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开始已有一个多月，所有人都以为那场考核通过后，好日子就会来临，因为高中老师说过，“上大学你们就轻松了”这个经典骗句。
可是，真正的磨难才刚开始，甚至让张子旭一度认为自己上的是体育大学，每天体能训练不断，虽说可以不去，但是不去的后果反倒更严重。学姐曾说过，如果你不能按时完成学业，最后只能成为一名肥宅，被学院劝退，回到故乡成为一个什么也做不了的人，因为学院给的福利相当丰厚，很容易让人沉迷。
除了体能训练，学院还安排了历史课、化学课、物理课以及数学课，供他们选修，都不是什么重要的课，最后毕业的时候，即使没能修够这方面的学分也不要紧。张子旭本想只学习历史知识，可是学姐却让他全部选修了，说是以后会有用。
异能力者的历史大致跟我们平时所学的历史没有什么出入，那些我们口口相传的神话传说，却是一部真真实实的异能力者的历史，比如乌江自刎的项羽，力能举鼎的李元霸，他们都是异能外露的表现。
“喂，我们来亲个嘴吧。”
“唔？！”
她总是这样跟他开玩笑，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心情。
周末的后山没有什么人，已经进入深秋的树林阴冷而潮湿，秋叶像是蝴蝶一样飘落，落满了整个山坡，红黄相间犹如篝火，风冷得像生铁，刮在人脸上异样的痛，可是却有种清凉吹进心房。
植被从深绿过渡到金黄再到红褐，在窗外一掠而过，是水洗般的蓝天下一道耀目的虹霓，隔着层层的桦树和云杉，隐约能望见半山腰的钟楼。
“大二的学姐都这么轻松吗？”
“不都是，只有我这样，只有我有能跟学弟谈恋爱的特权，嘻嘻。”她笑起来发出百灵鸟的声音。
远处的海滩仍有举办派对的迹象，这么冷的海水，竟然还有人能忍受。
“晚上有时间吗？一起看个电影。”
又是这种拒绝不了的邀请，也不是不能拒绝，可能内心里就没真的想拒绝。
“我似乎只能答应下来，不然你又会满校园大张旗鼓地找我。”
“知道就好。”宋可站起身，拍拍裙角的杂草，“晚点见。”
他还就在原地，享受着约会前最后的宁静，说是“约会”，其实有点太自以为是了，可是他们的这种关系，在学校里很难不被人误会，与其误会不如将错就错。
当最后一只鸿雁划过红云，乘着一片枯叶回到窝巢中的时候，太阳随即沉入海中，周围生起一圈圈类似火焰的波纹，星星已经迫不及待要展露头角，但天空的主角却从来不是它们，那些火烧云仿佛有生命一样，追随着西沉的炽日，消失在海平面。
很快，潮冷的空气就会飘浮在海液面上，鱼儿会渐渐进入梦境中。
学院大门下，那滴红蓝相间的珠子下，学姐一身黑色连衣裙，外面套一件黑色条纹透视拼接风衣，依靠在最初见面时的红色法拉利旁，黑丝包裹着紧实的大腿，恨天高的高跟鞋让小腿的线条也显得匀称、纤细。
张子旭在后山草皮上一不小心睡着了，再睁开眼时，手机上显示着十个未接电话，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将会犯下最愚蠢的错误。
“牛仔裤，帆布鞋，宽松卫衣，你，这是去约会吗？”
“我发现我已经迟到了，就随便抓了几件衣服。”
“唉，我又不是不能等你，发个微信给我，要不然你加我微信干嘛的呀，显摆吗？走吧，先带你买几件衣服。”
红色的法拉利一溜烟冲进黑色的幕布，犹如一条火舌在黑暗中窜动。
车子平稳地滑进地下停车场，周围停着的车全是超跑、豪车，就算是奥迪在这里面，也不过是农村人进城的感觉。
“哇，学姐，这是什么地方，不像是我这样的人能来的啊。”
张子旭下车后一副畏手畏脚的样子，甚至连开车门都不敢使劲，生怕劲大了，把人家车刮花，掉一块漆自己都赔不起。
“你能不能别摆出一副土包子进城的样子！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暴发户，坐拥数亿家产，这些不过是你一晚上的花销，放肆一点。”
