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简之所言，月女这个名号被人想起来，完全是因为无双此时境地糟糕。
许是从寇倾月被栽赃那时起，其余仙家门派的人终于下手了。这第一步，就将端无梦牵制住了。
如同幽沉海底探出的枷锁，将岸上的人有条不紊的拖下水，步步为营。
莲戎此刻正在桌上烹茶。
素手捻起细盐，落雪般飘在煮沸的茶汤里。茶汤冒着泡，氤氲的白气一直溢到珠帘外头。
“又在煮茶？你们人上了年纪，是不是净爱干这些事？”
莲戎闻言掀起羽睫，琉璃样的瞳色透露着一股淡世的沉静。
说话间，那人就径自在他面前抄了小木凳坐下，伸手拨了拨雾气，道：“你如今怕是什么也不甚清楚，待我与你慢慢说……”
“简之。”
他唤住来人，语气轻柔：“我都知道。那丫头，确实不错。可是仅凭她一人，难免还是单薄了。”
简之赞同道：“看来你也知道了。只是这次，怕是真的没有这么简单了。无双历来这么多个月女，我怕是会断在这一代了。”
他说完忽觉烦躁，心乱如麻。他注视着莲戎的眼眸，企图获取那份沉静：“他们这决定定然过问那老东西了。常箐当年怎么说也是你我看大的，如今她的孩子还要被这下三滥的招数对待……唉，你说，留给无双真正准备的时间还有多久？”
“至多十日。”
茶汤边缘起了泡沫，莲戎舀了一瓢水。又垂眼拿起桌上的竹夹，另一手抬起宽大的袖袍，竹夹在他轻柔的力道下搅开沸水，水面漾着男子恬静的样子，却不清楚。
量了茶末，投于沸水。
他盖上壶盖，重新看向简之。
简之对他那壶茶起了兴趣，偏头去看：“这么讲究啊。”说着便伸手去碰桌上的茶壶。
莲戎挑起折扇抵住他伸上前的手，道：“不准乱动。”
“小气。”简之耸一耸肩，小声埋怨。
不多时壶里冒出咕嘟声，茶香止不住的向上蹿，像要顶开壶盖。
莲戎慢条斯理地揭开壶盖，雾气过后。茶水沸腾，水沫四处乱溅。
简之忙往后挪了挪，只敢瞟两眼茶水。
莲戎没功夫搭理他，拿出一柄精致的小长勺撇去浮沫，将茶水缓缓注入小碗里。
清黄的色泽在茶碗里显得格外诱人，简之趁其不备顺了一碗，捧在手心里。顾不得烫嘴，他抿了一口。
咂摸到那股甘甜，他瞪大了眼：“不错呀，是不是你知道我要来，特意备下的？”
莲戎难得抿唇笑了，笑意淡得难以捕捉，连消失都是仓促的。
“难得再聚一次，谁知还会否有下一次？”
简之明白他话中深意，却只是垂头吹着滚烫的茶水，没再说话。
这头两位故友重聚，藏书阁里的圆桌上则围了五个人，气氛沉重。
一时间不知谁先开口，只是面面相觑，想从对方眼里捕捉到那么些镇定与自信来。
“禁地，顾名思义就是非同寻常的地方，”寇倾月受不了眼下的气氛，出言打破，“据我打听来的信息可知，无双的禁地，倒算不上极度危险，你们不必如临大敌地对待。”
叶培楼一早就像说话，此刻终于忍不住道：“那倾月你有没有打听到，这禁地从前是做什么用的？”
他的话接的很合寇倾月心意，寇倾月向他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接着道：“这禁地原本是与一个古老的传说有关。”
“倾月说的，莫非是月女？”这厢顾妍芷亦捺不住激动，问她道。
她的话真如抛砖引玉，才说了两句，这么多关键字眼全部不请自来。
得到寇倾月认同，顾妍芷不由红了脸颊：“这是我那次在藏书阁翻阅书籍时，无意间翻到的。没想到，它居然会是真的！”
一旁的白亭安轻咳一声，示意她不必如此激动。
顾妍芷忙收敛激动的情绪，端正坐下。
寇倾月望了一眼白亭安，见他视线压根不再这里。又想到他当初要让她找到余卿弦转世的话。
这怎么她还没找，他就和顾妍芷这么熟稔了？
但眼下去禁地的事宜最要紧，她还是嘱咐道：“明日去了禁地，切记不要随意走动。里面的任何东西都可能会有问题。不然，它亦不可能成为禁地。”
这场小会结束地很快。
结束后几人都没想着闲聊，纷纷回去准备明日所需的东西。
唯独寇倾月目送完他们的背影，折回去走到书架旁。
她有一点不明白。为何简之从前与他说没人记得月女，而如今冒出这么多人，不仅表示自己认识，还在藏书阁里看到过相关记载？
她做事一贯谨慎，此时不敢轻易使用法术，便自己翻找了起来。
她速度固然快，但架不住藏书阁偌大。直到天光披上霞色，月的轮廓浮现在空中，透过藏书阁的镂窗，幽幽洒在书架上。
就着月光，寇倾月握紧手里的书。紧绷的神经乍然得到舒缓，她倚在窗边，目光静静地落在对面的窗上，去捕捉诱人的淡紫的天色。
良久之后，衣料摩擦声后杂了清脆的脚步声。寇倾月快步穿过一列列书架，径直向楼梯口走去。
“寇倾月。”
熟悉的声线让她身子猛的一颤，忙回头去看。
月光从窗穿过，交织在这道窄路前。堆叠起的像是雾里朦胧的雪山。尽头的人，仍旧松形鹤骨，上挑的凤眼看过来，让少女染了月色的星眸熠熠起来。
亮得俏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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