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一轮残阳挂在天边,红如鲜血却无丝毫温度,这宫廷深深让楚景晗身心幽凉,她不禁抱住自己的肩膀来抵御这种寒冷。
“王姬殿下若是觉得寒冷,不如去本宫殿里坐坐?”颖妃从拐角处走了出来,似在故意等她。
楚景晗放下胳膊,微笑道:“谢过颖妃娘娘。”
“不用谢,即使本宫不去,想必你也是有办法的。只是,本宫有一件事不明白。”
“你想知道为何安贵妃会认错玉镯?”楚景晗笑问。
颖妃疑惑道:“安贵妃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本宫不信她竟然会分不清京白玉和羊脂白玉。”
“因为他们买的是仿品,本来就是宝石和羊脂白玉。”楚景晗傲然道。
“可是我刚刚看到的明明是碧玺和京白玉……”颖妃皱眉沉思,而后恍然大悟:“你准备了两个镯子?”
楚景晗露出赞赏的微笑,从袖中拿出一个玉镯道:“不错,我在勤政殿偷偷把两个玉镯换了。”
“仿制皇家贡品可是大罪,如果刚刚在陛下面前,安贵妃要搜你身可怎么办?”颖妃后怕道,毕竟稍有不慎安贵妃绝不放过楚景晗,更不会发放过帮忙的她。
楚景晗道:“贵妃娘娘是绝对不可能看走眼的,能忽悠她的必须是真品。何况她本来就做贼心虚,而且为了请君入瓮我早已谋划许久。”为了报秦相夫妇的仇,她早已等了太久。
颖妃凝思:“那安雪真去金祥记买什么必是您安排的了?”
“是。”楚景晗微笑,安雪真和李如兰、金晨混在一起,她一定会买到那个镯子。
“本宫真是佩服点下。”颖妃双手重叠放胸前对楚景晗施以家乡之礼,楚景晗知道颖妃真正归顺于她。
“王姬,那个李三是你的人?”颖妃又继续问。
楚景晗摇摇头:“李三喜欢赌博,又逢赌必输,极度缺钱的人,让他守着一堆金银玉器,三言两语就可以让他偷偷卖东西到我的铺子里。”
“果然,你才是最不能小觑的那个人。”颖妃再一次确认自己的选择。
楚景晗笑着调侃:“你不怕看走了眼?”
“据我的所见所闻,二皇子声色犬马,四皇子为情所困,五皇子闲云野鹤,七皇子远在天边,八皇女志不在此,唯有王姬你心无旁骛最为合适。”颖妃眼睛明亮似发出光芒。
楚景晗并没有被颖妃的笃定所感染,她只是严肃的问:“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若是有那一天,请王姬放我出宫,我想要自由。”颖妃收起笑容,仰望高强外的天空充满希冀:“从小到大,甚至出嫁,从来都不由我,这一次我想为自己选择一个自由的未来。”
颖妃的这番话触动了楚景晗某根心弦,见颖妃脸色平静真挚,她道:“好,等我得偿所愿,定会让你出宫。”
颖妃充满感激的向楚景晗深鞠一宫,然后开心的与楚景晗分别。看她走远后,楚景晗脸色骤变严肃出声。
“你出来。”
“王姬耳力不错。”碧痕脸色微沉从假山花丛后出来。
楚景晗不理会碧痕难得的打趣,她只问:“刚刚你都听到了?”
“一字不落。”
“你会告诉父皇?”
“会。”
楚景晗面露讥俏:“你真是一条合格的狗。”
听到楚景晗骂自己的话,碧痕心中一时苦涩,还来不及细细品味,楚景晗又开始冷酷发问:“我四哥的事,父皇知道多少?”
“陛下都知。”
“有我知道的还多?”
“只多不少。”
楚景晗害怕的咽了咽口水,她在想楚元帝究竟有什么不知道的事情,忽而把思绪转到眼前,这个人是暗卫的首领,红莲宫的实际控制者,禁卫军的统领,这个人俊美而又冷漠。
她越走越近,越靠越近,甚至越凑越近,直把碧痕逼到墙角。
“碧痕师傅,我该说你是蠢还是笨呢?”楚景晗冷酷的脸色,冷酷的声音,冷酷的话语,让碧痕原本冰冷的脸更加冰冷。
“连我都看出来父皇钟意的继承人是我四哥,你竟然没看出来?”
“卑职只是忠于陛下。”碧痕执拗。
楚景晗收起外露的情绪,恢复平常淡然模样,道:“父皇百年之后,若是四哥继承大统,以他对安苍懿的情义,碧痕统领你以为自己会好过么?”
碧痕垂眸沉思道:“微臣只是按职责办事。”
“暗卫直接受命于皇帝,难道你会违背皇帝的命令?”楚景晗问。
“不会。”碧痕斩钉截铁。
“那四哥一定会知道你做过什么事。”楚景晗伸手抚上碧痕的胸膛,对着他妩媚笑道:“以四哥对安苍懿的情意,他会怎么处罚你呢?”
“微臣不怕。”
楚景晗笑容灿烂:“本王知道碧痕统领不怕死,可是你怕不怕世离死?世离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是你的弟弟,你不会让他死吧?”
“你想让我选你?”碧痕冷冷出声。
楚景晗伸出食指搭在碧痕红润的唇上,露出让碧痕晃神的笑颜:“不是选,是合作。”
“合作?”