“我就算是暴发户，没有底钱我也没有底气啊。这身装扮，根本撑不起场面。”
“你还有学生卡啊，那里面可是有两千万的透支额度！”
他转念一想，对呀！爷身上可是还有被称为“黑卡”的学生卡啊。张子旭从兜里摸出黑磨砂面的卡片，上面只有他的名字和卡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点缀，可是当它划过poss机或是卡号被写入某个系统时，它所拥有的无上荣耀将被冠于在名叫张子旭的这个人头上。
想到这，张子旭的底气瞬间爆棚，身上也不再是便宜的地摊货，而是几十万的西服套装，灰色的水泥地也变成了红毯，在万人瞩目下走进商场，肆意挥霍着卡里的余额，它就像无底洞，任你怎么也填不满。
“你这也太傻了！胳膊都让你甩天上去了，你在嘚瑟什么呢？”
“不是你让我走得放肆点嘛，怎么？我还不够骚吗？”张子旭还特意撅起屁股，扭动两下。
宋可有那么一瞬间死机了，要不然她肯定会一脚踹上他肥硕的屁股，但她马上调整回来，制止他的沙雕行为，以防让更多的人嘲笑。
“这里是商场，注意你的言行！”
这时，周围已经有很多双诧异的目光，像一盏盏聚光灯，照得他通体发光，要不是地上没缝，他还真能钻到里头，扭动身上的肥肉，让土壤嵌入每一条**中。
宋可拉着他快步离开，他已经丧失自主思考的能力，甚至连胳膊碰到学姐的胸部都没有察觉到。
最终，他们在KENZO中买到一件拼接衬衣，宝石蓝的风衣，东方的沉稳结合拉丁民族的热情活泼。
“餐厅订好了，想先吃饭还是看电影？”
“先吃饭吧，吃饱饭才能有力气干正事。”张子旭故意抛出一段意义不明的话语。
“还想干点坏事呢，别想了，不可能的。”宋可用食指轻轻地点了点他的鼻子。
预订的餐厅在一座大厦的43楼，场所不大，仅能容纳大约二十人同时就餐，每天只接待固定的人数，超过这个人数，就算是国家领导人来了也不接见。
大厅里的水晶吊灯光线不强，但却能保证每个角落都能被照亮。服务员领着他们走过细软的地毯，来到一张长桌子跟前。
“怎么是长桌啊，我不喜欢，换个座位。”
服务员彬彬有礼地回答:“好的，这位女士，这边请。”
“提前预订的座位也能随便换？”
“宋小姐是我们这里的白金会员，享有尊贵的权益，”服务员将他们领到靠近角落的方桌前，“另外，她还是我们这的名誉总裁。”
张子旭有点搞不明白她到底是谁。异能力者？这个不被世界所认同的异类，所有的活动都需要异常小心，完完全全潜于暗市之下，这样的一群人真的能达到这样的高度？
“我很满意，上菜吧。”
“好的。”服务员接过他们脱下的外衣，便默然退下。
不怎么明亮的灯光下，张子旭能看到一些穿着外套的人，机械地拿起刀叉，咀嚼嘴里还在跳动的食物，那些杯里装的是已经被氧化成暗红色的血液。正门偏左的位置，一个人坐在暴躁跳动的牛背上，安稳地弹着一节节的竹节，从竹筒中传出来的声音，细碎又嘈杂，混合着难听的声调，飘进其他人的耳朵里。
那些变化的音符，跑进内耳里，手持钢锯，不断撕裂着鼓膜，其他人毫无反应地点头迎合。那些小锯在鼓膜上留下奇形怪状的文字，金黄色的文字，深深地刻在脑中，挥之不去。
服务员端上来一瓶红色的液体，倒入杯中，宋可拿起杯子，细细品尝，一张嘴，红色的液体附着在皓白的牙齿上，顺着牙与牙之间的缝隙滴落下来，像是吃人血馒头的怪物。
服务员将瓶中的液体倒入一个大容器中，容器壁上挂满了红色水珠。一个人身体里的血应该比这还多吧。
旁边的冰桶里插着另一瓶淡黄色的液体，像一门大炮。
暴躁的公牛被端上桌，它的身体还在“呲呲”地冒着鲜血。宋可拿起刀叉，在它身上割下一刀，公牛瞬间狂暴，在钢叉上剧烈地跳动，然而再怎么反抗也没用，最后只能被白色的岩石和鲜红的藤条搅碎。
糯黄色的玉米汤像吃人的沼泽，汤面上泛起恶心的气泡，气泡爆裂炸出一个小人，小人落入浓汤中，挣扎着沉入汤底，一只手伸出浓稠的液体，想要抓住救命稻草，可是周围只有光滑的碗壁。
服务员将一小碟意面端上，碟中弯弯曲曲是一节节的百足虫，它们相互纠缠、蠕动，环节有规律地舒张收缩，粘液从身上扯过，拉出一段晶莹的拉丝。
