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气晴朗。
今日,是恩科中的文科的最后一级考试——殿试之日,武科的殿试还得在之后一天。
天还未亮,将参与殿试的举人们便早已经洗漱完毕,穿上最好最得体的衣裳,纷纷聚集于宫门之前。许仕林独自一人,混于这些人之中。
其他举人大多都有人来接送,不过按照规矩,他们必须在宫门百米之外等候才行。对这里的绝大多数人来说,这都是他们第一次进入皇宫,甚至有可能是唯一一次进入皇宫的机会。澜沧国虽然土地非常辽阔,但是因为毕竟是一个修士国家,官员寿命普遍超过了百岁,并不缺少官员。在此次进入殿试的举人中,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得到皇帝的任职。
必须要在这所有人中脱颖而出才行——这是在场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正因如此,他们看向身周之人的目光,也多有些竞争的意味。
而对于许仕林来说,他的压力还要更大一些——他的唯一目标就是状元,除此之外都没有意义。数十年的寒窗苦读,为的都是这一日,为了他那素未蒙面的母亲。
此次远赴澜沧进京,本有他大伯陪同。对于他这位大伯,许仕林也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是一只远近闻名的强大妖兽,强大到连那位泉阳城主都只得与他定下契约,互不侵犯各自的领地。
他与这位大伯在这二十多年间,加起来也没见过几面,但是每次见面时,总有一股来自血脉中的亲近感——许仕林知道,这种感觉来自他身体中那属于妖兽的血液。原本此次他大伯会来送他进考场,但是不知什么原因,临时让他独身一人前来。
少了亲人的陪同,许仕林的心里稍稍有些紧张,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虽然他不知道这位大伯去了哪里,但是可以猜到的是,这一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而对他大伯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一定与他的母亲有关。
咕——
腹中突然一声异响……看来妖兽的血并不能让他避免饥饿。他从怀中取出半个在过来的路上顺路买的烙饼,咬下一小块,也没嚼几下就吞咽了下去。他看了一眼剩下的烙饼,想了想,还是将饼放回了怀里。
吃饱喝足之后人就容易犯困,思维就会不是那么清醒,再加上大家都是仍在五谷轮回之中的凡人,不像那些前来参与武科的武修们,十天半个月不吃东西都不会有什么影响。为了避免在殿试中因为某些“急事”导致给皇帝留下不好的印象,此次前来考试的举人们自一早起来就没有吃饭喝水,如今腹中都是空空如也。
渐渐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原本各自居于一处闭目养神的考生们也开始出现了一些喧闹。
在众人或期盼或紧张的目光之中,宫门缓缓打开。
两排身着金甲的禁卫军立于到了两旁,许多人光是朝那边看一眼,就仿佛要吓破胆一般——这也是考试的内容之一。如果连靠自己的双腿走过这一段的心性都没有,之后的考试回答地再优秀也无济于事。
在澜沧做官,需要的可不只是文采。
与一般凡人国度的考试不同,在入口处并没有搜身的环节——毕竟按照澜沧皇族的行事方式,会被刺杀的皇帝也不配当皇帝;而在旁边文武百官的注视下,常规的作弊手段根本无所遁形。
许仕林微微抬起头,挺着胸,大步朝着宫内走去。
这些甲士给的压力,连大伯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在几名不知道职位,只见得衣装华丽的官员带领下,一众考生怀着忐忑的心情穿过层层宫门,来到了大殿之内。
当今澜沧的皇,秦献身着一声金底黑袍,端坐于王座之上。冠上的珠帘挡住了他的面容,但是依稀还是能看出,那是一张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俊美面容。
当然,在场没有人会真的把他当作一名年轻人。
有考生偷偷抬起一点头,靠着眼角的余光观察那端坐在王座上的皇帝,却在察觉到对方的目光扫视到自己的时候,又慌忙地将头低下。
这种小动作自然是瞒不过秦献,只是他似乎也不觉得这是冒犯,反而颇有兴致地反复逗弄着这些考生。
自然,他也注意到了那如一颗劲松般站在所有考生最前面,头微微俯着,却看不出丝毫奉承之意的年轻人。
“这人有点意思。”秦献手撑着脸颊,枕靠在扶手上,嘴唇微张,声音便化作一条线朝着大殿左右的官员传去,“他叫什么名字?”
立于大殿右侧的最前方,聂仲也用同样的方法,将话语传了回去:“回禀陛下,此人名为许仕林,是那……许汉文的儿子。”
“许仕林……呵。”秦献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笑声。
大殿之下,一众考生弯腰行礼:“参见陛下。”
秦献则是摆了摆手:“免礼了。”
随后,殿试流程开始进行。试卷分发给各个考生,由皇帝亲自念出题目,下面各考生作答。一时之间,整个大殿之内,只有笔尖划过宣纸的轻微摩擦声。
过了许久,便有人宣布作答结束,有侍从来将所有考生的试卷收起,将所有试卷直接交到负责批改的大臣手中。大臣在前面批改打分,所有考生就坐立不安地自己座位上候着,时不时抻着脖子朝前方眺望,想要看到自己的成绩。
而后,待所有人考官打分完毕,又有侍从将所有考卷收起,从中选出十份平均分最高的试卷,上交到秦献手中。
秦献随手翻阅着这些试卷,无不是字体端正,条理清晰。而当他看到“许仕林”三个字的时候,嘴角又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
……
与此同时,澜沧监狱之内。
流苏放下了扼住花喉咙的手。
“对不起,我没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的语气十分低沉。
花左右扭了扭脑袋,又用手揉了揉脖子,才回复道:“没关系,我现在打不过你。”
如果打得过你,我现在就召唤我的拳头呈攻击表示了。
“现在在这里应该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回去吧。”花满不在乎地说道。
尉迟靖现在应该还在延尉司中接受审讯,所以花并没有机会能见到他,不然定然要想点办法,看能不能操作一下。
两人沉默无言,进入升降梯中。升降梯缓缓启动,除去齿轮的咬合声与缆绳的摩擦声之外,就只有花时不时传来的咳嗽声响。
随着“咔”地一声响动,升降梯停止了移动。房间的门缓缓自动打开,在里面的两人却没有立即出去,而是不约而同地朝门外的通道看去——
一个身着金边黑袍,头戴着珠帘冠的高大人影椅靠在牢房边的柱子上,脚下潮湿的地面被一种浓稠的深色液体所覆盖,因为光线差,并不能看清那是什么,但是此时原本应该充满了犯人们动静的牢房,此时却鸦雀无声。
并且随着门的打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从门外传来。
“对不起啊,他们有些太吵了。”那人仿佛犯了错的少年一般,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露出灿烂的笑容,“在这里等了你们一段时间了……在下面玩的开心吗?”
——秦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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