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疏离问:“那白衣侠客是谁?”
“骏马飞云骓,名剑易水寒,自然是易水名侠易风雪。”
易风雪褐色长发,重瞳长目,鼻梁高挺,手指修长,节骨分明,乃翩翩公子,纡余为妍,卓荦为杰,风采照人。他乃中山王尚公之后,少以意气任专,市有争财斗者,闻之往,搏杀不平,燕赵之间颇有侠名,时称“易水名侠”。
东闾八荒破阵,易风雪和郭公仲轻易击杀五人,三人向村庄而来,邓陵谷率众弟子出门迎接。
郭公仲道:“伏听者示弱以诱村民,林中藏兵以伏击。幸得邓陵先生识破其诡计。”
邓陵谷道:“幸得三位援手,我等方脱险境。”
一众村民打扫战场,匈奴尸体就地掩埋,以防开春雪化而引起瘟疫,活着的马匹异日送到平城售卖,死马运回村内,增添村内膳食,至于弓矢财货具为村内所用。
邓陵谷、郭公仲、东闾八荒、易风雪则入村中酒庐。
邓陵谷命展喜抱出两坛酒,道:“”
易风雪道:“参合陂的酒太烈,非我所好。”。
东闾八荒则和郭公仲倾瓯对饮,
郭公仲问:“八荒兄,仪形器宇,真雄杰也!匈奴侵我河山,正需你这样的义士,共谋大事。我太岳派号召并州江湖义士,组建浩正盟,集并州之浩然正气,以御匈奴。”
“浮舟沧海,昆仑横马,固大丈夫所愿。今燕赵之地,世家自矜地望,偃仰自高,结富贵之族,把持庙堂乡里,而贫者无立锥之地。在下早失父兄,性好游荡,落拓江湖,正思集燕赵贫贱之士为丐帮,劫富济贫,锄强扶弱,以立大野道义。”
郭公仲道:“国难当头,何思贫富贵贱之争?吕梁三家、太原王氏皆望族也,却也是浩正盟之砥柱。”
东闾八荒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在下岂有不知之理,但是并州与燕赵不同。”
“愿闻其详!”
“晋地边胡,数被寇,师旅亟往,其民羯羠健捍,矜懻剑技,任侠为能,动辄相斗。自春秋战国,并州便与匈奴为仇。秦斝两朝,匈奴曾破雁门关,掠原平,破赤塘关,犯晋阳,前锋至昭余祁,冷泉关岌岌可危,火烧铜鞮,上党可眺其烽烟。时值外辱,贫富贵贱同舟相济如同左右手。晋王牧野玦,方值少年,宫邸学之中为太子伴读,并未之藩,江湖势力乃安民保地之中坚,所以西吕梁、东神铸、北王氏、南长歌、中太岳并肩称雄,浩正盟可成。”(错误,需要修改)
郭公仲道:“所言有理!”
“幽冀之地,有太行、燕山为凭,燕王牧野锻,号称北地战神,居庸关之上谷军、卢龙塞之神威营、临渝关(山海关)之山海军皆威名赫赫之劲旅,匈奴、东胡皆未敢深入内地劫掠。牧野锻联门阀士族为羽翼,平幽冀之地,以品第取仕,遂有燕赵豪族并立。江湖草莽为豪族所击伐,悲歌慷慨之士为淫奢之流所非,侠义渐消,匪类日盛。”
易风雪道:“燕赵与并州确实不同。富者田地弥望,广厦连云,出入公卿之府,位居庙堂之上。贫者无立锥之地,陋者流为奴仆,美者沦为倡优。”
“诚如易兄所言,”东闾八荒道,“当务之急,不啻微芒,造炬成阳,丐帮兴盛,方可出太行,过燕山,与浩正盟联手杀敌,食匈奴之肉,饮东胡之血。可惜,燕赵游侠儿桀骜不驯,良莠不齐,各有所托,急切难成。”
郭公仲道:“并州诸派又何曾不是各有盘算。所谓行远自迩,只要你我初心如磬,笃行不怠,大志可成。”
东闾八荒道:“易兄以为何如?”
易风雪叹道:“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隅,忆往昔,九万里风鹏正举,叹今朝,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邓陵谷道:“易大侠,何出如此感慨。”
“吾祖鲜虞国,灭于晋国荀氏,复立中山国,五国相王,亦与魏赵韩燕并称合纵,号为战国第八雄,后灭于魏,再度复国,又灭于赵。二百余年,历经文、武、桓、成、厝、次虫、尚七王,如今中人城已成荒草枯杨,易水两岸再无昔日鼓角悲鸣……钟鼎山林都是梦,只消闲处遇平生。匜朝庙堂之事,易某无心置喙。”
这时冷疏离抱坛而入,道:“易大侠,这坛‘雪涧芳’,乃小女子亲手所酿,酒性温和,可愿品尝?”
“美人之贻,洵美且异!多谢冷姑娘!”