“你的面看起来很好吃。”
宋可把脸朝张子旭这边凑来，他却还沉浸在恶心的百足虫中。
“女生把脸凑过来的时候，你要主动喂她，而不是发呆，希望你记住。”
张子旭有点木讷地拿起钢叉，卷起一小段意面。宋可张开嘴，躁动的公牛并未完全碾碎，还在唇齿间跳动，淡淡的白色肌腱粘在齿缝之间，舌头上还残留着不知名的组织。
她咽下一节百足虫，不禁称赞起，她的咽喉处还依稀能看到正在蠕动的环节，一瞬间消失不见。
“我的汤也很好喝，给你尝下。”
喂！这是你刚用过的勺子吧，你还唆过呢！口红都沾在上面了！这上面一定满满的都是学姐的口水吧，好恶心。
尽管张子旭在心中不断吐槽，却还是把勺子含在嘴里。
学姐的口水？听起来也不错呢。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学姐的赏赐？”张子旭如梦初醒，却又觉得自己根本没醒，像是掉入另一副皮囊中。
她也感觉到他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眉宇间透露着潇洒、游刃有余，像是经常出入上流社会，说话的语气渐渐正经。
“对啊，算是吧。”
“没来得及细细品尝，不知道还有机会吗？”
张子旭端起酒杯，端庄中透露着坏意，却又不讨人厌，是一种撩人心弦的坏。
酒桌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当男士端起酒杯迎向女士，是在邀请女士，女士如果同意，就会端起酒杯，轻碰对方的杯壁；倘若拒绝，则会不举起酒杯。
显然，她并没有拒绝。
“下次吧，绅士男孩。”
“荣幸之至。”
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这一声犹如暗号一般，张子旭脸上突现狰狞，一瞬间便回复木讷。
宋可心中一阵嘀咕，这小子开窍了，一下子变得这么儒雅随和了？这我可顶不住！不行，冷静，顶不住也得顶。卧槽！这沙雕谁啊！
刚在心中泛起的涟漪还在慢慢蔓延，小鹿正在宽阔的平原上蹦跳得开心呢，突然前面出现一片水洼，小鹿一个猛子掉进去了。
吃西餐讲究的是慢工细活，细细品味，可是张子旭的根本没有耐心，见牛排切不开，便左手拿叉按住牛排，右手持刀疯狂割锯，仿佛下一刻火星子就会迸发。
“行了，别弄了，我给你切。”
宋可接过张子旭的盘子，按住心头即将喷发的火山。虽然她切得很慢，张子旭还是能感觉到从银盘子中溅出的火花，噼里啪啦，直奔双眼。
天空浓稠得像黑漆，遮住了月光，遮住了星空，时不时被人搅动一下，可还是糊住了整片天空。46层的灯光不强烈，照不透这片黑漆，却成为这片空地上唯一的星星之火。在某些看不到的地方，某些人正在摩拳擦掌。
谢婉瑜在列车上，看着西宏市，也觉得有什么东西放在眼前，起初以为是车玻璃上的油污，后来发现并不是车玻璃上的，而是整座城市都笼罩在黑漆漆的油污中。
电影院也是如胶的漆黑，淡淡的影幕光在黑漆上留下斑斑光点，尘屑飞舞在其中，落满人们的肩头。环绕音响总是开得很大，震得椅子也跟着震颤。暖风倒是恰到好处，没有热到令人发汗，也没有冷得让人发抖。
张子旭总觉得不安，他没有幽闭恐惧症，也没有深海恐惧症，可是他总觉得屏幕中的深海有一双眼睛，像鲨鱼的眼睛，躲在暗处，不寒而栗。
他们看的是一部文艺片，是能让人昏昏欲睡的电影，所以电影院没有多少人，张子旭便大着胆子把手放到椅子上，悄悄移向宋可的手。
不知道能不能摸她的手。
张子旭将手缓缓伸到学姐手上，可是没有勇气握住，犹豫再三，手心都出汗了，他只好在裤腿上蹭蹭，再次放到座椅上。
电影放到哪里，张子旭根本不知道，只是觉得整个电影异常缓慢，仿佛能听到时间在此刻被冻结的声音，有一种冰碎裂的声音在逐渐扩增。
“要看紧你身边的小姑娘，要是一个不小心，她可能就消失了。”有什么声音在旁边响起。
如薄纱般的声音穿过张子旭的头颅，却在他心底升起一阵恶寒，如果现在不抓住，身边这个女孩就会像泡沫一样消失。
