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丽娅大人,您右手再往上举一点,很好,就这样。注意小指,小指不能碰住杯子。”
我右手举着一个茶杯,左手举着一个杯盘,胳膊因为酸累而颤抖。
“好,可以了,就这样。”
听到茉的这一句话,我像是接到了圣旨一般,立马把手中的东西放到乳白色大理石制的茶桌上。
“真的……有必要这样吗?”我揉着手腕,一脸无奈的看着茉。
“您实在是不让我放心,在我离开之前,我必须把所有必须的礼仪教给您。”
茉坐在我对面,正保持着和我刚才一样的姿势,但她做起来是那么的自然,优雅。
我俩正坐在魔王宫后面的花园里,正是上午十点,太阳还不是很毒,是个出来散步的好时间。
“茉,你真的决定好了?真的要走吗?”
“我认为只要是正常人,都不愿意留在这里的吧。”
“唔……”这好像再说我不正常。
“失礼了,我无意冒犯您,我和您不一样,您是神,可以从长计议,留在魔王宫,我是凡人,我有一些必须得离开的理由。”
“是,雅吧。”
茉抿了一口茶。
“是。”
“……这是人之常情,我非常理解,你绝对担心雅的情况。”我笑了笑,“不能光让你教我礼仪啊,看来我也得给你准备点送别礼。”
“……我对不起您。”
茉低下了头,一副自责的样子。
“害,这有啥对不起的——我要是你,我早就跑了,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不,不是这个……”茉摇了摇头,把杯子放下。
“那是什么?”我问道。
茉还是低着头,手放在双膝上,不说话。
“我方便……问问你和雅的事情吗?”
“……已经到了这种结果了……给您说说也无妨。”茉抬起头来,说道。
“我和雅是一对亲姐妹,我俩出生于云中谷地,据说我出生时,茉莉花刚刚绽放,看到这一幕的母亲,就以此作为我的名字:茉。我和雅从小一起长大,雅大我一岁,所以父母多让她照看我,可她是那种粗放乐天的家伙,多半时候,都是我在照看着她。我俩或是在田地里捉蟋蟀,或是爬上树去掏鸟蛋,更有甚者,我们还偷偷的跑到山上,脱光衣服在湖中游泳……那可真是一段幸福的时光,”
茉仰着头,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她的嘴角带着笑意。
“可惜好景不长,在我十一岁,雅十二岁的时候,战争爆发了。本来就狭小的云中谷地,到处都是战火。为了活命,父母带着我们,四处流浪,躲避叛军。”
茉说的那个战争,我有印象,是离这个年代最近的一场全面战争了。古老的云中王国,因为老国王的逝去,原有的两股势力,一股是以太子为首的保皇派,一股是以内阁首辅为首的立宪派,两股势力本来就不和,老国王一死,矛盾加剧,再加上太子上位后,大力打击立宪派,双方的矛盾逐渐恶化到了不可调节的地步,最后引发了战争,也就是被称为“云中内战”的那场战争。战争直到现在都没有停止,原来的云中王国,分裂成了两个国家:云中王国和云中联邦。没想到茉,居然出生在那么遥远的地方……
“但在那样的乱世,父母连自己都保全不了,更别说我们俩了。在我们一家出逃一年之后,父母就被政府军抓走参军了,我俩被随意的扔在大街上,只能以乞讨为生。”
“后来,有一位女士,她收留了我和雅,给了我俩温暖的屋子,干净的衣服,和足够我俩吃饱的食物,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能记起那面包的滋味,那是出逃以来我和雅吃的唯一一顿饱饭。”
“我还能想起那位女士的样子……不,我永远都不会忘掉那个家伙……她那薄荷味的香水,身上带着的珍贵珠宝……我都不会忘……”
说到这里,茉停了下来,她用力攥着衣角,很痛苦的样子。
“毕竟啊,那可是亲手把我俩送进妓院的罪人。”
“……什么?”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您坐下,请听我继续说。”
我意识到了我的失态,咳了两声,尴尬的重新坐了下来。
“那是个人贩子,她看上了我和雅的身子,她养了我们一个多月,之后便把我俩卖给了一家妓院。”
“最初,我并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地方,只以为是换了个地方住。但在我俩到达那儿的当天晚上,事情就发生了。一个纨绔子弟挑了我和雅服侍他。直到那个家伙在我们面前拖衣服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们到了一个什么地方。雅性格刚烈,她誓死不屈,那个家伙嫌雅碍事,一巴掌把她打到了地上,我只记得,雅的脑袋磕到了桌角,留了好多的血。”
“接下来的事情就有点魔幻了,那个家伙一把把我扔到床上,压住我的胳膊,我拼死的喊叫,扭动着身体,突然,那个家伙就不动了,就保持着那副猥琐的嘴脸,立在那里,世界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现在想想,那应该就是我能力觉醒的时刻。当时的我可不知道这些,那时的我,只是想要和雅一起好好的活下去,于是,我决然的,拿起了那个男子身上的佩刀,朝他脖子上用力的砍了过去。”
“事后,我和雅被送去了官府。官府又把我俩送去了一个实验室,按照他们的说法,那是由森罗之女神所主持的一个研究场所,专门用来研究能力的来源,作用。”
