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功第一院。
从外看去，屋中一片黑暗，当宴飞龙踏入房门，便见两道火光由近到远，次第燃起。
火光起，光明现。
在光明尽处，赫然是一面绘着山水大日图的墙壁，在墙壁上方悬挂一块牌匾，其上篆刻四个大字——功成武就。
在墙前摆着一张大椅，椅上坐着一中年男人。
此人头戴紫玉冠，身披紫云袍，一把连鞘长剑放在一旁剑架上。不需出鞘，只看鞘上那枚拇指大小的红宝石就可知道这口剑的名字。
无妄剑！
剑是剑客的生命，一个合格的剑客绝不会让剑离身。剑在人就在，所以此人便是此剑的主人。
人以剑名，所以他便是砺剑派上三堂之一的录功院首座。
无妄剑·霄永昌。
霄永昌稳重如流水，即便儿子的尊严被另一个儿子踩在脚下，他的声音仍无一丝波动，只是用抬眼看着宴飞龙，不带半分情绪，淡淡地说道：“你来了。”
宴飞龙凝视着眼前之人，沉声道：“我本以为见了你会有满腹的话要说，结果现在真见到你，却不想说半句话。直接吧，我来了！”
“你本可以直接来找我，不必折辱飞云。”
“不错，但在离开之前，我必须证明我曾来过！”
“有胆气。”霄永昌看着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你想要什么？”
“你出手，救孙教谕。”
霄永昌一如既往地温声细语：“现在掌门垂垂老矣，下任掌门必在我和降首席二人之中，此时我出面，无疑于撕破脸面，对局势造成影响。”他笑了一声，“哈，你怎会懂这些，我直白说吧。”
“你的筹码不够。”
“足够！”
宴飞龙大声说道：“我虽然不知道，降首席设计擒住孙教谕所为何事。但我知道教谕身上一定存在某种价值，某种足够打破平衡的价值，你若不出手，掌门大位便与你无缘。”
霄永昌轻扣桌案：“筹码不够。”
“我知道，我的存在让你产生了污点，只要你答应出手，我会退出砺剑派，终生不入祁门山半步！”
霄永昌看着他，淡淡地说道：“这就是求人的态度吗？”
啪！
宴飞龙高大昂藏的身躯轰然跪倒，头重重地磕在地砖上。
咚！咚！咚！
三声闷响，他抬起头，额上微见血丝。
“不够。”
宴飞龙二话不说，头颅继续重重磕在地上。
咚！咚！咚！
连磕九下，他再度昂起头，额上已然血肉模糊，地砖微有裂缝。
霄永昌看也不看他，只是轻道：“还是不够。”
宴飞龙一声不吭，继续按头磕在地上。
咚……
二十下后，磕头响一声弱过一声。地砖上已然聚起一洼血水。
宴飞龙的头既然扬起，他满脸是血看不出表情，眼神却始终如初。
“唉，看来孙教谕对你很重要，比我这个父亲还要重要啊。”霄永昌敲着桌案，清脆声音回荡，像是也在敲着地上人的心脏。
“这样的人，也是该见上一见。”
宴飞龙面色一动，刚要起身，就听霄永昌淡淡说道：“不过……”
“门规有云，叛门、私自下山、退出门派者，皆需废去武功。”
宴飞龙点头道：“好！”
呼……
他丹田运气，凝气于掌。
随即！
“啊！！！”
一身大喝，宴飞龙不做抵抗，聚集全身功力的一掌自击丹田！
“噗！”
他连呕出几口鲜血，颓然倒在地上，眼中精芒不再，再不复来时张狂气势。
曾经力敌真传，狂态慑人的一代天骄，终是无力倒在尘埃，散去一身武功。
霄永昌眯起眼睛：“内功虽去，外功仍在，你昔日习剑，今时练刀，只有废去双手，我才能安心。”
“好！”
宴飞龙并指成刀，积攒多日的刀气破指而出，刹那划过双手手腕。
只见刀光乍闪，手腕顿现一道红痕。
鲜血自腕间渗出，宴飞龙看向前方之人，语气和来时没有丝毫变化：“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
“好气魄，真是好气魄。”
霄永昌轻轻拍掌：“刀气不在丹田，反存于双臂经脉，如此奇功，如此奇人，真引起我的兴趣了。”
“我愿想废去你之双腿，让你爬着出去，但我改变主意了。你是一条汉子，敬你豪情，我允你站着出去。”
宴飞龙艰难起身，摇晃了好一阵才稳住身形，他看了高居上位之人，冷笑一声：“我该感谢你的仁慈吗？”
霄永昌稳坐不动：“自然该感谢我，若非我生你，你又岂能在此表现这英雄豪情呢？”
“哈。”
嘲弄地笑了一声，宴飞龙跌跌撞撞走向大门，他想要拉开，此时双臂无力，却怎么也拉不动，最后只能用牙齿咬住门环，才打开一道缝隙。
他走后，霄永昌静静思索着，良久才哂笑道：“我是不是太过无情了，怎会此时还想着斩草除根呢？”
录功院外。
宴飞龙刚从门缝挤出，就见彭绍慌忙冲上去扶住他。
“师兄，师兄，你怎么了，怎么浑身是血？你的武功呢？发生什么事了？”
“咳咳……”宴飞龙看着人群，只有彭绍一人过来，那些以往相熟的一口一个飞龙师兄的同门，都站在后方，有的还朝后缩去。
他摇摇头，抓着彭绍的手道：“走，去一处安静地方。”
彭绍用力地点头：“好，我们走。”
穿过围观人群，两人蹒跚着越走越远，直至身影消失在雨中。
当天下午，一件令举派震惊的大事发生了。
录功院长老亲临修武楼，直言其流程不合规定，双方言语冲突，险些引发一场大战。之后双方首座出现，霄永昌要求对方交人，被修武楼首座降始凡，当场拒绝。
矛盾彻底激化，直到掌门出现才化解纷争。
双方不欢而散，孙教谕也是被移交到了录功院大牢。
第六院中，霄永昌自语：“毕竟还在一个门派，不能撕破脸。”
第七楼上，降始凡冷笑：“棋差一步，功亏一篑，不过我亦有收获，距离那个日子不远了。”
执刑堂内，年迈的掌门嘱咐着一旁的女儿：“我努力再活五年，五年后内你必须成长起来，有足够的力量在我死后的风暴中活下来，如此我死可无憾！”
夜深深，一片寂静，独有鸟虫鸣叫之声。
寮房。
彭绍正为宴飞龙包扎伤口，不料一个陌生脚步打破沉静，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顿时惹得气氛紧绷。
“放心，我不是来杀人的。”霄飞云看着曾经豪气干云，如今落魄的宴飞龙，眼中复杂难明，“来吧，孙教谕要见你。”
ps：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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