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夏,某夜,西疆省边界,塔里木山口。
一列绿皮火车在铁路上急驰而过,轰鸣的引擎声先一步闯进了幽深的山林,也先一步湮没在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天上散落的,是午夜的月光,寒冷、凄清,坠落在塔里木山连绵不绝的暗树林上,又显得格外的阴森、惨白。没有野兽的哀嚎,也没有飞鸟的惊起,整片世界是有点安静的过分了,唯有那列车末尾处散发出的点点灯光,还象征着生命的存在,只是随着列车越开越深,在树林的遮挡下,那灯光也越来越难以看得清了。
列车末尾,六七个人东倒西歪地躺在卧铺上,看样子风尘仆仆、疲惫不堪。这一行人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相同的制服上还印着相同的两个字:西征。这是由京市古文物科考总局牵头,各方面专家以及民间人士联合组建的西征考古队。
鄱兹古国,一个活跃在数千年之前的西域文明,一个只存在于野史与传说中的神秘国度。考古队此行的目的,就是开赴西疆大漠深处,寻找这失落的遗迹。
在经历了长达六个月的探索与挖掘之后,一行人终于大功告成,带着发掘成果满载而归,这列火车将会把他们送回最初的出发地,京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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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不移,我的爱不变,月亮代表我的心。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深深的一段情,叫我思念到如今。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月亮代表我的心......”
一阵“曲调婉转音色和谐的天籁之音”忽然从某一张床铺上响起,将熟睡的众人生生地从梦乡里给叫了回来,原本平静的车厢里顿时填满了七嘴八舌的抱怨声。
“我去,胡子,你吃错药啦?大半夜的不睡觉,唱什么歌啊!”一个留着地中海发型的男人挣扎着坐起身,揉着眼睛,一脸不满地说道。
在他上铺,是一个情况与他完全相反,毛发旺盛,满脸都是大胡子的中年男人。大胡子一边盯着手里的一张照片,一边忘情忘我地唱着歌,直到听到地中海的抱怨声,他才意识到,原来他忘了给自己的嗓子调低音量了。
不过大胡子很快就收起了尴尬的脸色,反问地中海道:“怎么着?这都好不容易快要回家了,你就一点也不高兴吗?兴奋懂么?也就你这没心没肺的人还睡得着。”
地中海一听就更不乐意了,道:“你丫的都兴奋了好几天了,也该歇歇了吧?我看你丫就是阳气过盛,长这么多的毛儿,还真以为自己是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啊?”
“那也比你那还没到四十呢,头发就掉光了强吧?”大胡子说着,依旧看着手里的照片,一个面容粗犷的中年汉子,手牵着一位满脸笑容、仪态端庄的贤惠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闭眼熟睡的婴儿,这是大胡子一家人的全家福,临行之前特意照下来的,这六个月以来,大胡子总会时不时地把它拿出来,一看就是半天。
“要我说啊,你就是没个家,等你有了老婆孩子,你就知道我有多高兴喽!”
“你丫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地中海摸着自己平坦的脑袋,欲哭无泪,道,“我丫倒是想找个对象,你给我介绍啊?”
“噗呲……”大胡子忍不住就笑了,“好好好,等回去了,我给你介绍。”
其余卧铺上的几个人听了,也纷纷轻笑起来。考古队组建了这么长时间,大胡子和地中海之间的嘴炮早已经成为了他们每日必备的娱乐节目,大家对他们之间所谓的“吵架”也早已经是习以为常了。随着两个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众人也逐渐再度沉寂了下来。
“行,这咱可说好了啊。”地中海揉了揉眼睛,带上了眼镜,轻声道,“得,反正我现在也被你搞得睡不着觉了,干脆陪你唠会嗑吧。你那孩子,快七个月大了吧?”