地狱的锅炉会再度烧起，地狱的小鬼在一旁搅动锅炉，滚烫的热水会淬炼出最恐怖的恶魔，恶魔在低语，恶魔也会哭泣，为接下来的不幸，灾星会重临人间，整个人间会变成人间炼狱，业火会吞噬所有的希望，直至冤魂填满地狱。
人类被恶灵捆绑在石碑柱上，强迫与恶灵交配，人类承受不住恶灵的怨气，惨死在石碑上，石碑被人类的鲜血染成黑红色，经过数千年的衍变，孕育出能掌控恶魔之力的人类。黑日升起，被培养长大的恶魔之子会再度现身。
一副这样的画卷在张子旭脑中展开，它被画在红色的羊皮卷上，整个画卷上只有血腥和残酷。
宋可感觉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自己，可是他为什么在抖，他在害怕什么？宋可也握住他的手，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
电影结束后，街上基本上见不到什么路人，只剩下流浪汉在垃圾堆旁翻找能让自己果腹的东西。豪车也带着自己的主人去往下一个目的地，或是夜店，或是别墅。整个街区都冷下来了，像一个过载的机器，此时被注水冷却，恢复机能，等待下一次的过载运行。
“有兴趣加入我们吗？”宋可在前面蹦跳着，发出银铃般的声音，“这是作为我个人的邀请，不代表学院。”
“这回又是什么？上次拉我进亚美斯这个大坑，我还没有爬出来，又来？”
“进亚美斯怎么是入坑呢，那可是在帮你啊，你要知道，你已经没有办法融入普通人中，你只能跟着我们。你听说过BRC吗？全球最大的特权俱乐部，真人管家一对一服务模式，现今不少异能力者都是会员。”
“听起来挺诱惑的，可我还是没明白我加入有什么好处。”
“装13啊！BRC针对异能力者开启免费入会，不需要交钱就能成为顶级VIP，在法律、道德的允许下，它能帮你完成任何你想做的事，比如现在你心血来潮想去看英雄联盟总决赛，三十分钟内你就能到机场，停机坪上就停着一架随时可以起飞的私人飞机。就算你没有门票，下飞机前这些都能搞定，你只需要享受旅程即可。另外，他们还能帮你还信用卡，想想你一年一百万额度的学生卡。”
“哇靠！在这等着我呢！一环扣一环，你们都是那个学校的托吧！”
宋可站在月光下，月光像冰冷的潮水撒在她身上，还有她一笑，嘴角自然上扬，两个梨涡淡淡地印在两颊，真是月光女神本神。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吧，免费事情大多不可信。”
宋可收起笑容，慢慢说道:“当然了，你同意加入BRC的那一刻起，你就被他们终身雇佣，时不时地帮他们完成一些小任务，要随叫随到，否则你会被开除会籍。”
“我似乎有点想明白了，”张子旭思考半饷，“这是一个链式模式，我在享有特权的同时，我也会为其他异能力者提供服务，等他们需要时，我又充当起真人管家。妙啊！”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不过我可没说真是这么一回事。俱乐部找你帮忙不会是什么大事，而且频率也很低，一年也就两三次。”
“可是运行资金从哪来？”
“有钱人。这个世界上从不缺有钱人，只要有他们，高端的服务行业就不会失业。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黑卡，因为它特权高；为什么只有一少部分人拥有，因为条件苛刻，你达不到，对不起，我们不受理。”
“你们不会在洗黑钱吧。”
“怎么可能，这么高级的办法……”
话还没说完，巨大的暴破声盖过了其他声响，一道亮光划过他们两人之间，一瞬间，巨大的动能掀翻他们，眼前只剩下如胶的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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