冷疏离闻言,动婉含颦,冶态横生。
易风雪端起酒碗闻了一闻,道:“如此美酒,若用陶碗便是唐突了,用此杯方不负醇酿美醪。”
易风雪自褡裢之中取出一对七彩琉璃杯,道:“请邓陵先生也尝一杯。”
冷疏离斟满欲递给邓陵谷,不料失手,琉璃杯落地而随,琉璃杯流光溢彩,显然价值不菲。冷疏离一时错愕,不知如何是好。
“世间臻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随它去吧!”
邓陵谷道:“玉爵弗挥,典礼虽闻于往记;彩云易散,过差宜恕于斯人。易兄雅量!”
次日,邓陵谷命村中青壮跟随郭公仲、东闾八荒出庄,于高处巡望,唯恐匈奴大队前来报复。易风雪则独自在客舍后院喂马,冷疏离自三楼下楼,望见易风雪,两人四目相对,均是微微一笑。
“易大侠,此马何名?”
“穆天子八骏:赤骥、盗骊、逾轮、山子、渠黄、骅骝、绿耳、白义。赤骥乃火红色,名为绝地,足不践土;盗骊乃纯黑色,名翻羽,行越飞禽;逾轮乃青紫色,名为奔宵,夜行万里。山子乃灰白色,名为超影,逐日而行;渠黄乃鹅黄色,名为逾辉,毛色炳耀;骅骝乃黑鬃黑尾的红马,名为超光,一形十影;绿耳乃青黄色,名为腾雾,乘云而奔。”
“这就是白义喽。”
“白义亦名扶翼,传说白义身有隐翅,声如雷,驰如风,掣如电。真正的白义种,早已不闻于世,这匹马号为飞云骓,得自管涔山飞马牧场,乃白义之种。”
“我欲前往纥干山采冰,为三位酿制雪涧芳,易大侠可否载我一程。”
易风雪颔首,欣然同意。
两人共乘飞云神锥一路向西,纵马驰骋。男子有琨玉秋霜之高洁,女子有冰絜渊清之雅丽,端是一对璧人,引人侧目。
纥干山峭拔高寒,此刻朔风怒吼,山中冰川宛如玉龙。纥干山山体浑圆,山顶平坦,雪霜交加,玉树琼枝,银装素裹,一派北国冰雪风光。马嘶踏遍银山顶,鸟倦惊飞玉树枝,两人进入红石崖山涧,只见山体之上冰挂垂悬,溪涧雪水叮咚。冷疏离自采雪涧冰水,一边吟唱:
“正月繁霜,我心忧伤。民之讹言,亦孔之将。念我独兮,忧心京京。哀我小心,癙忧以痒。父母生我,胡俾我瘉?……忧心愈愈,是以有侮。忧心惸惸,念我无禄。……哀我人斯,于何从禄?瞻乌爰止?于谁之屋?瞻彼中林,侯薪侯蒸。民今方殆,视天梦梦。既克有定,靡人弗胜。……谓天盖高,不敢不局。谓地盖厚,不敢不蹐。……”
易风雪则旧地重游,睹景思人,反复叹咏那句“谓天盖高,不敢不局。谓地盖厚,不敢不蹐”,不由悲从中来。忽然易风雪施展轻功,轻踩岩壁,轻飘飘来到冰川之上,身法神妙,正是差池燕起,振迅鸿飞。他在冰川之上四处眺望,又跃下雪涧之中,满目忧惧之色。
“易大侠,怎么了?”
“适才,我忽有被人暗中窥视之感。匈奴胡巫组织,号为九幽,常掳掠中土丽质女子,其首领婆姑罗巫术诡秘莫测,非常人所懂。我心中不安,须速速离开此地。”
两人返回,易风雪一路神色严肃,返回参合庄后,也不外出,日夜守护酒庐。
这一夜,易风雪独坐灯下沉思,冷疏离推门而入。
“易大侠,为何如此紧张小心?”
“你可知夺舍秘术。”
冷疏离摇摇头。
“禹夏之时的巫术。人生始化曰魄,是为体舍,精识曰魂,是为神智。施术者能以己魂冯依于他人之魄,夺他人之体舍,是为夺舍术。被夺舍者,身体形舍为他人所用,尤不自知。百余年来,中土夺舍术早已失传。五年前,我与恒山弟子宁横波定下婚约,未料她游赏纥干山之时,竟为胡巫夺舍术所困,失去神智,径自投奔匈奴襜褴王而去,我前去营救,还被她刺了一剑。她神智稍清,便横剑自决。”
“易大侠,可是要去寻那胡巫?”
“此仇不报,恨意难平,愧对宁横波。此生可寄托处,唯山水间与神灵前。”
“蒲草系磐石,丝萝托乔木。小女子,可能得公子怜爱否?”。
“余,江湖草莽也,终将命毙沟洫,不值得姑娘托付终生?”
忽而房门被撞破,一名黑衣人闯入,弯刀寒光闪烁,易风雪与之交手。不料身后窗格一响一支利箭破窗而入,冷疏离纵身挡住,弩箭透肩而入,顿时痛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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