“六个月零九天。”大胡子说着,忽然眼睛就是一酸,“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样了,会吱声了没有啊……”
地中海听出了大胡子语气中带有的隐隐的哭腔,深有感触地轻轻叹息,语气柔和了下来,反过来安慰大胡子道:“好在我们终于是要回来了,你也别太着急了,就这一两天的事儿了。”
大胡子默默点头,还是看着照片,也不说话了。地中海只得也陪着沉默了下去,良久无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胡子搓着脸,从迷醉中清醒了过来,一转头,目光瞧向了地中海临铺上,端坐着的那个男人。
“笛哥……这么久了,还没问过你,你有老婆孩子没?”
那人闭着眼睛,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向了大胡子,也不知道是已经睡着了,还是一直在闭目养神。
这人名叫程笛,面相俊朗,容貌端正,年龄不过三十,但五官厚重,身材健壮,气质成熟却也不显老气。考古队此行人数众多,但在经历了一系列的天灾人祸之后,活着回来的就只剩下这火车上的九个人了。地中海、大胡子、杨教授、张教授都是科考总局派遣的专家,其中张杨两位教授都已经是年逾花甲,对鄱兹古国的科考行动直接负责,是这支考古队的核心。老李、刘师傅是司机,睡在另一节车厢的满意和晓琳则是随队的实习生,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给几位专家打打下手。除了这些编内人员以外,考古队还邀请了一批民间的能人异士来协助科考行动的进行,而程笛就是这批人里所剩下的唯一一人。
这程笛与其他人有一些不同,沉默寡言,面沉似水,没有人见过他有表情时候的样子,休息的时候也不躺着,从来都只是正身端坐,大多数时候都像个空气一样,没什么存在感。但是考古队这一路上遇到了种种危险,流沙、风暴、古代机关,每每到了紧要关头,他总是能随机应变,助人脱险,可以说如果没有他,这九个人能不能平安归来也未可知,所以尽管他从来不与其他人有过多的交流,但大家对他都还是非常信任与敬重的。
程笛看着大胡子,依旧是一脸木讷,沉默了足足有五六秒钟,方才回答道:“没有。”
大胡子听了叹了口气,道:“像你这样无牵无挂的,其实也挺好。”
程笛没有回应,低下头,却在没人看得见的角度暗自皱下了眉。大胡子和地中海不再说话了,大家都各有各的心事。程笛忽然猛地站起了身,转身向另一节车厢走去。
这一下把大胡子和地中海两人看得一愣,程笛做事一向沉稳,从未见过有如此急促的动作。
“笛哥,你干嘛去啊?太晚了,还不歇着啊?”地中海问。
程笛停下脚步,背对着众人。
“那件东西太蹊跷了,我不放心,安全起见,我再去检查一下。”
说着,程笛推开了另一节车厢的门,离开了,只留下大胡子和地中海一脸不解的表情。
这时老李静悄悄地走了过来,坐到了程笛的卧铺上,眯着眼睛看向地中海。
“你又干嘛啊,不睡觉?”地中海问。
老李嘿嘿一笑,道:“我说顺哥……刚才笛哥说的那个东西……是不是你们刨到的那个,怎么打也打不开的棺材啊?”
“没错。”地中海点了点头,“不过那不是刨,那叫发掘。”
“啊对……发掘,发掘,嘿嘿。”司机老李和现在正在开火车的刘师傅虽然也都是队内人员,但是只负责开车,对科考的情况只是略知一二,刚才又听程笛说什么蹊跷,好奇心重,所以过来问了一问。
“那我说……笛哥刚才说什么有蹊跷,那不就是就一个棺材嘛,能有什么蹊跷的啊?”
地中海摇头,道:“我也不晓得,要我看也没什么不对的,古代西域的东西,出现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也算是正常。张教授杨教授也没说什么,但是笛哥就是说有问题,咱也不知道是为啥。”
另一节车厢里,程笛轻轻地走着,他走路从来都没有声音,但是步伐却很扎实。
“嗯~啊~不……不要……”
车厢里似乎有轻微的人的喘息声。
程笛停下来,他知道,自己的动作太轻了,普通人不可能意识到他的靠近。
“咳……”程笛故意咳嗽了一声。
那轻微的声音顿时停止了,过了一两秒,远处的卧铺里传来了满意的声音:“谁……谁啊?”
