督还这么说：“张某府上，正缺了吴捕头这种刀山血海杀出来的实战精英，不知吴捕头，可愿来张某府上，作客呢？”
李素尘配音：【我的回合！抽卡！手下当狗！】
吴捕头沉吟许久，“不知道张都督是否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张都督直接摆手。
“那吴某，实在是不识抬举，张都督，错爱了啊。”
一时冷场。
还是吴捕头的同僚见机得快，从中斡旋，迅速又把气氛炒热了起来。
期间，王员外探听了吴捕头的志向，得知吴捕头不会再在这里久留，而是想去边界乃至现世游览之后，大喜过望，当场送了吴捕头钞票好多沓。
散场的时候，更是唤来一美姬，让她好生服侍吴捕头。
李素尘继续指指点点：如果是我，绝对直接赶路，就去之前闹老虎的清泉冈睡一晚。
好在吴捕头也不是个心大的，并没有碰那个美姬。
结果半夜，就听到有人喊，捉贼！
李素尘：(ー`′ー)
吴捕头犹豫再三，还是去看了。
结果一落地，就看见自己的斧头，正劈在受害者的背上。
说好的捉贼，变成了萨日朗。
一转头，已经被团团围住。
李素尘表示这段自己看过！林冲这样被人骗过！武松也这样被人骗过！
施耐庵你就不能换个新鲜的法子陷害人吗？！
开打！
【哦呦，这一招不错。】
【卧槽，斧头还能这样用？】
【噫，装备上吃大亏了啊。】
【哇塞，居然还有这种类型的敌人，这是情报不足啊。】
【卧槽！异能！】
【二五仔去死啊！】
李素尘在上帝视角，看着底下的厮杀中，体力渐渐不支的吴捕头。
【啧啧啧，但凡有一把枪，这货就杀出去了。】
【如果换成我，首先巴拉巴拉，然后巴拉巴拉……】
吴捕头知道，自己已经没活路了。
仔细记起先前战斗中的每个细节，每处瑕疵。
他从怀里掏出那枚穷奇印，按在斧面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先来一段仰天长笑！
猛然回头！瞪！
李素尘小手一抖，温热的酒水就浸润了他手上的半指战术手套，沁人心脾的酒香弥漫开来。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啥？】
【哦，王员外摆鸿门宴啊。】
他对面，温文尔雅的张都督见李素尘一脸怔忪，温和一笑，却还是追问了一句：“不知吴捕头，意下如何？”
【哦，张都督出牌，收下当狗。】
李素尘看了看张都督的脸，这个人，刚刚说，不知道。
李素尘能理解，这位张都督可惜自己的才能，想要把自己招入麾下。
他只是来招人的，并不想管清泉山这里发生了什么。
李素尘也知道这大约是自己唯一活命的机会。
【但是他说不知道诶。】
饿殍遍地如何？民不聊生又如何？关他屁事啊。
只是！
不懂是不懂，不看是不看，视而不见是视而不见……
不该是！
不！知！道！
虽然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虽然自己的脑袋还有些迷糊，虽然知道自己的结果可能不会太好了，虽然……
但已经无法忍受了啊！
自己吃下的每一片肉都没有熟！自己喝下的每一口酒里都有血腥味！听到的每一丝竹都是哭声！入目之梁柱栏杆！无不是白骨累叠！
李素尘放下杯子，把手在餐桌布上擦一擦，握住枪柄。
记忆席卷而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连仰天长笑都接上了。
“收下吧！不知道叫什么的哪个兔崽子！这是我！最后能给你的了！”
吴捕头一身技艺，已经全数交予李素尘，他先前见过，现在又通过斧头“传功”。
只要稍加打磨，就可以融汇贯通。
李素尘暴起！跳劈！想要首先一斧劈死那个威胁最大的前同僚！
“铛！”
……
劈下斧头的人和挡住斧头的人都愣住了。
李素尘是没想到自己一斧没劈死他，继而又发现是自己出手的时候发力不对，也没有吴捕头等级三的三宝。
同僚是没想到自己居然挡住了那位吴捕头的一斧头。
……
于是李素尘明白了，现在自己身处之地，可不就是磨刀石之所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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