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恩芮做了一个梦,一个漫长而真实的梦。
那是过去的光景,当她还在灰水研习着ara-vik所总结的学识之时所发生的事情。
自己的ara-vik并非一个温和的教导者,也并不具有所谓耐心一说:并非是因为担忧自身的衰老,而是不愿让她的幼年期如地表之上的同族一般碌碌无为。“无能是最大的罪过”他总是会那么说,就好像这句话可以解释他的不死身躯,填鸭式的教育以及所有看似不合理的的事物。
她被迫学习着由那位强大法师自辟道路的死灵法术,一遍又一遍地进行肮脏的活体解剖。又在墓穴之中进行着应用了心理学与博弈学的社交技巧,其恶毒程度足以使孩童不愿相信任何美德与童话。除此之外,唯一的娱乐手段是生死哲学的思辨与总结——因为那也是将来突破“至关重要的门扉”的关键所在。
但莎恩芮并不感到痛苦,即使已经知晓了外界的同族拥有的美好童年,即使已经知晓了自己所研习的是资深外交官与哲学家都需要踌躇的课题,可不满却依旧没有因“比较”而产生。
因为她相信,自己是特别的。
许多精灵与人类都是在成年之后才会开始学习自己现在所学的皮毛,许多生物都有着压力远小于自己的童年。
但那又如何?
自己对于ara-vik而言是特别的,因为只有自己被ara-vik选中去继承他的衣钵,在自己的养育者眼中,莎恩芮是无可替代的,他的学徒。这并非因为她的才能,并非因为她的外貌,只是因为她是莎恩芮而已,所承担的一切都是对自己独一无二的证明。
她如此坚信着,直到有一天,年幼的学徒在ara-vik的储藏室中看到了一张被藏匿起来的画像。
一个精灵的画像。
雪花石膏般白皙的皮肤,如瀑的乌黑长发,如倒映天空的湖水般清澈的蓝眼,以及透露出哀愁的笑容。让人觉得再高超的技巧也无法展现出她本人的十分之一的美来。
莎恩芮发现,这个精灵与她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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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她与画中的精灵一模一样。
那一刻起,支撑着她存在的某物,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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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耳之民,汝当醒来。”
唤醒莎恩芮的是一声冷漠的呼唤。她睁开双眼,随即其它的五感也接连回归灵魂的掌控。自己的脸颊正贴着粗糙的砂石地,其上零零散散的碎石咯得脸生疼,鼻中弥漫着尘土的气息和一股馊臭味儿。
双手撑着地面半坐起身来,在这途中毫无意外地听见了骨骼因许久未活动而发出的响声,此时莎恩芮已经感觉不到胸口处传来的异物感,只是呼吸时还会感到疼痛,想来那家伙在当时果然穿透了自己的肺部吧?
“汝,怎入此地?”
直到第二声传来,莎恩芮才注意到在自己前方所投下的阴影。自己正坐在一间囚室之中——是的,她从一间囚室逃到了另一间囚室,虽然自己并不能确定那不死城市的传送法阵所定位的地点,但绝对不可能是这么离谱的地方,考虑到自己在被传送走之前的遭遇,多半是因为那个开在自己正背后的次元门干扰了法阵的目的地。
在眼前站着,与莎恩芮只隔了一道铁栅栏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身着黑色的轻甲,腰间配剑,黑发黄肤,约莫三十五岁左右。一双黑眼充满戒备地看着牢笼之中的莎恩芮。光凭着这种独特的五官特征,莎恩芮就已经可以确定对方的身份:一个纯正血统的克雷克斯人,职位不明,但光凭身上的盔甲来看就不太可能是狱卒这种低阶角色。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足,果不其然,那里临时造出来的假肢已经变成了一坨黏在地上的脂肪与碎骨的混合体,在找到一个牧师或者更高强的萨满之前自己估计都得去找一根拐棍才行。
“此为何地?吾怎至此?”
在说出了这句话之后莎恩芮便紧闭双唇不再言语,除了表明“在回答我的问题前不会坦白”的态度的同时也是为了另一重保险:既然自己眼前的是一个克雷克斯人,那自己只可能是在不老皇帝的帝国境内,而重点就在这里:只有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才能决定之后的交涉策略。
“汝于霜叶城监狱,被发现于独角仙之地的边界,吾等携汝至此。”
独角仙之地....莎恩芮知道他说的是因赛克特领。从刚刚开始他们就一直在用比较高等的帝国通用语在交流,讲道理,她很讨厌这种装模作样的语言,虽然短句会比较晦涩,但长句和平民用语又没什么两样。
不过,她确实从中了解到自己希望知道的了。她被传送到了因赛克特与克雷克斯的边界,到这里还算正常,但问题就在于.....“闻讯赶来”。如果是在诸王之地的其他地方,莎恩芮姑且将其理解为是有人上报了这件事情,但这四个字在帝国来说代表着更危险的情况。
有很多人都曾听闻过“不老皇帝即为土地本身”的传说,但对于少数知情者来说,这是一个客观的事实。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被俘虏,意味着不老皇帝并没有忽视出现在肢体边缘的魔力波动。
既然如此.....莎恩芮看着对方一脸催促的表情,便对他那两个问题给出了一个统一的答案:“无可奉告。”
那个克雷克斯人听到这样的回答,并没有露出恼怒或是其它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了此种情况,随后便沿着向上的阶梯离开了地牢。当然,莎恩芮那敏锐的感知并没有漏掉他要求外面手下给这个囚犯断粮断水且禁止睡眠的命令。
Ara-vik?
连低声也不敢,莎恩芮在心中呼唤着那个背后刺青的主人。不过这一次那个隐藏起来的符文没有任何反应,这也在莎恩芮的意料之内:任何了解过帝国真相的人都不会贸然地在这片土地上展现力量。
就在她思考着如何利用苔藓和老鼠来解决之后的生存问题时,一声脆响自上方传来——有谁进来了,而且步伐轻盈松散,并不像是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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