“程笛。”
“啊……笛哥,你稍等一下哈……”
接下来就是一阵急促的声音,满意匆忙地披上了衣服,满脸通红地走了出来。
“笛哥……有事儿么?”满意磕磕巴巴地问。
“我要去那边看看。”程笛平静地说。
“哦……好……”满意连忙让出一个身位来,低着头,眼睛也不好意思看向程笛,晓琳更是一直都窝在被子里面,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了。
程笛也没耽搁,径直走向了下一节车厢,经过满意的身边,淡淡地说道:“我的建议,你们还是省点力气比较好。”
满意一脸迷茫地摸着头,目送着程笛离开了。
那东西摆放在再往前的第三节车厢。这边没有人住,所以没有开灯,车厢里几乎是一片黑暗,只有微弱的月光。车窗外都是漆黑的树影。扭曲的树干,摇动的树枝,一片接着一片,没有尽头。
第一节车厢,摆放的是考古队挖掘时用的装备,第二节车厢里都是一些文物,全部都出土于鄱兹古国遗址,程笛直接走到第三节车厢,这里只有一样东西,和那些文物一起,埋葬在同一个地方的一具红色的棺材。
昏暗中,那棺材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毫无异状,但是在月光的照射下,通身却泛着血红色的光泽,让人怎么看都觉得妖异。当时考古队发现了它,本想就地打开查看,可是没想到所有人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将那棺材板撬开一丝一毫,若是强行破坏,那又不符合科考行动的初衷,所以张教授才决定,把它带回科考总局,利用更先进的设备再行开启。而正是这个决定,让程笛一路上都惴惴不安。
程笛走到棺材旁边,蹲下身,伸出手,将手指放在棺材板的缝隙上,慢慢地摸了整整一圈。棺材依旧密封得很紧,没有要开启的迹象,似乎任何担心都是多余的,这只不过就是一具棺材而已。
然而程笛还是丝毫轻松不起来。他侧过身,将耳朵紧紧地靠在了棺材的侧壁上,并死死地屏住了呼吸。
“呼——咝——”紧接着他就听到了似乎有一阵细微的声音从棺材内部发了出来,听起来,竟像是什么东西的呼吸声。
程笛眉头紧锁。这声音从一开始就存在了,但是它实在太过微弱,普通人根本听不见。程笛提醒过其他人,这棺材不对劲,但是由于某些原因,他也只能提醒到这了。
程笛闭上了眼睛,心中不祥的预感愈甚。这种事情,他真的是头一回见,试想,一具封闭了千年之久的棺材,里面是否还有氧气尤未可知,就算有,又有什么东西能够在里面存活这么长时间呢?那呼吸声的主人究竟是谁?是动物?是人?还是说,干脆就是一具尸体?
他很清楚,但凡是这种古墓之中的阴秽之物,伴随的往往都是危险,可对于这样从未见过的事件,他真的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只能寄期望于列车尽快到达目的地,免得夜长梦多。等到了京市,管它是什么妖魔鬼怪,一大批人一天到晚地围着,也作不出什么乱来。
好在从西疆出发开始直到现在,这里面的东西还没有过任何异动。
“但愿这一路顺利。”程笛心想。
“呼——咝——”呼吸还在继续,程笛站起身,摇了摇头,最后看了棺材一眼,转身准备离开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新的声音突然从棺材中传了出来,那声音依旧很微弱,但在程笛听来却是无比的刺耳。那似乎是一阵低沉的嘶吼,像是某种野兽从沉睡之中苏醒的声音,而这个声音,之前一直没有发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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