“是啊,合作,与我合作不好么?”楚景晗说这话时将整个人靠在碧痕身上,温香软玉让碧痕脸红不已,末了楚景晗还用纤纤玉手在他胸膛上滑来滑去。
“以后本王若是君主,你就是本王最得力最信任的暗卫,这样不好么?碧痕师傅~”楚景晗娇俏出声。
碧痕进退两难,思虑权衡之后,道:“好。”
“那刚才你听到的事,待会儿会回去禀告父皇么?”楚景晗环抱住碧痕的细腰,常年练武的碧痕腰虽然细却不柔软,但楚景晗并不讨厌这种坚硬的感觉。
碧痕脸红闭眼转头道:“我不会说出去。”
听到想要的答案,楚景晗瞬间拉开和碧痕的距离,道:“碧痕统领可不要食言。”
楚景晗转身袅袅娜娜离去,只留下碧痕还站在原地,直到佳人留在身上的香气消散才回去复命。碧痕知道现在楚景晗是他最好也是最后的选择。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楚景晗坐在轿子里摇摇晃晃,轿外灯火摇曳人影成双,让她忽然忆起儿时的欢乐。四哥、七皇兄、八皇姐、世离、焕卿、苍云,甚至安苍懿也在,他们一起逛夜市,赏花灯的日子是再也不会有了。
“王姬到了。”
轿外传来低低地一声将楚景晗的幻梦惊醒,终究是物是人非,时光不再。
吴雅早已等候多时,见楚景晗下轿便给她披上狐裘,她低声道:“王姬,秦尚书等候多时。”
“带本王去见他。”
见吴雅欲言又止,楚景晗问:“什么事?”
“回禀王姬,四王妃从下午一直等到现在,奴婢劝过她明日再来……”
“先带我去见安雪真吧。”楚景晗今天刚和安贵妃撕破脸皮,本不想再见安雪真,又一想既是她把安雪真推向火坑,那她也不好不管。
安雪真听到房外的脚步声,不顾冬日寒冷出房屋迎接,楚景晗见她神色慌张、眼露期盼,便也不绕弯子,直接问:“你怎么了?”
安雪真一瞬间红了鼻子,大而明亮的眼睛盈满泪水:“怎么办啊?王姬,楚景玉计划和安苍懿离开盛安。”
“什么?怎么回事?”安雪真的话犹如晴天一记闷雷,惊得楚景晗脑袋嗡嗡作响,楚景玉为了男人连他的前程都不要了,要和安苍懿私奔?这个念头让楚景晗脊背发凉,心头发慌。
安雪真泪水滑落眼眶,语不成调:“都怨我,我不该给让娘亲给安苍懿安排亲事,也不该给安苍懿下药,都是我的错。”
楚景晗见她此般模样,终究还是心中芥蒂,温柔道:“不要哭,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安雪真擦了擦眼泪和鼻涕道:“我给安苍懿和另一个姑娘下了药,我以为楚景玉会死心,没想到他不仅不信还和安苍懿商量好三天后就离开。”
“这事还有谁知道?”
“没,我知道后第一时间就来告诉你了。”
“好,让我想想办法,你先回去,找人一直盯着四哥,有任何动静立刻派人来告诉我。”楚景晗的镇定让安雪真稍微松了一口气,她小心翼翼的问:“你四哥不会离开的,对吧?”
楚景晗故作轻松道:“大楚的王爷,如此尊贵且富有的地位,世上有谁能放弃?”
安雪真定下心来,不再愁眉不展,向楚景晗福了福身离开了王府。
独坐沉思的楚景晗无奈出声:“自己受着痛苦,却还要让另一个姑娘也承受同样的苦楚,哎,我终究也不能指责你什么……”
“王姬,此事要不要禀告皇上?”‘
楚景晗的理性与情感在互相拉扯,她盯着吴雅的双眼思考,如果告诉父皇,父皇一定对四哥失望透顶,就只剩下失去左膀右臂的楚景琰,但四哥和安苍懿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如果不告诉父皇,她便失去一个扳倒四哥和楚景琰的机会,那么秦氏的仇何时能报?
“先等等,我们并没有实际的证据不是吗?”情感先于理智做出抉择,楚景晗释然道:“带本王去见秦尚书。”
“是。”
书房还未到,凄凉寂寥的琴声阵阵入耳,让所听之人无不感伤。
楚景晗立在门边静静听完,秦观言收琴微笑道:“献丑了。”
“好久未听到这首曲子了,舅舅还一直未告诉我它的名字。”
“琼花似霜。”秦观言淡然道。
听此名字,楚景晗不愿多言,她本以为是多好的名字,没想到竟然和琼华夫人有关。
见她不语,秦观言道:“安贵妃今日对你发难了?”
“意料之中,不过父皇也说安氏不知收敛。”楚景晗凝思:“是什么意思呢?是说安贵妃,还是指代整个安家?”
“不用猜,只需一试便可。”
楚景晗点点头表示赞同,将皇后交给她的册子递给秦观言。
“内宫盗窃一案现在由大理寺卿负责,刑部不能插手。”
“大理寺卿乃我同窗好友之父,与安太师一直不慕,舅舅这就去安排。”
“拜托了。”
“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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