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走上白城的高台，白树和四个执长枪的卫士一动不动，犹如一幅凝固漫长岁月的画面，有个陌生的黑影站在离白树不远的地方，看样子也在看着月光下白影黯黯的白树。
事实上，他并不陌生，我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胡子拉碴的脸转了过来，露初笑容。
“承蒙您的关照，我要离开了。”游侠坚决又不失礼貌。
“伤都好了吧？”我看了看他身上，他站的笔直，倒看不出有受伤的样子。
“我听说您要出征了？”他岔开了话题。
“嗯，所以我是来征求你的建议的，你知道……”
游侠保持礼貌的微笑等着我的下文。
“谨慎一些没有坏处。”结果我只能说出这种话，不知道在这个阅历丰富的游侠看来我是否是就是一个青涩而无知的少年，即使一身戎装也无法支撑起良将的气质。
“没错。”游侠点点头，“这也是我的生存法则之一，不过敝人能给殿下提供什么建议呢？毕竟我只是个流浪汉，没有带过兵啊。”
我勉强笑了笑。
“那就说说你知道的情况吧，关于斯里奇森林。”我摊了摊手，尽量显得自然一些。
游侠扁了扁嘴点点头，我觉得这个表情真是有趣。
“事实上，我走了老远的路，”游侠无奈地摇头笑笑，“我前年从霞尔出发，那个时候莫利亚的矮人之王巴林逝世，莫利亚的城邦也被毁了，现在大概成了邪恶势力盘踞的要塞，真是可惜。而且这路上奥克斯和巨怪，狼群之类恶心的生物数量变多，四处游荡，去年我在罗翰住了一阵子，多少遇到了件可喜的事。”
“什么？”我也想当好奇。
“赛奥顿国王之弟，伊奥莫德的小女儿伊奥温出世了，国王举办了盛大的庆生宴会，在这种年代，新生命的出生总是令人振奋呢，真希望那个小姑娘能够健康成长。”
“等等，你说……赛奥顿的弟弟……那么出生的是赛奥顿的侄女？后天就满一周岁了？？”我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赶紧压低音量。
“嗯……我算算，应该是这样没错，那么公主的周岁生日肯定有邀请刚多的皇室成员到场吧？”游侠一笑起来眼角就显出与年龄不符的条条皱纹。
“哈……是啊，是啊，我们肯定会到场，那要等到荡清斯里奇森林的邪恶之后。”我想我笑的很扭曲，这位游侠肯定难以理解我为何觉得这事莫名的好笑。
“那您要多加小心了，”游侠漆黑的眸子似乎又蒙上一层阴影，“我本想乘伊绥连河进入刚多，经过刚多领土去列本宁港口，没想到在斯里奇森林遭到奥克斯伏击，我以为怎么也不会在这种地方遇袭，结果差点死在河上。我可以说句您不爱听的话么？”
“我正是来问你这个的。”我暗暗做好心理准备。
“米纳斯蒂里斯离莫都只有一河之隔，当我路过奥斯吉力亚斯的时候，看到城上官兵全副武装，剑拔弩张，任何路人都会感到大战即将来临的压迫，不过一旦过去了，我就认为刚多的门户已经被把守得严严实实，后面的路就无需当心了，结果……”
“我知道，”我点点头，“你说的我也想到了，也许奥克斯们只是在对岸活动，也许他们真的钻了我们的空子，从河上顺流而下，不过我觉得他们那样做没有意义。”
“是的，他们要是想从南面偷袭，多半会落得个被围歼的下场，你们在河对岸和背面的额防御非常坚固，这我知道，不过不得不防，这次他们的行动很离奇，也许是个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
“说太多会误导您的！”游侠开朗地大笑起来，不过很快就压抑住了，“我可不能打扰圣白树的宁静，那么再会了，殿下，预祝您马到成功！”
说完，游侠轻快地一跃，消失在月色中的楼梯口。
真是奇特的人，我还没问他的名字，看来游侠这类人，就是哪儿都呆不住，不过现在刚多气氛不太好，也许连他也觉得压抑吧。
我根本睡不着。
明天也许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场大战，也许只是虚惊一场，也许我能完美完成任务，也许会马革裹尸。
无非两种结局，我很小的时候就见识到了这一宿命。
还有很多孩子在襁褓中被杀，跟他们比起来，我已经太幸运了，再说，我不是受人保护的平民，我是保护者的一员。
保护吗？
我可以保护这个城市，保护这里的人民，保护重要的人，保护好我自己吗？
这么一想我才发现，我果然还是太过年幼，几乎无法想出什么中肯的答案。
也许，答案需要时间来慢慢淘洗出来吧。
不管怎么说，明天这一战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法拉米尔！”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回过头，博罗米尔大步流星响我走过来。
“有点事，”博罗米尔转身示意我跟他进去，“你不会困吧？”
“不会，”我摇了摇头，努力显得精神一点，“什么事？”
“你没想过吗？”博罗米尔一边走一边扭过身体摊开手，“奥克斯为什么会出现在刚多南面？这太不可思议了。”
“是，”我加紧脚步，“也许索隆只是想试探一下，看看从南面偷袭有没有可能？”
“倒不能说没有可能，只是这不符合索隆的作风，每一次大战他不是玩人海战术？他不会害怕奥斯吉力亚斯的防御，如果他打算进攻的话，会从米纳斯蒂里斯正面或者北面攻过来，这样胜算更大。”
“但不能排除万一的可能。”
我们走进只有几根蜡烛燃烧着照明的会议大厅，博罗米尔走到刚多的地图前，指着斯里奇支流的方位。
“法拉米尔，如果是你，你在进入斯里奇森林后会怎么做？”博罗米尔回头问我。
我走到地图前，凝视着地图上面积看起来很小的森林。
