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的一个夜晚。
穿着初中生校服的女孩独自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微凉的晚风横扫过街道,卷起许多杂物与落叶。
秦霏离家出走了。
事情的起因是最近秦霏与校外的小混混胡混,被秦霏的父母知道后斥责一番,秦霏气不过,便离家出走了。
年幼的秦霏并没有带钱。
我的那些朋友会帮我的。秦霏如是想着。
然而现实却给了秦霏一记重拳,她平时所谓的朋友们听完她述说的事情后,并没有收留她。
我这边住不下人啦。他们这样说着。
秦霏失落地离开一家,一家,又一家……
没有人收留她,她已经离开家一天了,这一天她什么也没有吃。
她看见天桥上的乞丐,曾也想过加入他们的队伍,但是她最终还是拉不下自己的面皮。
她终究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这个世界的真实。
少女踉跄着行走在城市的角落,昏暗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狰狞的怪兽。
腹中的饥饿感阵阵翻涌,胃袋在抽搐着,秦霏感觉自己的身体随时都有可能撑不住。
但是她仍不想回去。或者说,她想回去过,家里的温暖,母亲做的家常菜,点点滴滴都是她美好的回忆。
但是她不想去面对那一切。
脑海里闪过昨日父亲的怒吼,母亲的指责与哭泣,秦霏不禁泛起一阵阵恐惧,暂时抵消了胃部对食物的渴求。
秦霏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阴云涌起,遮住月光,晚风奔行于空荡荡的街道,带着潮湿的气息,掀起少女的发丝。
此刻正值春夏之交,渺城多雨之刻。
不多时,有惊雷炸响,骤雨突降。
秦霏狼狈地躲在店铺的屋檐下,望着街道上雨连成线。
她突然想起就在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在和父亲母亲一同坐在屋檐下,泡着茶,侃天南地北。父亲坐着摇椅讲他年轻时在各地旅行的见闻,母亲一边笑着一边抱怨他没有带上娘俩一同出游。
秦霏清楚的记得,那时候的父亲一脸笑意地说等以后有空,就带着一家人一同走遍祖国的大江南北。
还是一场雨,仍旧是屋檐下,但是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自己。
秦霏突然感觉到有一股酸涩的气息从肺腑中向上翻涌,直冲天灵盖。
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呢,是委屈,抑或是恐惧?
秦霏说不清楚,但是她想哭。
她想放肆地哭一场,哭到昏天黑地宇宙寂灭,从此不要管这些烦心事才好呢。
这样想着,泪珠从少女的眼眶一点点地汇集而出。
秦霏蹲在店铺的门口,背靠着冰冷的卷帘门,任由酸涩的感受从喉咙间溢出,化作细不可闻的哽咽。
秦霏又想起了昨日的争吵,现在想来,的确是自己的不对,那些所谓的朋友,没有一个肯帮助自己。
但是他们就不能安慰一下自己吗?秦霏无理地埋怨着父母。
要是我死在这里怎么办?一个冷冰冰的想法突然涌入秦霏的脑海。
要是我死在这里,爸爸妈妈会不会很伤心呢?他们会不会看着我的遗体在灵堂里痛哭呢?会不会对着我的墓碑说对不起呢?
秦霏放肆地想象着,这种想象给她一种报复的快.感。
雨还在下着,声音像是泼水一般,一阵阵地轰鸣着。
风粗暴地掠过城市,将雨水带入屋檐,将秦霏泼湿了。
秦霏站起身,想要避开雨水,却发现整个屋檐下的地盘都在雨水的笼罩之内了。
于是秦霏又无所谓的坐下了,既然无处躲藏,不如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一点。
秦霏又悲哀地想到,也许自己的死亡不会被人发现,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离去,自己只能像只死去的野狗一般在城市的角落慢慢腐烂,最后什么都不剩。
想到这,肺腑之中的那股酸涩的气息有隐隐郁结,秦霏感觉胸腔里有点闷闷的痛。
冰冷的雨水顺着衣领钻入,打湿秦霏的肌肤,将少女的体温带走。
秦霏忍不住在寒风中打了个哆嗦,她感觉到了冷。
衣服湿哒哒地粘着少女的身体,带来异样的感觉,令秦霏非常难受。
风突然渐渐停了,但是雨突然变成了冰雹,哗啦啦地从天空中落下,砸在地板上,碎成更小的冰粒。
飞溅的冰粒打在秦霏的身上,带来阵阵疼痛。
秦霏蜷缩成一团,将外套脱下来遮挡在身前,这样可以抵御不少冰粒的冲击,但代价就是偶尔吹过的风将会带走更多的热量。
又饥又困的少女逐渐模糊了意识,她太累了,这时的她只想好好的睡一觉,什么事也不管地睡一觉,不管能不能醒来。
迷迷糊糊间秦霏又想起了家里温暖的床,如果自己这时候能坐在那里听雨一定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吧。
就这样想着,秦霏逐渐失去了意识。
*
当秦霏再次醒来时,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看起来有些陈旧。
这是哪里?秦霏浑浑噩噩地想到。
她下意识地想要坐起来,但她刚撑起上半身,就感到小臂一阵发酸,不一会就无力地躺回去了。
“醒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枕边响起。
秦霏艰难地扭过头看去。
一个苍老的婆婆站在床前,笑眯眯地端着一个小瓷缸。
“这……是哪里?你是……谁?”秦霏开口问到。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嗓音变得如此沙哑,如同生锈的齿轮在摩擦。
“我是在这边开花店的,早上看见你倒在我店铺门口,就把你抱进来了。你叫我婆婆就好了。”老婆婆将小瓷缸的盖子掀开放在一旁,一股浓郁的中药味从中喷涌出来。
“你淋了一晚上的雨,有点感冒了,来先把这药喝了。”婆婆搀扶着秦霏坐起身体。
秦霏瞅了瞅瓷缸中棕黑色的液体,皱起了眉头:“我不想喝。”
“怕苦吗?”婆婆笑道。
“嗯。”秦霏点了点头。
“那我给你唱首歌吧,听着歌就不会苦了。”婆婆揉了揉秦霏的脑袋,嗓音里带着别样的温柔,“当初我的女儿也是这样喝下去的。”
您女儿是哪个年代的啊。秦霏内心吐槽道。
但是秦霏鬼使神差地没有反对,而是点了点头。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清早光着小脚丫,走遍树林和山冈……”婆婆轻轻地唱了起来。
歌的曲调很老,歌词也很幼稚,但是带着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动秦霏的心。
秦霏捧起瓷缸,一口接一口喝着,此刻她觉得手里的药似乎也不是那么苦了。
一曲唱完,秦霏也刚好将瓷缸里的中药喝完。
婆婆让秦霏再睡一下,秦霏想了想,便顺从的躺回去了。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对一个陌生人寄托如此大的信任,甚至在陌生人的家中感到了久违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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