“森罗之女神对我的能力很感兴趣,决定留下我,但她对雅没有什么感觉,在我的苦苦哀求下,森罗之女神答应留下雅,但条件是,我必须接受一个诅咒:我和雅不能分离开三千米外,否则雅就会爆体而亡。”
“我和雅在那个实验室,整整待了三年,接受了各项测试。诸如身体肌肉的极限,身体抗热的极限,身体拉伸的极限。每当我们扛不住的时候,森罗之女神就会把我们脱光,扔进一个大箱子里,然后把箱子放到太阳下暴晒,少则一天,多则一周。在这无休止的折磨下,雅居然觉醒了能力,能够操控火焰。由于我对时间停止的运用也越来越熟练,并且雅也有了能力,所以,在森罗之女神不在的一天,我和雅,逃出了那个实验室。”
“我和雅一路流浪,我们本想逃到高唐帝国,但高唐帝国内部也是动荡不已,于是我们就沿着山路,逃到了教国,成为了专业女仆。”
“我真的没想到……对不起,茉,我没想到你会有这样的过去…………”
“没关系的,都过去了。”茉面无表情的说道 ,
“娜玫儿大人知道我俩的情况……我能感雅还活着……但也紧紧只是活着罢了……”茉一脸痛苦的样子。
“雅现在一定非常需要你!你得赶快回去!你今天下午就走吧!我去给杜林说!”我站起身来,握住茉的手。
“……雅是我生活的全部,我不能没有她,为了她,我甚至可以与全世界为敌。为了她,我甚至……可以把您也给出卖……您还记得,在和那个七干部对阵时,我说让您把我做诱饵吗?其实我是想和您拉开距离,然后利用我的能力,反过来把您作为诱饵…………还有,我其实伤得就不重……我是故意那么演的,想让您放弃我,我自己再逃跑……”
怪不得你在那一站那么积极!原来一直在演戏!
“这有啥的,最后我们俩不都活下来了?现在不都好好的站在这儿?”我笑着说。
“不……这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的?哎呀茉你就是死心眼,好了好了,我这就去给杜林说,你赶快收拾下东西,准备走吧。”我转头要走出花园。
“……请等一下!”
我回过头,茉正站在茶桌旁,低着头,咬着嘴唇,一副痛苦的样子。
“怎么了?”
“……没事。”
她抢先我一步,从我身边跑过,跑出了花园。
她莫名其妙的。
……
……
……
我坐在屋内的沙发上,拿着水果刀,削着一个苹果。真是的,上午那会,我去见杜林,结果守卫拦着不让我进?说什么会帮我传递消息?结果这都到下午了,她还没个人影。哼,这就是跟要结婚的人的态度吗!真是让人失望。
茉……别看她平时不显声色,但她内心,一定非常痛苦吧……毕竟自己挚爱之人,正在千里之外,生死未卜,她一定非常焦虑的吧。
我把苹果放到嘴边,正当我要咬一口的时候,门被打开了,茉站在门口。
“茉?你怎么没去准备行李?”我惊讶的问道。
“阿丽娅大人!……有件事,我必须要给您说清,”她气喘吁吁,满脸通红,看起来是一路跑过来的。
“啥事啊,这么着急?来吧,坐下慢慢说。”我拍了拍身下的沙发,并拿起了水果刀。
茉仔细确认了门外无人后,把门关上,坐到我身旁。
“那就是,杜林她……”
我一把把水果刀**了茉的胸膛。
鲜血从茉的胸前涌出。
“……咦?……阿丽……娅大人?”
她嘴角也流出了血。
“咦……我这是……茉!茉!不,不是我……”
我站起身来,茉眼神空洞的倒在血泊里,灼烫的红色,仿佛在侵蚀我的眼角,茉,茉,不,不,不!
“茉 你醒醒!”我抱紧茉,然而茉的瞳孔已经无神了,她嘴角发青,脸色乌黑。
“娅,你找我什么事啊——呀!这是……”
门被推开了,杜林走了进来。
“杜林!茉被刺了!快救她啊……”我哭的像个泪人。
“谁干的?”杜林问到,她环顾了屋内,屋内只有我两人。
“……”我说不出话来。
杜林蹲下身来,摸了摸茉的脖子,然后摇了摇头,捡起那把带血的水果刀,放到茉的手上。
“……杜林!你在干什么!”
“茉已经没救了,我至少得伪装成茉是刺杀未成,被你反杀,这样才好跟众人解释。”杜林冷静的说道。
“……不,茉,不……不是我干的,我没有那个想法……”
“那是谁干的?”杜林看了我一眼,“整个屋子,就你两人。”
杜林站起身来,叹了口气。
“放轻松啦娅,谁都有这样的第一次,想当初我跟你一样,也是这么的无措。没关系,你听我的就好。”她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捂住脸,我身上都是血,茉的血,那个刚才还在跟我好好说话的茉的血。
“告诉我,杜林。”我冷冷的问道,“为什么,每次,有人要告诉我关于你的事的时候,那个人都会死呢?”
“哈?娅,我知道你很难受,但也不能怪到我头上吧!”杜林气呼呼的说道,“我可是啥都没干啊!好了,别发那种小孩子气了,收拾一下,我要去找人来给茉准备葬礼了。”
“……婚礼……推迟吧。”
“不影响的,娅,葬礼一会就能办完,就在今天晚上……”
“我说,推迟吧!”我用力喊道。
“……行行行,听你的听你的。”
杜林耸了耸肩,跟没事人一样的走了出去。
我瘫坐在地上,旁边就是茉,到处都是血。
不,这不是我干的,我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大脑根本下这样的命令。
可,茉,确实的,死在了我的面前,我的手上。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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