“他们是从影山的西面山脉的隘口出莫都的，波罗斯河？真是够远的，然后从伊绥连河主干道北上，还逆流而上？不过马上就到了斯里奇河，这——？”
“法拉米尔，你答非所问啊。”博罗米尔一只指头还停在斯里奇支流上。
“不是啊，你看，虽然波罗斯河可以直接顺流而西，但要延伊绥连河北上可是逆流而行，他们没走多远就进驻斯里奇森林，是想稍作休整吗？毕竟他们不喜在阳光下活动。”
“你依旧答非所问法拉米尔——”
“如果他们没有被我们剿灭的话，可以乘伊绥连河逆流而上，但这样行程至少要多花两天，就算他们长途跋涉到了接近刚多的地方，避开了奥斯吉力亚斯，他们打算直接攻打刚多吗？可是……”
“如果是调虎离山之计，那人也太少了，要是我就会排出至少二十万人的奥克斯军队猛烈进攻米纳斯蒂里斯，这样全国的注意力都会转移到这里，投入都城保卫战，奥斯吉力亚斯才会成为一座空城，那样他们从奥斯吉力亚斯正面直接闯入都没有问题，但他们人太少了，而且已经被我们歼灭，更没有这种可能了，依我看，那支奥克斯小队不过百来人的样子，索隆用这个作诱饵的话，说明他脑子坏掉了，我们可以乘他脑衰赶紧进攻黑大门。”博罗米尔说得振振有词，我扑哧一声笑出来。
“那么这条排除，或许他们只是想尝试一下，小队一般都是作为侦查兵来用的嘛。”
“他们想尝试什么？有朝一日派大军北上？法拉米尔，你也知道，我们在沿河布防大概从米纳斯蒂里斯建国时就开始了，河岸边的防御是非常坚固的，不说他们逆流而上，行动缓慢，容易被发现，那支奥克斯小队是在森林里被发现的，说明他们已经渡河进入刚多境内，我承认那一片防御是比较松懈，因为没有那个傻瓜会想从那里发起进攻，他们要是渡河就是深入敌方腹地，万一我们察觉了封锁河岸，莫都那边供给不上，那他们就变成了孤军深入，而且要打到米纳斯蒂里斯还有很长的路，战线拉得太长了，奥克斯们可是很容易烦躁的，要走那么长的路打到国都，不如集中兵力从奥斯吉力亚斯正面强攻来得有效率！”
我把博罗米尔的话一个字不漏的全部听进去，然后只是大铮着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博罗米尔微笑着问。
“我觉得……你是对的，我也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那你说，这只奥克斯到底来干什么？是什么驱使他们深入敌境，作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我个人的看法是……除非有什么让他们非常在意，不得不这样做，他们就会派小队人马进入险境搜索。”
“你是说……”我忍不住看向斯里奇森林，“他们在找东西？”
“是啊，除此之外我就再也想不到什么合理的解释了。”
“天啊……什么东西，让他们不惜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去寻找？”我突然觉得腹部被一阵寒风吹透。
“你之前也提到过，”博罗米尔眉头皱了起来，“我认为，全世界索隆最在意的东西只有一样。”
“巨戒……！魔戒之王！”
博罗米尔缓缓点点头，那种冷透骨的感觉更明显了，我突然想到刚多尔夫，他早就提醒我们要加倍小心，加强防御，看来这绝非什么信口开河的空话。
“但是……他为什么会认定魔戒会在刚多？？”我几乎快坐不住了。
“这我也不知道，除非我进入过莫都，你记得那个游侠吗？”博罗米尔的目光突然变样了。
“怎么了？”我立刻开始不安。
“我觉得，他跟这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人呢？”
这对我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
“走了。”我艰难地说。
“怎么走了？”博罗米尔的眼睛突然瞪大。
“刚刚走，”我觉得我还是老实说话更好，“我看着他离开王宫。”
博罗米尔的目光顿时暗淡下来了。我觉得我的耳朵开始烧起来了。
“好吧，”他转过身，我听见他的手指又点上了地图，于是抬起头看，“我想他并不是确定他想要的就在刚多境内，我不是说了吗？索隆自持人多势众，也许他想来个全面大搜索。”
“这也太嚣张了吧？？”我忍不住叫起来，“他什么时候准备对中州所有自由民族发动全面战争了？”
“一来，魔戒对他而言太重要了，”博罗米尔的眼里目光像烛火般明灭，“二来，他的势力又增强了，我有不好的预感，刚多尔夫的不安也许是个警告，你想想，有什么能让那个不怕死的老头都怕成那样，恐怕事情不只是一枚戒指那么简单。”
“那……”
博罗米尔走到我面前坐下，目光很严峻。
“明天你去斯里奇森林的时候，除了小心，也要注意蛛丝马迹，父王不会理解这个的，有什么先告诉我。”
“好。”我点点头，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我觉得博罗米尔的分析已经够全面了，我一定想不到这么多，既然如此，何不听听他的意见？
可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协调，从会议厅出去后，我的心情变得异常抑郁，跟博罗米尔谈话前我的心情完全不是这样的，那是一种更为简单，直接的情绪，甚至是一种冲动。
而什么时候，博罗米尔已经不再这么简单冲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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